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绿看来要想不惹事,首先就不能有太多处理不干净的牵扯。
“随便你吧。”卢晓曦转身去看护儿子。
绿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行为,给了对方留下初步的良好影响,为未来的接触及日后一件攸关生死的事,创造了生路。
…………
绿跟勇士到家的时候,太阳懒洋洋挂在西边准备回家了。
打开屋门冷冷清清,绿首先将上午晾出来的被子收回来,看着干净的被罩,忽然想到:自从换了身子之后一直没来月事,是不正常吗?
☆、黑白小鸟
第二天绿穿上了新衣,不时有年轻的路人再三回头。
绿镇定心神紧挨着勇士走,小脸绷紧面不斜视地向目的地出发。太阳很大,绿翻出了相公的帽子,戴在头上稍许能遮阳。
只不过在路人眼里,一身打扮极为新潮,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第一眼只觉得好新鲜的打扮,第二眼觉得风格上似乎很顺眼,第三眼就觉得,哎,真好看,自己/女儿/老婆也可以试试。
“咦——”走了大半段,一颗三米高的绿树下,绿隐约看到一只鸟躺在地上,伴有抽搐。
黑白羽毛,约成年女子两只手大,绿和勇士靠近时,明显惊慌,却无力移动。黄豆大的眼睛泛着悲凉。
黑白鸟感受到照射在毛羽上的阳光被巨大的影子挡住,大狗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黄豆眼闭上了——死要瞑目!
迎来的却是两只带有温热的手,身子离地。
“这是伤到哪里了吗?”绿自言自语,想要找出是怎样的伤口让这只鸟无能为力。
小手轻柔歪过鸟头,看来头部没问题,接着一一小力度掀开胸前的毛,可也没有伤口,四肢也都是好的。
——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
黑白鸟发出虚弱的悲鸣,两眼死死紧闭。如果它睁开眼就会发现,捧着自己的女人的目光多么温柔关切。
绿抿嘴,思考如何处理。
相公朋友曾告诉她过镇上兽医门诊地址,这是担心勇士遭受意外情况需要治疗。
可是现在要给小姑子和小叔子送饭,学习是很重要的事,她不能耽搁。
要是将鸟先带到学校然后返回时再找兽医,不说提着保温桶方不方便带着鸟,就看这鸟孱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雾),绿害怕它在途中去世。
没错,绿是害怕,不是一时悲悯。
在府中绿接触到的生物除了人以外,最多的就是那自由自在飞翔的鸟了。
老夫人信佛,廊道、花园、院子都会有一个石柱子,石柱子腰际高,上面半圆开口,里面通常会放一些鸟食。
故府常被各种鸟包绕,鸟鸣不绝。
而且鸟也似乎懂得夫人的这份感情,衔来不知名的种子撒在府中大大小小花园中,百花争艳的场景真真确确发生在府中。
你靠近它,它也不会惊走,更甚可以抚摸。
府里也有专门的奴役每日就是打扫各处鸟屎。
“这可如何是好呢?”绿犹豫,可时不待人,事情总要做出决定。
绿一咬牙,“小鸟你坚持住。”
绿先将鸟小心放到地上,然后将袋子里的保温桶取出,保温桶放在腿上,袋子在地上铺好,接着轻缓地将鸟移入袋内。
将袋子把手处整理好,对勇士说,“勇士,这只鸟拜托你了。”
乞求的目光无比坚定,勇士尾巴兴致不高地横扫,上前,让女人将袋子挂在牙上。
接二连三的动作之后,却是一片平静什么也没发生。黑白鸟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黯淡和封闭的空间,默默闭回了眼,我命休矣!
尽管绿和勇士提前了几分赶到,可是龙凤胎没来,她们就要继续等。
绿将保温桶放置乒乓球台上,接过勇士叼着的袋子,探头看鸟,依旧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伸出食指拨弄鸟的身子,鸟僵硬的就像菜市场摆好的猪肉,任人宰割。绿着急,轻唤,“啾,啾啾。”
“啾——”黑白鸟睁开眼睛,愤愤地想:讨厌的人类,如今我的身子已经任你处置,难道身前的敬仰也要侮辱!
黑白鸟是歌鸟,高兴时,嘤嘤成韵,前啭不穷。它们的嗓音是被上天眷顾的。
种族里是以歌声划分阶级,可如今这女人——
“啾,啾啾。”瞧见小鸟有了反应,绿兴奋地继续唤上。
黑白鸟惨绝闭目。嘲讽,这是嘲讽——
没有得到回应,绿猜想刚刚一叫,定是消耗了鸟的体能。而之前真切的回应声是求生意识的表现,小鸟是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
绿慌乱的心冷静下来几分,认真思考:
待小姑子小叔子用完膳后,带鸟去兽医处看诊。如果小鸟需要照顾,那么暂时照养几天,若是小鸟情况危险——
绿摇摇头,不会的,这么坚强的小鸟一定可以坚持下来的。
绿将袋口封好,避免阳光直射。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龙凤胎来了。
日日见到的衣服换了,新的衣服乍一看古怪,可至少比天天一件衣强。
绿对着二人憨憨一笑。
王悦回笑,王欣自顾拿过保温桶开吃。
像这样送饭的情况,有二十好几组,空闲的乒乓球台也多,基本上一两个学生就能占个乒乓球台,绿和龙凤胎就是占了一个台子。
邻近两个乒乓球台都是男同学,大口大口吃饭,和龙凤胎细细咀嚼成了对比。
一位看着儿子吃得香的家长,虽是欣慰,却仍不住啐了一句,“吃这么快干吗?看你急的。”
拿出卫生纸给孩子擦汗,男生憋得满脸通红,嘟嘟囔囔一句,“妈,我自己来。”
“慢点,吃饭别说话,小心噎着。”家长明显一副没把孩子的话听进去的模样。
男孩翻了个白眼。
绿凑巧瞧见了这一幕,心中冒出丁丁羡慕。
有娘是怎样的感觉?
绿从小有嬷嬷,但没有娘。
小丫头刚被派到嬷嬷手下时,是绿带着睡的。
八岁的孩子,白日里笑嘻嘻灿烂模样,可等到晚上进入梦乡,夜夜梦呓着“娘,娘——”。绿无法,只好哄着,假扮娘亲,将小丫头哄睡。
又回想起昨日卢晓曦对杜子言的疼爱呵护,绿想: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有多沉重?而这种无私的爱又是从何缘起?
电石火花间,绿猛地回神:她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而这具身子或许是有娘亲的!
想到这一点,绿又是欣喜又是紧张害怕,面色多变。
“喂。”
绿从思绪里惊起,条件反射地说:“吃完了?”
是王悦吃完了,准备将保温桶放回袋子里,却发现里面躺着一只鸟。
王欣也看见了,当即眉头蹙起,欲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狗又是鸟的,这女人日子也是潇洒!
“不是,袋子里的鸟是怎么回事?”王欣声音只在场三个人能听见。
“在路上鸟似乎生病了,我想带它看医生。”绿如实回答,面带忧愁。
府里长大的家生子或者像是如绿这样从小长大的奴婢,对鸟都是有特殊感情的。
“这是装保温桶的袋子。”王欣声音略略加大,可还是控制在只三个人能听见的范围,“你知不知道这很脏!”这一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眼里也清晰折映出来。
绿清楚地感受到小姑子的怒意,愕然,怔住。
王悦见此,不赞同地碰了碰胞姐的胳膊,“又没有直接把饭放在袋子里,没关系的。”
朝着绿歉意笑,温声道,“嫂子别介意,就快考试了,压力有点大,王欣情绪不太好。”
可二人又怎会知道绿的心情呢?——如同打入冰窖,这种眼神她看到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让一向乖巧懂事的绿挨了板子,也就是那一次被嬷嬷责骂。
而这样看她的绣女却被调到二小姐身边做了贴身丫鬟,专供打点二小姐衣物。那段时间,周围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异样,讽刺的。
这样的眼神为什么会在亲人身上看到——之前还深陷母爱这一奥秘主题的绿,此刻像是被浇了一桶水,透心凉。
☆、阉了勇士
勇士粗壮的尾巴往地上打,直立起身子,强光下毛发油亮光泽。狗眼逐渐变得狠厉。
它能捕捉到人类的细微情感变换,更何况绿明显的低落。喉咙里发出低吼。
王欣状似随意地后撤半步,使自己在胞弟的保护范围内。
“我们走吧。”意味深长地凝视绿一会,王欣抬腿转身。
王悦歉意地点头朝绿,离去。
留下绿一个人,太阳底下却感觉浑身冰凉,好一会才回过神,收拾了保温桶,将袋子依旧套在勇士嘴上。
午时的太阳在地面掀起热浪,勇士耷拉着耳朵,想吐舌头却空不出来嘴巴。热得懒懒洋洋,无精打采。
“冰棍,五分钱一根,好吃的冰棍~”黄磊骑着自行车一路叫卖,卖出的钱都算他的,所以叫卖得很用心。
正打算歇歇嗓子,加把劲一路蹬到前面的学校,一个面熟的女人突然闯入眼中。
自行车龙头被转向,轮胎朝捧着保温桶一脸低沉的女人方向前进。
“吱——”自行车在地面摩擦蹭出刺耳的声音。
“嫂子。”黄磊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大鼻梁在脸上尤为显目,和着咧开的大笑嘴,像小丑。
“这么热的天走路可不好受了,来根冰棍吧。”
黄磊从自行车后驮着的大箱子里拿出一支冰棍,递给一脸茫然的绿。
同样是十五岁的少年,不同于王欣王悦的书生意气,黄磊眼角的笑纹染上了世俗的气息。
绿被不认识的人止住了脚步,抱着保温桶不知所措,眼底透着迷茫。
黄磊没拿冰棍的那只手搁后脑勺挠,憨实笑着说,“嫂子怕是不记得了,那天你和斧哥打我家小卖部过,我们见过的。”
“吃根冰棍消消暑吧。”举着冰棍的手往绿的方向又近了一步。
“哦。”不习惯跟陌生男子接近,眼前人又释放善意,绿下意识接过“冰棍”,随后装作自然地撤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谢谢。嗯,我记起来了。”尽管心情不好,绿礼貌回以微笑。
她记得婚后相公曾带她在一家商铺停留过,但她并不记得同相公交流男子的模样。
“呃,这个多少钱?”面露询问,同时将冰棍放在保温桶的盖子上,空出来的手欲从衣前小兜拿钱。
“这点小东西不值得花钱,一直没见着嫂子,今天碰着也是运气,嫂子有空来小卖部看看看,缺什么就直接拿。”
顿了一下。
“斧哥走之前打过招呼,帮忙照顾你,却一直没联系,怪不好意思。”
其实原话是这样的——
“出去一段日子,家里还留着个娘们,有愿意帮忙照顾着的,我王斧自然承了这个情,但要是照顾过了的话——兄弟我也不是好脾气的。”
道上的人,或者是跟道上有接触的人,都知道这位大爷离开之前还提了这么一句。
意思大家都懂,他不在家时,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大家帮忙一起解决,最好别让屋子里的女人受苦。
但也不能滋润到给他戴绿帽子,否则等他回来了大家就有的是玩了。
在这个时代,表里多正经,内里就有多放荡。
一个大院子里,你的儿子其实是我的儿子,你家女儿按血系来讲,应该唤我为爹。
这些秘密我们心知肚明,我们秘而不宣。
王斧不得不采取某些措施,来预防一些不好的事发生。家里放着的可是自己的女人,不是巷子里给点钱就能抱的女人。
他大方不到跟别人分享。
听到对方提到相公,绿的内心立马发出一丝丝亮光,驱逐着阴霾。
“你是说,当家的之前拜托你照顾我?”绿小心翼翼地问。
“嗯,斧哥打过招呼,嫂子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什么不便的,大家就搭把手。大家伙都记着。”
黄磊觉得自己这么说一点错也没有,到底还是大半小子,有些□□的暗语不太懂的。
呼。一阵暖流霎时流经心内,顺着脉管循环全身。
绿感觉皮肤烧了起来,心里异常温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才裂开,就忍不住划出弯唇,惊讶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嘴角,倾身捋了勇士一把毛,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们的好意。”这下子嘴角眉眼俱弯弯形同小船。
“哪里需要谢,更何况还啥也没干,不过嫂子,我这还卖着冰棍,学校现在还没上课,我得抓紧卖。”黄磊说的是实话,趁着学生还都没进教室一口气给卖掉,比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卖轻松多了。
“打扰你了,你快去吧。”绿忘了是对方最先招呼的,心情愉悦地道别。
自行车的轮子又开始转动。
“相公惦记我呢。”
恶语伤人六月寒,良言一句三冬暖。绿对勇士愉快地说,淡忘了小姑子对自己的伤害。
然一看见勇士口里提着的袋子,神经又绷紧了。
“勇士我们快点,希望小鸟坚持住。”
女人抱着橘色保温桶,身穿背带衣,在太阳底下脚步匆匆。
…………
畜牧站很简陋,屋内里摆着的小炉子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长长的柜台后面坐着名带着眼镜的花白头老人。
绿直奔老人面前。
老人不受打扰地专注于手中的书,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人上门。
绿轻敲桌子,试图将老人从书里唤醒,满目乞求。可直到绿要下大力气拍桌子时,老人这才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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