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抱起小女孩使之双脚落地,“没事没事。”
小女孩说话了,“你不要丢我——”清澈透明的眼睛丝丝委屈,丝丝怒火,更多的是不安。
依旧是那让人听不出说什么的词句,在座的老师只听到小孩无意识地嘟哝。
老师把她放在地上,她直起身子第一件事是扑向男人,用她小小的手怀住男人的腿。
王斧头一回碰到粘自己的小孩,以往小孩子看见自己,那个不是躲着走,或者偷偷跟在自己后面,挤眉弄眼和小伙伴们比拼着勇气。
垂头看着小女孩,狭长的眼睛微敛,睫毛在下眼睑部打下阴影——
男人很少有拿人没办法的时候。
第一个人是自己的女人,第二个人算是这个小女孩了。
能拖住自己,一时还无义应对。
安安也没有这小孩来得粘人——
小女孩两只手抱住了腿,意识到嘴里没有东西可含,仰着脸看男人。
一秒、两秒,没有动静,很小心地抽出一只手,继续津津有味地含手指头。
“这孩子——”
女老师哭笑不得,掐着女孩的胳肢窝,要从她背后抱起。
刚要扯开,女孩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惊得女老师立刻收了手。
有老师试探地说着,“这是不是小赖班的,听说她班有个女生,智商有点问题。”
“不能吧,如果是那样,家长不就看得更紧,怎么会让孩子走丢呢——”另有人回复。
男人不管这么多,低下身子拨开小女孩的手,“再见。”他的声音并不温柔,可相比往常同外人说话的语气,已是温和的。
小女孩手被拨开,那么就直接连手带脸的将自己扑到男人小腿上,“不再见。”
哭腔,但头一回说的话让人能够听清。
“要不麻烦你等一下——”女老师对着王斧歉意地说。
她打开孩子的书包,拿出一本书,看封面,“是小赖班的孩子。”名字叫胡葭。
屋里的老师都听到了,“那去把小赖叫来吧。”
有老师侧过男人身子出去了,也就是到隔壁的办公室叫人的麻烦程度。
王斧默立等着孩子老师叫过来。
此情此景有几分熟悉,因为女人最开始也是这样的——
粘人得很,也笨得很。
指不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哭了,对着自己有着无从探寻的信任。
这就是男人为什么心软没有不管不顾走开,因为胡葭成功地打破男人的防线。
“我们班的孩子还没走?”小赖老师接到通知忙忙走了过来,眼镜架在鼻梁上有下滑的趋势。
她是名新老师,弗一毕业,就能进入这所学校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要知道这可是老牌学校,最开始还不是华国孩子们的学校。是那些跟着父母留在华国的外国小孩学习的地方。
因为C市租界区的归还,陆陆续续有外国人离开,而这所学校已有几分气候,不愿在这关头被泄了气,开始招收C市的华国小孩。
能进来的孩子家里总是有几分本事,而安安能进了,则是有着谢静筠在打点。
作为一名新老师,还没干出成绩,班上的小孩就走丢了,这对于前途很不利。
“胡葭!”小赖老师叫出了孩子的名字。
蹲下去,“你不是跟着奶奶回家了吗?”眼底不解。
胡葭智力上有点问题,小赖老师特意在她身上多留心,明明是将孩子交给了奶奶,却没想到还会出现走丢被人捡到的情况。
幸好好心人把她送了回来——
“谢谢你。”她抬头感激,因为充满感激,也不觉得男人长得狠厉。
“嗯。”王斧声音低沉。
“我要走了。”王斧对着小女孩说。
胡葭喊着手指头,含含糊糊地说,“和你一起走。”
照例是谁也听不懂的话。
小赖老师也听不懂,只不过学生是她的,她自然要照顾。
轻轻揽过胡葭的肩,细声细气地说,“来,胡葭乖乖的,我们谢谢这个叔叔,让叔叔回家好不好。”
胡葭异常固执,抱着腿不撒手。
“来呀——”小赖老师加了力气,对胡葭笑,蛮力却又不伤小孩地将小孩扯开。
谁知小孩破开嗓子就是哭喊,“爸爸爸爸爸爸——”
一叠声喊得凄凉,泪花也迸出来。手指头还挣扎着要勾男人的裤管。
这下可好,只不过接个儿子,学校的男孩女孩都追着自己当爸爸——
☆、开窗兜风
“葭葭, 葭葭——”是个急切的老太太声。
小赖老师认得这个声音的,是胡葭奶奶。
“唉, 胡葭奶奶这边——”
胡葭抱着男人的腿,小赖老师不好再扯,出声引来胡葭奶奶。
只见跌跌撞撞进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她的脸面苍白, 眸子里是慌张。
当她扫视到胡葭时,立马蹲下, 抱着孩子,“葭葭葭葭,你可吓死我了——”
通过老人的声音你依旧可以听出她的惶恐。
“你可吓死我了——”
小赖老师拍拍胡葭奶奶的背,没说什么。
胡葭家里情况让人唏嘘。
爷爷是战死, 爸爸妈妈是知识分子,□□结束后双双考上大学, 并因此相爱相识。
大学毕业有了胡葭这个爱情结晶, 紧接着学业上双双考上国外的名牌学校, 却不想飞机事故丧亡。
胡葭爸爸是独子,于是这留下的小孩便是胡奶奶最后的寄托了。
胡奶奶在报社工作, 担任主编,过两年就退休了。
因为被奶奶搂着, 胡葭的双手被团在了老人怀里,捉不到男人的裤脚。
胡葭一声不吭,仅仅用着凝神又仿若空洞的眼睛盯着男人。
男人抖了抖一直被小孩紧抓着而有些皱的裤脚,抬腿走人。
胡葭没再因男人的离开而哭, 被奶奶锁得紧紧,小身子仿佛都被压缩成瘪瘪的。仔细的人就会发现,她的嘴一张一合着。
——爸爸爸爸爸爸。
眼珠子随着男人的离开转动。
小赖老师见男人走,连忙起身,鞠躬,“谢谢你了,谢谢你了。”
男人背着她点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地上的胡奶奶仍沉浸在孙女失而复得的心情中。
办公室里有位年轻的语文老师见此福至心灵,想到一句形容男人的话——
江湖儿女,揽风挽袂,天地婆娑。
回到了米粉店,却见安安的面前也摆上了店里的小碗。
小家伙埋头学着宋家飞刺溜刺溜吃面。
绿抬头不经意发现了走过来的男人,水润的眼睛望着男人,些许不好意思地说,“我给安安买了一碗。”
安安的小同学在吃,小家伙只能眼巴巴看着,绿心软,要了一份给安安,不过——
“当家的你去结账吧。”
可是她没有带钱——
本应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结果她一个大人兜里拿不出钱,要不是知道相公还会过来的,绿险些对不起儿子了。
——被妈妈强行安上霸王餐的罪行。
王斧嘴角上提,“好,你要不要来一碗?”
绿嗔了他一眼,这里是小孩子吃的地方。
尽管这个不知名的方便面闻起来很香。
吃完了,一家人和安安同学招招手再见。
继续去接平平。
平平归家时间不定,但绿知道,平平在“实验室”里还是看书,学书本知识。
只不过这里的书都是老师特意给的,外边买不到,在实验室看是为了方便问问题,早点接孩子回家应当无事。
安安还没去过平平上学的地方,“平平在学校没有乐趣。”瘫在出租车的靠椅上。
绿揉揉安安的肚子,“也许是的。”她慢慢地说。
“都是大孩子,玩不到一起——”安安眯着眼睛小猪一样哼哼。
他上学了自然知道一些东西。比如六年级的孩子只跟六年级的玩,一年级的也只跟一年级的玩,其他的年级也都是这样。
这都是因为人们只跟和自己一样大的人玩。
平平的同学都跟小叔叔和小姑姑一样大了,安安无法想象平平如何同他们玩。
王斧问女人,“是老师亲口答应的?”
男人女人都靠窗坐,安安被夹在中间。
绿知道相公是在问,平平老师直接将平平划去和研究生一起上课这件事。
研究生比大学生更高级,也就是说,平平如今的本事已经高于王欣王悦了。
要知道王欣王悦当年考上大学,村子里摆起了酒,所有人都在祝贺,所有人都在欢欣。
而平平这般轻而易举地超越了她的长辈,于高处俯瞰。
小小的身子藏着巨大的潜能。
“嗯。”绿笑,眸子之中闪着光,如今想起当初的场面还是会震撼。
“平平老师很好的,她的同学也很好。”绿说到这儿梨颊微涡——
平平的同学都比平平大了不知多少岁,甚至能够开车接送平平上下学。
可是她的同学看她的目光是那么的一本正经。
沉迷学术的人大都是固执可爱的,绿感受到了他们的可爱。
王斧缄默,看看孩子妈,又看看安安,心里想着——
女儿像我,儿子像妈。
挺好。
女儿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一会儿才开口,“找个机会请平平的老师和同学吃饭。”
绿眼睛微微瞪圆,她知道相公这是为了让平平在实验室得到更好的招待。可学校在她的心目中是不一样的,那是圣洁的。
男人一眼看出了女人的想法,“你不用多想——”
像是摸安安一样摸着女人的头顶,语气淡淡但有什么东西浓浓的,“这些事我来操心就好。”
——你只要快乐,而我负责给你明媚的世界。
女人小声说,“哪能呢——”平平安安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不能让相公一个人担负。
唇边却是笑开,皎如秋月。
安安黑眼珠子溜溜地转着,敏感察觉到爸爸妈妈间的气氛不适合插话,闭嘴。
到了实验楼,却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请了门卫室的大爷打了电话,通知平平。
“平平,你爸爸妈妈来接你了——”孙东东伸了个懒腰,对着小人儿说。
最开始平平没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小名,可师兄们对着小孩老想着起个有爱的名字,媭媭、小媭、阿媭等让平平难以接受,不得已献出了自己的小名。
平平,平平——
一众师兄都说这个小名好。
孙东东面相显嫩,其实二十四五了。
尽管如此,他在实验室里仍旧担任年龄小者的任务,比如逗导师开心,不时调皮,生动这个实验室。
平平来了之后,他以为自己将失宠,没想到这个小学妹冷清到不行。
他有几分好奇小学妹的家长是什么样了,小学妹在家人面前又是什么样的。
“你爸爸妈妈今天来接你?”说话的是杨栋,也就是每天负责接送平平的师兄,白大褂在他身上直挺硬朗。
平平家所在地代表她家非富即贵,但平平爸爸有一段日子也没回来了,而她妈妈贵妇人一般,深居简出。
杨栋不敢草率相信对方就是平平家长。
“嗯。”平平松了一口气,卸下一身疲惫。缓缓吐气又吸气,放松身体。这才跟杨栋说,“我今天先走了。”
小人从双脚触不到地的椅子上稳稳跳下来。
她身上是特制的白小褂——进了实验室无论你干什么,你总得换上白褂。
这栋楼不能随便进人,女人怀着孕,早点离开,女人就少等一会。
正是季节交替时,容易感冒。
“我送你下去。”杨栋此人认真负责,他要确保对方是平平家长,才能安心小孩的离去。
孙东东见此跟着二人走向更衣室,将白大褂脱下,“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其实就是好奇平平爸爸妈妈。
这样的小妖孽爸爸妈妈一定不凡。
虽然听说小妖孽有个孪生弟弟,弟弟在读小学一年级。
那也是厉害的了,当年他四岁在干吗?
貌似刚学会给自己擦屁股吧?
这一带建筑物稀少,人和车自然也就少。男人多付了钱,让司机在这等着。
一家子走后,司机没事干,双脚跷到方向盘上,美滋滋地抽烟,一个人在车里吞云吐雾。生意也是确保好了的。
好日子——
“……如果想要玩都没有地方。”安安同爸爸妈妈讲着自己的分析。
这里没有操场,也没有娱乐设施,平平只能在屋子里玩。
小家伙心疼平平,“平平要是到我们学校可就好玩多了。”
话音刚落,大楼里走出三人,平平走在最前面,后面两个男人如同她的护卫。
小女孩好不气派——
“我不玩。”平平揉揉安安的头,将它揉乱。
同时上前左手牵妈妈的右手。
微微仰头冲妈妈笑,“妈妈。”
绿笑着大手纳入女儿的小手,平平貌似调整位置的摆弄几下,而后不动了。
乖巧小棉袄样让孙东东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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