教室另一头,陈东愤怒喊道:“关我屁事——!”
……
然而,戏剧化的事儿总是无处不在,顾关山还未琢磨透沈泽为什么故意让自己下课后再去找他送饭盒,中午就遇到了麻烦。
那天中午下了自习,顾关山和林怡、丁芳芳一同出校门吃午饭,顾关山吃完饭后买了些零食准备回去吃,正晃悠着开心的时候——
——仨人在小巷子里,被混混堵了。
一中在老城区,周围街道颇乱,那几个混混头发烫得像是卷毛鸡,穿着垮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饼。
小混混吊儿郎当地往墙上一倚,拗了个耍帅的造型:“那边那个穿一中校服的小妹妹,你愿不愿意和哥哥交个朋友啊?”
顾关山回头一看,只有自己穿着校服。
顾关山说:“不乐意,麻烦让下,我要回去睡午觉了。”
“哟呵,还挺有性格——”小混混嗤嗤地笑:“我喜欢。就是没什么胸,真可惜。”
中午热得不行,顾关山额角全是汗,一听这种话顿时气得脑子里的血管突突响,丁芳芳拉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说话——这种时候说一句错一句,说两句错两句,须得忍着。
阳光顺着叶子的缝隙一叶叶地掉在地上,顾关山便没有说话,只是忍着怒气望着那几个小混混。
小混混嗤笑道:“怎么样,我看你长得不错,小仙女,赏你个脸?”
另外几个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嘲弄道:“还仙女呢,这种长相一看就是假正经!我上过一个类似的,床上浪得哈哈哈哈——”
丁芳芳觉得这调戏得太过分,便壮着胆子道:“抱歉了,我们还有门禁,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们先走?”
混混嚣张地说:“和你说话了吗?胖子。”
丁芳芳很气,但不待她说话,顾关山就开口道:“那我和你说话了吗,混子?”
丁芳芳拽拽顾关山衣服,让顾关山闭嘴,别给她出头。
可是顾关山冷漠地、像是看废物一样看着那些地痞流氓,那眼神里就带着挑衅。
混混顿时被顾关山那眼神惹怒!为首的吐了口唾沫,冷笑一声,摩拳擦掌要来找麻烦。
可瞬间,气氛一变,地痞流氓找麻烦的动作顿住了。
顾关山抬起头,阳光洒下来,沈泽站在巷子口,眼神如刀地剜了过来。
沈泽漠然对混混道:“滚。”
顾关山对那几个混混说:“听到了吗,是他让我们滚!看来我们只能再见了,拜拜。”
这话一说,沈泽收拾顾关山的欲望又熊熊高涨……
——可终究不能收拾。
沈泽咔吧了下指节,问:
“要对顾关山动手的,是哪几个?”
第5章
沈泽打人,特别狠。
那几个小混混个子就没他高,沈泽T恤衫下是一层流畅又紧实的肌肉,阳刚而结实。
有个小个子被揍急了,抄起石头就往他头上砸——
沈泽一脚将他踹得老远,把自己买的盒饭一抄,遥遥丢过去,里面菜汤饭粒儿砸了那小个子一脸,饭盒棱角硬又尖利,把小个子脸都砸出了血!
沈泽拽起为首的混混,悍然道:“继——续啊。”
顾关山拽着丁芳芳和林怡的手,小心翼翼地后退,沈泽冲着混混的肚子就是一拳。
为首的混混疼得叫都叫不出来了,沈泽手一松就摔到地上,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别动一中的人。”沈泽拍拍手上的灰道:“你老子我早八百年前就放过话了,再有一次,老子让你在医院躺一个月。”
混混跌跌撞撞逃了,边逃边道:“你等着!我会找人揍你的!”
沈泽理都懒得理,朝顾关山走了过去。
顾关山:“……”
顾关山吓死了,看着沈泽打人时脑子里就飘过了无数弹幕:网路恶霸打谷机,一中恶霸沈大爷,打着打着篮球就去打人的男人,双手染满鲜血的高二男子——大串弹幕犹如头衔般堆在了沈泽的头顶。
沈泽抬起头看着顾关山,拧着眉头问:“你没事吧?”
顾关山说:“没、没事,你……你好凶啊。”
沈泽努力说服了自己,和不讲理的人计较什么呢?他对顾关山放软了声音道:“我其实老早就放出话了——我们学校的人他们不准碰,否则一旦被我发现——”
顾关山抚了抚胸口,喃喃道:“难怪他们都说你是一中小霸王。”
沈泽:“……”
丁芳芳嘀咕:“顾关山你如果哪天被打死了我都不会奇怪的……”
沈泽和顾关山一说话,就觉得自己在吃哑巴亏,她说话跳脱又欠打,半点道理都不讲,沈泽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较真——不能收拾她,忍字头上一把刀。
顾关山轻声说:“你头上有……有点东西。”
沈泽闻言无意识地、顺从地对顾关山低下了头,顾关山眼睛清澈,阳光下犹如温柔绚烂的教堂彩玻璃,她把沈泽头上的叶子捏掉了。
沈泽那一瞬间,血都在往大脑涌。
“好啦。”顾关山温和地笑了起来:“是片叶子。”
气氛极其暧昧,沈泽甚至能听见顾关山柔和的呼吸声。
顾关山对沈泽温和笑道:“走吧,回学校。”
沈泽将血擦干净,眉头皱着,问:“这些人经常堵你么,顾关山?”
顾关山在午后的阳光里,眯着眼睛惬意地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们。不过真的非常谢谢你。你要是不来,我怕是要被他们揍一顿。”
沈泽想起顾关山的伤,呼吸不稳道:“他们以后不敢再来了。”
她的朋友还在场,沈泽不便问她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顾关山身边的那个胖胖的姑娘在收拾了那几个混混之后,对自己变得躲闪疏远,像是有什么苦衷。
丁芳芳拉了拉顾关山,疏离地望着沈泽。顾关山接触到丁芳芳不赞同的眼神后,也避开了沈泽的眼睛。
丁芳芳回到宿舍后斩钉截铁道:“我觉得沈泽可能对你有点意思。”
顾关山无措道:“我……我……他是斯德哥尔摩吗?”
丁芳芳对顾关山说:“顾关山,我虽然经常觉得你择偶标准奇葩,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和普通小姑娘一样发个春什么的——”
顾关山:“像你么芳芳,一个星期恋爱三次,真是挺幸福的。”
丁芳芳怒吼道:“顾关山你找死!”
一星期恋爱三次的丁芳芳愤怒地挖着豆乳盒子,犹如挖着顾关山的脑仁,道:“反正就是!我是支持你谈恋爱的,但是沈泽,我不支持——如果万一他也发疯了呢,他还是个那么社会的人,又有暴力倾向……”
“……”顾关山:“这么说就很失礼了,芳芳,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疯的。”
丁芳芳顿了顿,心酸地说:“这我当然明白。……但是顾关山,你自己知道你自己身处在什么位置。”
顾关山点了点头,将自己长袖校服往上挽了挽,白皙剔薄的小臂上满是青紫,全都在外侧,能让人瞬间明白她经历过些什么——格挡,泪水,躲避和举起的手腕。
丁芳芳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嘴问:“他们干的……?”
顾关山疲惫地说:“嗯,我……清楚得很,我在什么位置,我是什么生活……”
“——我可清楚了。”
金黄的太阳贯穿云层,教学楼里温暖而明亮。
顾关山背着沉重的书包,头发在脑后随意扎起,提着空空的保温桶和保鲜盒,穿过阳光灿烂的走廊。自习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去,教学楼里又空又亮,一班门口聚集着一群人。
顾关山靠近一看,发现大多有些眼熟,是沈泽的朋友,沈泽正对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少年——顾关山尤其眼熟他,那是谢真,她不怎么熟的一个初中同学——说:
“今天你就自己回家吧——”沈泽说:“我约了别人。”
戴眼镜的少年揶揄地问:“泽哥,是不是今天也打算丢脸丢到退群?”
沈泽飞起一脚,将少年踹得嗷一声,沈泽撵人:“滚滚滚。”
谢真朝顾关山努了努嘴,沈泽回过了头。
穿着篮球裤的高个男孩站在灿烂的秋日暖阳里,树影斑驳,走廊上的花盆里长着黄花,花瓣里都汪着金黄的光。
沈泽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阳光俊朗,那瞬间顾关山心头沙地一声,像是耳廓被绒毛一划,又酥又痒。
那暧昧感转瞬即逝,沈泽上来接过保温桶,对顾关山说:“来了?”
顾关山有些局促地道:“谢谢你的早饭,能帮我转告那位阿姨早饭非常好吃吗?”
沈泽:“可以,我替她谢谢你。”
顾关山拽了拽书包带,要掉头离去:“那我走——”
沈泽却问:“顾关山,你怎么回家?”
顾关山一愣,问:“啊?……我坐公交。”
沈泽从善如流道:“好,我和你一起。”
顾关山心中腹诽,你不是有约了别人吗——而且什么叫‘好,和你一起’,谁难道求你一起了吗!
…………
……
顾关山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骚发展。
她站在公交车站等车,沈泽帮顾关山背着书包,他肩上扛着一个,手里拎着一个,顾关山想起自己书包里装着的五斤卷子练习册和课本,对沈泽肃然起敬。
沈泽道:“你家原来和我家是一个方向啊。”
顾关山终于开始觉得这个不良少年也不坏,笑道:“我在花草桥那站下。”
沈泽眉毛一动:“哦?我应该也是那一站。你家住在哪边?”
顾关山挠了挠头,腼腆道:“花草桥那站下来往左拐……夜市尽头的小区。”
沈泽嗤地一笑:“石楠世家?搞了半天我们居然是邻居么。之前居然没见过你。”
顾关山挠了挠脑袋,腼腆道:“这么巧啊……应该是我平时坐公交回家的缘故。”
126路车到站,沈泽从侧袋摸了个硬币,跟着顾关山上了126路公交车。
石楠世家地段很好,依山傍海,住的人不说别的,至少肯定有钱。可顾关山却只像个普通女孩儿。她掏出学生卡刷卡,嘀的一声,敏捷地挤进了拥挤的车厢。
126路挤得很,沈泽从小娇惯,基本没挤过公交,却凭着自己的战斗本能抢了个座,他对顾关山喊道:“来坐下!”
顾关山利索地挤了过来,道谢落座,坐在位置上,望向窗外的风景。
顾关山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飞驰而过,说:“沈泽——”
沈泽拉着拉环,低头望向顾关山:“嗯?”
第6章
顾关山话音刚落便丢出炸弹:“我总觉得你对我别有所图。”
接着,顾关山凛然道:“虽然我的确是个一说话就带着欠揍的煞笔,但沈泽你一定要搞明白,保障公民的人身安全是写进了宪法的!”
紧张了半天的沈泽:“……”
沈泽终于忍不住收拾人了,他在顾关山脑袋上不轻不重地一弹。
顾关山捂着额头,期期艾艾地喊:“我都警告你了!你知法犯法……”
沈泽不爽地说:“安静点不好么?”
顾关山揉着红红的额头,委屈地说:“但是现在又觉得你人……挺不错的。别弹我额头,你再动我我就哭哦!”
沈泽只觉得看着顾关山,心里就有股邪火,颇想让她哭出来。
顾关山其实很好相处,只是有时说话脑回让人跟不上,也不擅长与人交谈。她容易走神,非常随性,望着窗外时非常有距离感,可看着人笑的时候又让人喜欢,不知哭起来又是怎样。
沈泽:“顾关山,你是喜欢画画?”
顾关山又笑了起来,额头仍红着,点了点头:“嗯,是呀,挺喜欢的。”
沈泽一直都对这姑娘的画本有几分好奇心,此时好奇心被勾了上来,握着公交车的拉环晃晃悠悠地问:“你有带的本子吗。”
公交车颇为颠簸,人声嘈杂,有种俗世的温暖。
顾关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带了,你看看?”
然后她从书包里拽出了个小素描本,沈泽接过,一手拉着环,一手翻开画本——画本一翻开,他才知道才女的绰号并非是个高帽子。
小本子里都是顾关山用自动铅和针管笔画的小画,有在黑板上写字的女孩,有食堂的盒饭,石榴花和梧桐枝,手机与充电线之类的小玩意,本子里挤挤挨挨地画了双面,有种热爱画画的人的画本特有的挤挤挨挨——甚至还有些明显西幻风格很重的人物设计和分镜草稿。
顾关山线条流畅,功底相当不俗,人物设计竟是有种自成一家之感。
哪怕沈泽是外行人,都能分辨出这种线条和画极有灵气,更不用说这种画作还出自个高二的姑娘之手。
沈泽一页页地翻,顾关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解释道:“我……嗯,上课的时候没事就会画点手边的小东西做练习,或者默写。因为手痒嘛……所以这个本子画得比较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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