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蠢丫头…不忍直视。
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一个强装高深莫测,另外两个盲目崇拜,一时之间倒也风平浪静。
眼看着,就要到玉林长街了。
乐康公主选的地点,是紧靠景河西岸一处皇家园林里。
此园东靠京城最繁华的景河东大街,喧闹的人声穿过层层葱郁的树林,为静寂的皇家园林添了些生气。
园林西边,就是庄严肃穆的玉林长街,御赐给皇子们的府邸,就在此地不远处。
往昔肃穆的街道,因为乐康公主的百花宴,今天倒热闹了七、八分。
有调皮的少年,由蜀王殿下带头,聚在靠园子蜀王府外院,隔着墙头往外张望,嬉皮笑脸的推推嚷嚷。
六安候府的马车将要拐进长街的时候,林嫣突然敲了敲车壁:“停在拐角等一等。”
车夫虽然不晓得等什么,却还是尊着主子吩咐停下了车架。
疏影和红裳,也是满眼的不解。
林嫣叹口气,不是自小长大的丫鬟,就是麻烦。
如果是八归,现在是不是该给倒上杯热茶,捧上座位底下那个装满干果的攒盒了?
这就是没有好好训练的结果。
好在随着她的眼色,疏影和红裳终于反映过来,泡茶的泡茶,摆瓜子的摆瓜子。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嫣面前盛放垃圾的小碟子已经堆起了小山高的瓜子儿皮。
车外又驶来一辆马车,同林嫣的车架并齐时,就没有再前进。
那车里伸出一只胳膊,“砰砰”朝着六安候家的马车砸了两下:“林七,还不滚过来!”
050殷勤的公主
随着车外声音响起,林嫣顶着疏影和红裳惊讶的目光,笑眯眯地掀开了车帘:“温姐姐,好久不见。”
另一辆马车上,也同样的露出一张明丽漂亮的脸来,听到林嫣的招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到我车上来!”
对方车上下来两个秀美的丫鬟,笑盈盈的帮着林嫣掀开车帘。
林嫣迅速的钻到对方车架坐稳,望着对面有些温怒的少女,裂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魏国公家的千金,小国公爷的亲妹子,林修和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温昕雨。
前世里,哥哥杳无音信,温家姐姐从豆蔻等到双十年华。
人人劝她不要再等,甚至林嫣也跟着劝了两回。
温昕雨拿着剪刀,扬言若是等不到林修和,就剪了头发往庵里做姑子去。
姑子没有做成,温家姐姐却在一年长似一年的岁月里,慢慢消磨了最好的年岁。
林嫣突然笑不下去了,原来这么多人跟着她一起受罪、悲伤、无望。
温昕雨本要好好说道说道林嫣,连着几个月也不去找她。
六安候说她被信国公家那个不要脸的林娴气病了,她温昕雨可不信。
从来都是林嫣把别人气的面黑心焦,哪个还能把她气病?
但是此刻望着林嫣突然由喜转悲,温昕雨倒无措起来:“怎么了这是?好好的就要落起泪来?”
林七姑娘,可不是伤风悲月,对着落花就流泪的娇弱美人。
“没事,我看见姐姐高兴的。”林嫣忙别过眼,微微抬高了头,将眼泪收了回去。
“……”
温昕雨一时无语,这是拿她耍了吧?
她伸出手掐住林嫣半张脸:“在家嗑瓜子嗑傻了吧?让我看看你的瓜子牙蹦没蹦?”
“疼!疼!疼!”嘴里虽叫着疼,林嫣的眉稍眼角全是笑意。
她挣扎开温昕雨的手,一下扑倒在温昕雨身上,紧紧抱住对方道:“好姐姐,想死我了!”
温昕雨哭笑不得,一把将林嫣推来,抚平了被她弄皱的衣服:“刚上身的百褶裙,你没把鼻涕抹上面吧?”
林嫣经此一闹,也缓和了乍一见温昕雨的激动,只靠在她肩上,小声说道:“温姐姐,你不知道我多委屈。”
温昕雨朝她斜了一眼:“就知道你有事,几个月都不出门。上门去找你,舅母说你去庄子上养病;我要去庄子上,舅母又说怕过了病气儿!”
说到此处,她压低了声音,伏在林嫣耳朵上道:“听我哥哥说,舅舅和信国公最近针尖对麦芒的,可是因为你?”
温昕雨也是突遭家庭变故,虽说比林嫣好那么一点,也不过是住着没有生气的大宅子罢了。
因为同林嫣关系好,又是从小跟林修和定的亲事,已经过了小定,因此也随着林嫣唤六安侯夫妇做舅舅、舅母。
林嫣想了想,便对温昕雨说了这一段时间的变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只隐下了同宁王的一段牵扯。
不过只朱月兰同林乐同的联手算计,已经使温昕雨一惊一乍的在马车里叫开了。
幸亏丫鬟们全上了林嫣的马车。
任是如此,林嫣还是要不时的捂住温昕雨的嘴,防止被车夫听了去。
温昕雨又捏了捏林嫣的脸,心疼的说道:“怪不得看着瘦了,竟遭了这罪!”
林嫣道:“姐姐只听着就是,且不可同温哥哥说。”
小魏国公自家里遭了变故,似乎一心一意往纨绔的道路上奔了。
斗狗遛鸟、喝酒听曲,除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似乎也没什么纨绔做的事情他没做过了。
不过魏国公府老祖宗孙老太君,似乎对此望而不见,还怕小国公爷银子不够用,又塞给他几个门面和庄子。
关键是,魏国公温子萧那张嘴,是个大喇叭,长期包着福鑫楼一个雅间。
他知道的事情,就代表全京城都知道了。
温昕雨自然知道哥哥这个毛病,一听林嫣提醒,便正色道:“这是必须的,不过,嫣嫣…听哥哥说,他碰到好几次临江侯世子同林娴在一处说话。”
其实温子萧的原话是:“专拣没人的地方去,依我纨绔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是男盗女娼,没干好事!”
若不是碍着林嫣的婚约,他早在福鑫楼嚷嚷开了。
林嫣闻言怔了怔,迟疑的说道:“其实,我是不喜欢这个婚约的,总要找机会退了。”
可是怎么退,却也是个难题,对她自个儿的名声多多少少总会有碍。
温昕雨叹口气,也跟着林嫣犯难。
好在马车已经进了园子,在一处停了下来。
温昕雨的两个丫鬟香巧和春竹,放了脚踏扶着两位姑娘下了车。
林嫣抬头扫视了一圈,满园松柏成林,林下缀以繁花,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果然是皇家的气派。
有引路的宫娥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屈膝行了一礼,将两人往宴客的花厅请。
说是花厅,其实就是个亭子,乐康公主早早候在里头,象征性的同来客打招呼寒暄两句。
亭子四周俱是摆放的各异的盆景,或百花、或翠竹,入眼玉翠,心生清凉。
林嫣、温昕雨携手,向乐康公主行了一礼。
乐康公主见是六安侯的掌上明珠和魏国公府的千金,倒也摆不上架子。
她从亭子处走出来牵起两人的手,亲切的招呼:“林妹妹、温妹妹。”
乐康公主出自宫里的安贵人,出身不高,贵在是建元帝唯一的女儿,便显得娇贵。
安贵人为人温婉谦和,因着这个性子和膝下无子,周皇后倒也不介意给她点体面,以显得自己大度贤良。
乐康公主随了安贵人的性子,也是一团和气。
其实这次百花宴,安贵人也是有私心的。
她想从中让乐康看看哪家的姑娘和气好相处,将来选驸马说不得姑嫂和睦,少些烦恼。
公主不好嫁,本朝的驸马上不了朝堂,做不了有实权的大官。
安贵人又不愿意将就,挑挑拣拣直到乐康及笄,也没定下婚事,不免有些着急。
魏国公家的小公爷,年少、多金、出身好、地位高,又不参与朝政,岂不是最佳人选?
可是魏国公娶公主,也不是建元帝说下旨就能下旨的,得看他自个儿同不同意。
因此乐康待温昕雨和林嫣,又多了几分殷切。
051找茬
虽说林嫣不常参加此等宴请,但是前世里为了同林娴打擂台,也没少往人群里凑。
此刻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任乐康公主扯着手坐下,闲话了几句家常。
正谈笑间,又有宫娥报淮阳候家的姑娘来了,林嫣和温昕雨对看了一眼,随着乐康公主站起来迎出了亭子。
远远的,林嫣望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位颈背直挺,双目平视,莲步珊珊,百褶裙岁纹丝不动的贵女从容走近。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淮阳候家的千金周慕青,林嫣就浑身的不自在。
她总是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去帮忙给对方揉一揉直挺的脖子。
也不知道周家姑娘成天这样端着,累不累。
近前了,周慕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同乐康公主行了蹲安礼,又同林嫣和温昕雨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温昕雨翻了个白眼,带着林嫣往左侧让了一下,让乐康公主和周慕青到亭子里去。
虽说后族周家,在勋贵里名声不好,奈何周慕青样样出挑,谁家夫人没拿她来训斥过自家的姑娘?
在各家闺秀心里,周慕青就是那个令人又烦又嫉妒的,别人家的孩子。
因了周皇后,又不能不对其敬而……只好远之。
周慕青的人缘,也就仅限于同乐康还有些话说了。
魏国公府和六安候府,同周家关系也不是多好,几人见面自然也就是点头之交了。
乐康公主许是察觉了几人之间的隔膜,笑了笑,对温昕雨道:“温妹妹可不大来这个园子,不如同林妹妹四处走一走,逛一逛。”
林嫣和温昕雨正愁没借口开溜,既不喜周慕青,也不愿意同其他不相熟的贵女弯弯绕。
因此一听公主发话,两人立时笑盈盈的拜别乐康,往林子深处去了。
乐康笑着看两人走的远了,这才收回目光,转头对周慕青道:“一大早还说要叫上周姐姐一起过来,偏偏母后不舒坦,如今可好了?”
周皇后身体不适,接了周慕青在宫里侍奉,以示对周家的恩典。
好不好的,偏偏大哥前脚回京,周皇后后脚就病,乐康心里明白,只当不知道。
周慕青微微一笑:“能进些粥了。”
她翘着兰花指端起刚泡好的大红袍,抿了一口,拿帕子轻轻擦拭了下嘴角,往林子深处瞄了一眼,道:“林家那位七姑娘,倒是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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