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又是大动干戈了,每次裴杞堂从外面带兵回来,都要请胡先生先为她诊脉,她睡着了不能拒绝……
“胡先生怎么说?”琅华抬起头来。
裴杞堂微微笑着:“先生说,与其叫你起来吃东西,倒不如让你好好睡一觉,这样精气神足了,身子也就好了,说不得胃口也会变好。”
裴杞堂说到这里,琅华的肚子也仿佛是在应和般,“咕噜噜”叫了一阵。
两个人不禁笑出声,裴杞堂立即让人去准备饭菜。
虽然饿了,可是今天琅华格外不想离开裴杞堂的怀抱,就这样轻轻地依偎着他,她的心就如此充实。
“你答应了没有?”琅华立即想起来,在这个关头裴杞堂却在屋子里陪着她,岂不是要将太后和宗室都急死在那里。
“今天才第二天,”裴杞堂声音清澈,将琅华搂得更紧,“等上些日子再说。”
琅华轻轻地推搡着裴杞堂:“那你总要露一面,若是让人知道……你就在我屋子里……岂不是……岂不是……”
他轻轻垂下头,嘴唇摩挲着她的耳垂,低声呢喃:“你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他们知晓。”
琅华被逗得面红耳赤,成亲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练就他的厚脸皮。
她忽然想到梦中大和尚说的一句话:天地轮回本来一切都是公平的,想求就要有舍,没有舍也就没有得。
那么她前世的痛苦,会不会就要换来今生的幸福。
“在想什么?”裴杞堂忽然问过来。
琅华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否则裴杞堂应该早就进了府门。
裴杞堂眼睛眯起,他不准备瞒着琅华:“他们上了奏折,让我效仿太宗皇帝,登基之后与金人联姻,最快速度平息战乱。”
这就是登基之后要面临的事,身为一国之君,就要做许多不得已的事,就像先皇虽然与太后情深,却依旧后宫佳丽三千人,后宫何尝不是稳固政局,权衡权利的地方,这就是她不太喜欢深宫的原因。
人虽然拥有权利,也被权利左右。
第一世她是徐琅华,在官宦人家长大,早早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最终嫁给齐堂成为皇后。
第二世她是顾琅华,被许氏害瞎了眼睛,禁锢在陆家内宅,最终被人陷害惨死。
第三世她依旧做着她的顾琅华,却在顾家放肆的生长,见识过内宅及深宫以外的所有一切,自由自在,说不出的快活。
这三世比起来,她最喜欢第三世。
可是裴杞堂不同,他是应该坐在皇位上的人。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总要有取舍有得失,所以她也不能太过自私,但是有些事她是决不答应的,就像什么纳妾,什么挑选女子入宫。
琅华还没说话,裴杞堂伸出手慢慢地梳理她的长发:“我没有答应,让他们将大行皇帝的太子迎回来登基吧。”
“这怎么行。”琅华抬起头。
“嘘,”裴杞堂伸出手来将琅华搂得更紧,“相信我,我会用我的法子来处置。”
琅华点点头,这些臣子始终要明白裴杞堂不是先皇,也不是大行皇帝,他虽然会听臣子的谏言,但是他却不会受臣子胁迫,既然他能站在这里,就有本事靠自己登上皇位。
“就差最后一仗了,”裴杞堂将手落在琅华肚子上,“希望孩子出生之前,一切落定,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陪着你。”
琅华点头,笑着闭上了眼睛,她要在他怀里再多歇一会儿。
……
陆瑛听着属下禀告:“金人有意求和,庆王已经拒绝了,看样子这一仗在所难免,我们在相州恐怕也会被波及。”
庆王只要将所有金人逐出大齐,金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那要怎么办?”赵氏先慌乱起来,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齐蔚,“朝廷定然不会出兵援助我们,不管是庆王还是金人赢了,我们都……守不住这城啊。”
陆瑛目光愈发深沉。
赵氏吞咽一口:“若不然我们降了吧,不管怎么样庆王也会登基,我们若是能归降,庆王就更加名正言顺,到时候八成会封我们一个藩王,就算分到不好的属地,毕竟还能活下来,陆大人与我们一起去属地,我们都不会忘记陆大人相助的恩情。”她知道如果没有到相州,也就不能与朝廷争取这些,陆瑛总是能靠得住的。
这是最后能够活命的办法。
屋子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陆瑛说话。
陆瑛却看向窗外,耀眼的阳光热烈地照过来,让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他到了相州之后,想方设法招兵买马,他以为裴杞堂至少会登基以后再去处置金人,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到时候他们具备了与裴杞堂一争长短的实力。
却没想到裴杞堂没有急着登基,而是先发兵与金人最后一战。
他有时候觉得明明揣摩到了裴杞堂的心思,可是到头来却还是算错。他自始至终也许都不了解这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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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是不是这周就写完了呢,还剩一章两章?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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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尽头
短短几天时间,局面就有了大的变化。
金人调兵,朝廷遣将抵抗,整个北方都陷入了战局,幸好朝廷事先有安排,安置了大部分百姓,也许战后大齐需要重建,北方两三年才能恢复从前的繁华,但是至少没有任由金人践踏。
陆瑛站在城墙上,相州城内百姓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守城的兵士也是一脸恹恹毫无精神。
这与他们在京城对抗宁王时大不同。
因为那时候他们只是一心守城,现在他们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场仗打赢了怎么样,打不赢又怎么样,无论是他还是襁褓里的太子,都不能给人希望。
“赵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闵子臣忍不住开口,“若不然你也想一想,碍于太子的身份,庆王也不一定就会为难我们,若是得了封地,将来你还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机会,到时候太子已经长大,我们兵强马壮。”
陆瑛摇了摇头。
不会了,机不可失,只要裴杞堂坐上皇位,别人就再也没有了机会,小小的齐蔚丢掉太子的身份,再起兵可就是谋反大罪,又有谁能够跟随?
“陆大人,朝廷有人来了。”守城的将士上前禀告。
陆瑛低下头,果然看到了一人一骑就立在城门口。
……
一封文书就躺在陆瑛手里,陆瑛看过之后递给了赵氏。
赵氏匆匆忙忙看了几眼,就诧异地开口:“这是什么意思?庆王让我们所有人抗击金人?”那就是说,朝廷承认相州的驻军,并没有将他们当成罪不可恕的叛党。
陆瑛慢慢收拢了手指。
相州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只能拼死抵抗,可一旦发现还有转机,许多人都会动摇。
赵氏脸上果然透出一股的喜气:“稚子无罪,蔚儿是大行皇帝唯一的子嗣,应该去京城为大行皇帝守孝,我这就写封信,让使臣带回去交给太后和庆王。”
“那相州的臣子呢?”陆瑛抬起眼睛,“这里许多人都是跟着大行皇帝从京城出来的。”
赵氏道:“等回到京城,我会为他们求情,从前那些事也就让它过去吧,庆王也定然是这样思量,否则早就已经兵临城下,岂会让人送文书来。”
陆瑛不禁冷笑。
在庆王心里,他们这些人根本不需要兵马对付,兵不血刃就能瓦解一切,就像当年他们匆匆忙忙逃离京城一样。
什么样的君主有什么样的臣子,大齐所有的糟粕都在这里,就算再过十年,他们也是一滩烂泥。
“你们回不去京城。”陆瑛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漆黑如墨。
赵氏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你……你是什么意思?”
“金人在北方布兵,必然是想要一举折败荣国公,荣国公是庆王妃兄长,朝廷知道消息急于增援,可能就要落入金人的陷阱,”陆瑛顿了顿,“相州离北方重镇不远,金人若是得知太子离开了城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能不能逃到京城谁也不知晓。”
赵氏的脸色变得铁青。
“除非相州的兵马赢了金人。”
赵氏想起京城被金人攻破时的情形,那个噩梦一直绕在她的脑海里,每夜她几乎都会因此而惊醒。
大行皇帝为了宫中女眷不受辱,只要被宠幸的妃子,几乎都殉了节,她也知道落到金人手里是个什么下场。
赵氏摇头:“那我们该怎么办?”
陆瑛不说话,赵氏就慌起神来:“陆大人,我们孤儿寡母只能依靠你,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赵氏说着如丧考妣地哭起来。
陆瑛安抚了赵氏才走出屋子。
闵子臣立即上前:“我们哪里也不去,就能守住城吗?”
北方战事一起,相州也是孤立无援,除非他们投靠金人。
“大人,金人……也送来了信函。”
陆瑛眼睛微眯,仔细地看过去。
闵子臣心跳如鼓,此时此刻他既希望他们获得一线希望,却又害怕陆瑛答应与金人联手,他拥护大行皇帝和太子,不等于会向金人折服,他脑海里浮现起闵怀的脸,父亲就是死于金人奸细之手。
“都说了些什么?”闵子臣声音沙哑。
陆瑛道:“金人出动了二十万大军,围攻北疆,荣国公有难了,照这样下去,北方重镇会一再失守,金人很快兵临城下。”
所以,闵子臣吞咽一口:“金人送来的是战书?”
“不是,”陆瑛道,“金人希望我们带着太子投靠,他们答应会将大齐的北方赐给太子,太子可以称王。”
闵子臣惊诧地张开嘴:“赐给太子……岂不是让我们俯首称臣?”就像大齐曾几次封西夏王一样,从此之后大齐就是金人的属地。
向金人称臣,他们怎么能走到这一步。
闵子臣不停地摇头,真的这样做了,他们就都是大齐的罪人,他跟随陆瑛和大行皇帝出京,是为了保住大齐皇权正统,不与庆王这样的反贼为伍,如今的结果却让他叛国。
闵子臣道:“我们不能接受。”即便是战死,也不能像刘景臣等人一样。若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让金人回去吧!”陆瑛淡淡地道,“我们不答应。”
闵子臣松了口气,短短一瞬间他已经汗透衣衫,还好陆瑛这样选择,没有让他失望。
“我们一定会撑过去,”闵子臣道,“这么多困难我们都走了过来,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陆瑛将金人书信丢在火盆里,或许吧,总该有些希望。但是那蒸腾起来的火苗却依旧捂不热他已经冰冷的心。
也许就快到尽头了。
……
布置好城内防务,陆瑛从才回到住处。
下人立即来应门。
“爷用饭了没有?”下人躬身道,“厨房里都已经备下了。”
陆瑛点点头:“送到书房里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饭香扑面而来,几碟精致的小菜已经摆在他面前,这不是厨娘做的,厨房不会这样仔细。
陆瑛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吃食,姨娘活着的时候常常说,不愿意离开陆家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家,虽然他是庶子,却还是能够依靠陆家。那时候他很厌恶姨娘的说法,可是今时今日……他才知道,他想要的也是这一刻的平静。
有那么一个人能够陪在他身边,会让他觉得踏实又轻松。
曾几何时,这个人定要是顾琅华。
“撤下去吧。”陆瑛淡淡地道。
仆妇不敢怠慢就要上前收拾碗筷,门却被人推开,闵江宸站在那里,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睛中满是伤痛:“你这是何苦呢?就这样厌弃我吗?”
第七百六十三章 正邪之间
陆瑛像是没有听到般,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
闵江宸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直到现在你还想让我走吗?”
“回去吧,”陆瑛道,“不要随便到这里来,你尚在孝期,不能四处走动。”
闵江宸挪动着双脚,每一步却像是踩在了刀锋上,走到现在她一直以为有一天能够打动陆瑛,真正地走进他的心里,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琅华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就固执地留在他的心里,明明琅华已经走远了,与他不再有交集,却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痴人。
怪不得琅华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因为琅华知道陆瑛的心。她不该嫉妒琅华的,也不该恨琅华,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她就是个普通人,她总是被自己的喜怒、爱恨纠缠,难以自拔,她也恨这样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中解脱。
闵江宸一步步走出去,陆瑛没有再开口挽留,她想要一口气冲出院子,却不知为什么腿就像是灌了铅,干脆她缩到屋子旁边狭窄的缝隙里靠着墙,咬着嘴唇蹲下身来。
“大小姐。”下人的呼喊声传来,闵江宸却不想回应,静静地听着声音越来越远,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她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闵江宸忽然听到有人道:“陆大人好清闲,是不是已经胸有成竹。”话音刚落,陆瑛书房的门被紧紧地关上。
书房里,陆瑛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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