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在这被坏消息充斥的科室里,遇上看病还能有好消息的她们瞬间被一大片红眼睛包围。
“你好好休息,要什么跟妈说,对了,医生说什么?要注意什么吗?不行,你告诉我医生在哪,我直接去问。”王小翠噼里啪啦一大串话。
绿被王小翠积极高兴的情绪感染,梨涡凹陷,“大夫说卧床休息为主,还给开了药,好好养着就没事。在这里没走是担心你找不到人。”
乖巧地说完后,挪动右脚打算下床,王小翠绷紧了神经守着。
“慢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我。”王小翠搀扶着绿,宛如对待一岁幼童。
绿不好意思地受了相公娘的扶持,提起装药的袋子这才注意到被二人忽略的金凤君。
“娘,是她和另一个人送我来的。”绿将金凤君介绍给王小翠。
“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王小翠诚恳地说,她意识到先前的电话可能是对方打给她的,“大娘我没什么本事,地里刨了几锄头,姑娘家在哪我给你送点菜去。”
言语真挚。
金凤君不好意思地微笑,“谢谢大娘,不用的,我和王绿都是一个大院里的人,这都是应该的。”
“王绿?”王小翠疑惑,但见对方一本正经没有胡说的意思,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儿媳钱绿。
“我儿媳不叫王绿。”王小翠在中间,右边是绿,左边金凤君,三人走在医院的长廊。
挨着王小翠的绿听到听到这句话,脸刷得变白,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并不是以前府里的自己。
连忙解释,“娘,我自己改名了,跟当家的姓。”绿脑袋急转弯也只能编出这么蹩脚的理由。
美丽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绿这具身子原本也名绿,姓钱叫钱绿,王绿二字可不正好就跟了儿子姓么。
王小翠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人揉了揉,儿媳简直不能更讨人喜爱了!
人忠厚老实,对自己这一家人也实心,还早早怀上孙子。这傻孩子居然还要跟着儿子姓呢!
“你这孩子——”嗔道,语气里满满是对小辈的怜爱,不再追问这件事。
倒想起另一件事,“要不要我告诉你爸妈?”
虽然当初说好了,女儿嫁出去之后,亲家他们将不再和女儿联系,就当没了这个女儿。
当时王小翠还高兴,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怕儿媳瞧不上自己的儿子,跑回娘家。
可这会却想:儿媳怀孕了,告诉亲家他们该高兴了的,要是来看看绿,绿也是会很高兴的。
这会出了医院,勇士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看见行走过来的绿,瞬间精神,站起来“汪”了一声。
怕继续讨论名字的绿,先一步走到树下解开绑住勇士的绳子,没有听清王小翠后面的一句话。
王小翠也不纠结,想着自己有空去通知。
所谓的汪大哥没空陪着勇士这条狗一直在外面等着,所以找了跟绳子将勇士栓在外面,好在勇士智商高,没有闹腾。
倒是袋子里的鸟,也被汪大哥看成了绿饲养的动物,怕狗守不住,在鸟的脚上也绑了根绳子,绑到勇士的绳子上打了个结才离去。
绿是将绳子解开后才看到小鸟的。
“咦——”王小翠也看到了,凑了过来,奇怪一秒后不假思索地道,“正好回家煮了给你补充营养。”
“不要!”绿睁大眼睛瞬间拒绝。
那模样让王小翠想起王斧三四岁大时,抱着一条奶狗说要养着,却被他爸否决的样子。
小子气哄哄的,也是睁大了眼睛说不要。
不过,小子终究拗不过老子,奶狗后来被儿子抱了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
饿晕了的黑白鸟被折腾醒,两眼昏花。
“叽。”它居然要被饿死了!
绳子太短它根本飞不开自己觅食,招呼同伴送虫子,可因为大狗的存在,没有鸟敢靠近,任它劝说也无用。
黑白鸟察觉自己被人囚住,发出生命的呼唤,“啾——”随便让我吃点什么,之后任你处置。
绿乞求的眼神,还有小鸟悲情的鸣叫。
王小翠大手一挥,“那就养着吧。”
儿媳怀孕了,她高兴就好。
果不其然,王小翠看见绿嘴边划出弧线。
…………
等一切安妥下来月亮已经侧出了半边身子。
勇士被王小翠一阵唠叨和管教,学会了在绿面前轻前爪轻后爪地行动。
被喂饱的小鸟,没有笼子也没飞走。
王小翠看见还笑着说这只鸟有些灵性,然下一秒看着鸟在屋里拉了一泡屎,脸立马拉黑。
给鸟清理完粪便,转身看见鸟躺在柜子上,腆着肚子别提多舒服。
扭头对绿说,“现在家里也没个人,你怀孕还养着条狗和鸟,要不你跟我回去住,还是要我过来陪你?”
王小翠想,要是回去住,她还能顺便打理田里,家里鸡鸭也是还能养着的。
可村里唯一的医生给自己打针打错了药,把自己弄成了瘸子,儿媳又是小产了的,要是出现什么状况她又不放心村医。
县城里看病总比村里放心。
至于放着儿媳一个人住的想法她是没有,儿子在外,儿媳怀孕她肯定是要守着的。
绿不想离开这个家,心中全不会有所矛盾犹豫,“我在这里,不走。”
王小翠咬咬牙,“那好,我把家里的鸡鸭卖了,过来陪你。”
这样,当三个月后,王小翠手里没钱,问绿要王斧留下来的钱外出买菜时,发现对方的钱也不多时。
才觉得,当初痛快断了经济收入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更火上添油的是王斧也联系不上。
总不能叫已经上了高中的龙凤胎们退学,顺便退些学费吧。
☆、摆酒祝贺
第二天, 王小翠在门口,“碗放着我回来洗, 你在床上躺着休息。”
手上拎着保温桶,跨步出门给龙凤胎送饭。
门被关上之后,屋里的活人就只剩下绿了。
见相公娘走了,绿靠坐在床上, 找出先前的半成品继续一针一线缝制。
她没有比现在更希望自己手艺尽快熟练的了!
想到将有自己的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将最好的都留给它。
含着笑, 手指运斤成风。
黑白鸟在桌上跳跳,意图用喙啄线球,下一秒就被勇士大掌惊起吓飞。
“啾——”富有怒意的鸣叫。
它可是歌鸟!在森林里可是万兽所追崇的!在人类社会里是被追捧的!
怎么可以对它这样无礼!
本就一失足成千古恨,许诺任人处置, 自画囚笼的它就精神崩溃。
冲动之下,“叽叽喳喳啾, 啾啾啾啾啾, 叽揪揪, 啾啾——唧唧——喳喳……”
用歌声战胜你!
鸟飞狗跳中,时光迁移。
…………
“谢谢, 谢谢里面坐。”王小翠在院门口笑迎每一个进来的人。
王欣王悦中考分别全县第三,第一, 本以为上县里的高中妥妥,没想到居然市里的高中发出了录取通知书。
大喜过望!
什么也不用说,王小翠拍桌子,这要好好办一场, 她家孩儿都是有出息的!
绿的身子已经稳了,而酒席在村里办,是故,王小翠带着绿回村。
没错,王欣王悦考完中考后的时间里,两人相伴在村里,十五岁的人也饿不着自己。
何况大伯一家也在村里。
两人买了高中的书本在家自学,日子过得十分自律。
县城这边,仍旧是王小翠守着绿。
毕竟,绿不愿意离开这,王欣王悦则是不乐意来这。
因绿怀着身子让王小翠更不放心,就在这里陪着了。
王小翠也借此发现,儿媳手上活绝了!
明明没有缝纫机,但出手的衣服线条密密匝匝,更厉害的是,正反面完全看不出落针的位置。
甚至还能在衣服上做花,跟真的一样。
总之,王小翠每天看见儿媳穿针引线都要震惊一番。
那双巧手怎么生出来的呀?!
要不是儿媳做的衣服都是给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家里的,王小翠都忍不住拉旗子接生意了。
就这手艺,绝对不愁顾客!
…………
“恭喜呀!这段日子里家里喜事不少呀!”贺家嫂子依旧抱着她的大孙子,不过这会儿小孩大了些,爱折腾了,不爱让人抱,挣扎着要下地捣鼓腿脚。
却被奶奶强权抱在胸前。
“哈哈。”王小翠也高兴,可不是么——
先是大儿子结了婚,然后儿媳一个月就怀孕了,接着儿女双双取得好成绩,中间儿媳说医生叮嘱三个月的时候要去医院再看一趟,一查查出来是龙凤胎,最后,儿女被市高中录取了。
王小翠就觉得这辈子都不能有这段日子更高兴了。
咳,还有一件大伙儿不知道的事是,王小翠在职工院还认识了一个老头,对方也是一个人,照顾儿媳的日子里,王小翠跟对方挺出处得来。
两人都有那么点意思。
“里边坐着,待会我们好好喝一杯。”王小翠拍着对方的肩膀,笑盈盈面对后面的人。
脸上开出了花。
“这个是我送给你们的。”绿羞涩地拿出自己的礼物。
怀孕几乎能改变一个人!
这一个月绿食量大增,一顿饭后两个时辰都不到就饿,偏还忍不住,只能一天五六餐的吃着。
虽然肚子还没明显大起来,但整个人迅速丰腴起来,跟之前瘦黑的模样简直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礼物的建议是王小翠给的,给二人织毛衣。
去年学校里流行起了一款毛衣,王欣喊着要,当时王小翠觉得有点贵,一件毛衣的价钱赶得上一套衣服了,而她这么多年不织,也学不了了。
便用那件毛衣的钱,暗自给王欣买了一身新衣服,还余着一些给王悦买了双鞋。
谁想王欣还是不高兴,就要那件毛衣。
跟绿建议的时候,然而绿说不会织毛衣。
王小翠一听不信,那么细的针线活都成,怎么织毛衣不会呢?
而绿也对所谓的用筷子那么粗的针和细面条一般大小的线,不用布就可以做衣服感到十分好奇。
结果就是——
到今天为止,绿除了赶出龙凤胎的毛衣以外,还给王小翠织了一件。
触类旁通,绿做的毛衣和针线活一样精致。
“谢谢。”王悦将衣服接过,“辛苦了,很高兴收到礼物。”眉目里闪着星光。
绿抚摸着肚子,浅浅笑着。
王欣面无表情地将毛衣展开,看到衣服的款式愣了一下,随即,“这是去年的款了,今年谁还会穿啊。”
随后一脸毫无兴趣地走开,继续学习。
院子里吵吵闹闹,即使没有龙凤胎这对主角也依旧喧哗。
绿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脸上涨起潮红,手在肚子上打起转转。
王悦见嫂子尴尬,转移话题,“听妈说肚子里是小侄子和小侄女,看来我们家有生龙凤胎的基因。”
“呃?”基因?绿停下来手,一脸迷茫。
“就是趋向,发生在上一辈人身上的变化,在下一辈人身上发生的可能性变大。”王悦好言解释。
他知道嫂子是山坳里的,用另一种方式阐释基因。
少年气质温和,狭长双目,黑珠子里浸着暖意,不似胞姐一般对面前肚子里有着和他们有着共同血缘孩子的女人轻视。
绿露出明白了几分的样子。尽管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但还是会有不懂的地方。
绿从不装出知道的样子,只拼命地吸收身边见闻。
“嗯,我们家有生龙凤胎的基因。”绿模仿着用新词汇造了句。
当“家”这个字从唇齿间泄出一瞬间,心里微微悸动。
她想相公了,很想很想。
…………
“啊欠!”王斧打了一个喷嚏,肃穆桌牌室内的沉寂被打破。
几道目光从不同角度射来。
王斧仰起下巴,眯着眼粗着嗓子嚷,“没见过打喷嚏的呀!”男人天生透着凶煞。
几道目光淡去,王斧拍拍荷官的肩,“继续。”
顺便从对方口袋里抽出一根烟,蹲在门口抽烟守场子。
…………
席上热热闹闹。
好话像春天里的花一样,一层一层的,一簇一簇的。
做为龙凤胎的大伯,王红军激动又高兴,满脸喝得通红,粗着嗓子嚎着,整个院子里都听得见:
“我兄弟走得早,当时真伤心呀!可一想到我兄弟留下的嫂子和三个孩子,我就知道自己应该向前看,护住他们才对得起他。家里有一碗肉,就一定要端半碗送过去。”
其实是王斧自己过去端的。
“这些年来我是宁可自己苦点累点,也不能让我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吃苦。”
又闷了一口酒,双眼开始涣散,“王斧那小子大了自己偷摸着就辍学不读了,但王欣王悦还小,我想,不管喜不喜欢读书,教育肯定要接受的,咬着牙说什么也要供两孩子上学,孩子书包什么的一样也不缺。最后轮到自己家孩子上学,年龄都比同学大了。”
其实他孩子上学在王欣王悦之前,比同龄年人大跟龙凤胎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而且学费也不是他出的。
“啪!”王红军拍桌子,情绪激昂任谁都看得出喝高了,但因为他是今天主角的大伯,大家也都竖起耳朵听他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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