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波提亚的第三天,终于搭上一辆走私犯的太空舰,往波提亚首都圣马丁出发。
现在的我和楚渊,一穷二白三没身份,四还有可能正在被“圣主”通缉追杀,实在是很狼狈。但是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虽然这么说很俗气,可我真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个梦。
但是,我确确实实是个几次三番拯救了天下的女人,我觉得我值得被奖励。所以我死而复生,得到真爱。这就是正能量!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大周。但是这反而是最难的部分。
从波提亚到楚国边境,正常太空航行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只有开辟了虫洞,航行时间才能缩短到一周内。然而如果圣主侵略朝歌为的就是我身上的水晶,那么他或许认为水晶已经不在大周了。这自然也就暂时没有了再次进攻的必要。
对于大周百姓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波提亚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掠夺。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则是个坏消息。没有虫洞,我和楚渊就很难尽快回去。
我们都不想等我们过了好几年千辛万苦地回到楚国,牧儿已经替他成了太子,而且连孙子都生了俩了。而且不是我不信任牧儿的能力。但是他毕竟太年轻稚嫩,不是那几个老狐狸的对手。况且楚渊生死不明,父亲和家里的孩子会非常担心。
而我也很想回去见见家人,见一见那对双胞胎。
上一世我没有做成母亲。而这一世我就白捡了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命运替我节省了怀胎十月的艰辛,分娩的痛苦,半夜起来喂奶的崩溃,十来岁青春期的叛逆等等糟心事儿,直接让我和孩子们可以平等自然地做朋友。我不该浪费这个好机会。
所以我们决定先去圣马丁,打听一下情况,给朱雀补充能量。朱雀是我们手中唯一的机甲武器,没有武器,就算是楚渊这个黑暗哨兵也不方便赤手空拳对战机械士兵。所以我们俩战略性地怂了。
而且我们也需要能尽快和大周的人取得联系。只可惜我们在这里没有可信任的人……
“睡了吧。”楚渊枕着双手,闭着眼低声说,“一切等我们到了圣马丁再说。”
楚環关了手环,翻身躺在他臂弯里,长叹了一声。
“给我说说孩子们吧。”
楚渊想了想,说:“思思从小性格就强势霸道,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去抢誉儿的玩具,会哭会闹,事儿精一个。誉儿虽然是弟弟,但是一直很让着她,很听话乖巧,脑子特别好使,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他们学走路那阵子,我带着他们去……”
楚環在楚渊的絮絮声中睡去。
朝歌,连日的阴郁终于结束。仲秋明亮的阳光再度撒满大地。木樨花受冻之后再被温暖的日光笼罩着,浓烈的芳香如揭开了瓶塞的美酒一样飘涌出来,浸透了每一方清洌的空气。
学生们拖着行李,穿过满目疮痍的校园,陆续离校。预备役的学员则已经穿好了军装,准被按批次去各国军部报道。
李凤笙一身笔挺的军装从校办大楼里走出来,引得沿途少男少女纷纷投来多情的目光。他视若无睹,板着脸大步朝前走。
“李凤笙。”司徒子彦亦是一身军装,却是迷彩作战服,让一贯斯文矜持的他多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两个青年对视了一眼,脸上挂着同一款忧愁,倒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叹来。
运动场的看台已在袭击中被毁了大半,如今学校停课,还不知何时才能把这些设施修葺完善。两人在保存尚且完好的贵宾席上坐着,俯瞰已面目全非的场地。比赛那一日的欢呼和喜悦仿佛还在上一秒,大梦醒来,才惊觉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你什么时候回去?”李凤笙问。
“父亲想让我留下来。”司徒子彦说,“从波提亚最后关闭虫洞时的举措,他觉得他们内部或者本土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他们仓促撤离。所以朝歌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很多侨民要撤离,一些合作项目也要暂停。他觉得这是个锻炼我的好机会。”
“我父亲也觉得他们短期内不会再派兵侵略。”李凤笙说,“但是这一次侵略就足已让朝歌十年不振了。”
“关于楚环,令尊怎么说?”司徒子彦问。
李凤笙喝了一口啤酒,无精打采,“还是老样子,说她就算活着,也回不来了。楚太子真的为了救楚环也被困在虫洞里了?”
“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司徒子彦说,“楚渊是现今唯一的一位黑暗哨兵。而从他震撼亮相到失踪,也不过短短半个多小时。一个太子,为了救一个向导,生死不明。”
“他和小环好像关系不浅。”李凤笙说,“当时你在场。小环都和你说了什么?”
司徒子彦面容晦涩。女孩临别时那回头一瞥历历在目,每次回忆起都如针戳心,带给他难言的痛楚。
“她什么都没说。”司徒子彦话语艰涩,“但是他们一起驾驶朱雀,一起作战,配合无间,就好像早就是一对搭档。”
李凤笙捏着啤酒罐,无限惆怅,“她也什么都不和我说。她好像一直都没有打算和我们深交。好像……好像她知道自己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司徒子彦放下啤酒,站了起来,“天子今日在宫里举行募捐酒会,你会去吗?”
李凤笙讥讽冷笑着点了点头。
波提亚撤军后,李凤笙得了李承钦之命,亲自去地下安全堡垒里,把天子半劝半恐吓地拽了出来,做了一次安抚民心的电视演讲。电视上的天子看着比他的百姓还更需要安抚,仿佛外面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掀开地毯钻进去的德性。
这次募捐酒会其实唐华两国联合举办的,目的是为了联合一下朝歌本地势力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对策。苍王派了大使前来,而楚国自己的太子下落不明,有些无暇他顾。
其实众人心里已有数,朝歌重创,天子无能。恐怕最先被吞并的不是楚国,而是天子国了。而苍楚两国身负羁绊,自顾不暇,瓜分天子国的主力军必然是唐华两国。
如今还能并肩坐在运动场上喝啤酒的两个青年,也许过几日再见,就已只剩敌对国王子公侯这唯一的身份了。
而对那个神秘不可捉摸的黑发少女的怀念,也将成为他们俩唯一的联系。
“如果她能回来……”李凤笙望着晴空,“不论多少年后,她能回来……”
“我也许还会和你争夺她。”司徒子彦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告辞而去。
李凤笙闷笑着,灌了一口啤酒,“也许还轮不到我们两个上场的份儿呢!”
司徒子彦走出了运动场,步伐从容地穿过凌乱的校园和一群群撤离的学生,来到了校医院。
两名华国使馆人员已在门口等候许久,见了他毕恭毕敬地欠身,延着他前往住院部,来到了三楼的一见病房门前。
特勤人员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待司徒子彦进去后,关上了门,守在门口。
单人病房里,阳光撒满每个角落,让单调的房间显得生机勃勃。
一个少女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见到司徒子彦进来,立刻起身,局促地有些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的好。
“子彦……公子……”
“叫我子彦就好。”司徒子彦朝她温和微笑,“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这么拘谨。坐下聊把,雪莉。伤好些了吗?”
少女面孔俏丽,身段玲珑有致,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机灵地转着,正是楚环的好友方雪莉。方雪莉在这次袭击中也受了伤,自二楼的楼梯上跌落下来,左手臂骨折。此刻她的左手臂还缠着纱布,行动略有些不便。
“已经好多了。”方雪莉拘谨地坐了下来,“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根本就不用住院的。我今天可以出院吗?”
“出院了,你打算去哪里呢?”司徒子彦问,“学校已经停课了,学生都被要求回家。你虽然是预备役学员,但是不是作战专业的,又才是大一。你在华国也一没亲人,二没有住所。与其回去,不如接受我的安排,先在朝歌住下来。”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方雪莉红了眼,“你还没有小环的消息吗?”
司徒子彦摇头,眉头萦绕着淡淡愁绪,“但是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也许虫洞里的时空乱流情况并不严重,他们有可能驾驶着朱雀逃脱。”
方雪莉愁眉苦脸,“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她就是我的家人。她要回不来了,我怎么办?”
司徒子彦笑容温润,语气不疾不徐道:“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听你说你们感情很好。不过我记得我们几个最初认识的时候,我撞见过你和几个同学一起戏弄小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方雪莉猛地抽了一口气,面色阵青阵红,结巴道:“怎么会……我不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大概这个可以提醒一下你。”司徒子彦淡淡一笑,拿起了光子板,手指轻点,光子板上开始播放一段校园监控录像。
方雪莉俏丽的面容顿时僵硬如石。
第81章 帝国潜行-8
录像里,高中校园操场旁的运动器材室门口,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正东倒西歪地靠在栏杆上。楚环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宽大校服,往返于球场和器械室之间,正忙着把散落一地的足球捡回球筐里。
视频是有声的。楚环机械地碎碎念的声音非常清晰。
“捡完所有的球,锁门,才能去吃晚饭。捡完所有的球,锁门,才能……”
一个男生一脚踹翻了球筐,好不容易装了半筐的球滚落了出来。那群少年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一个接一个地把球重新踢回球场上。
楚环茫然地站着,并不理解他们的举动。她稚嫩的面孔布满细汗,脸颊通红,气喘吁吁,一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澄净,不含丝毫杂质,也更没有怨恨与愤怒。
“嘿,傻货!”一个叼着烟的少女踢飞了一个球,“还愣着做什么?不想吃晚饭了吗?”
那个描着黑眼线,烫着卷发的少女,就是方雪莉。
司徒子彦关了视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地笑,注视着方雪莉。
方雪莉满脸通红,狼狈地埋着脑袋。
“我那时候不懂事。我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有阵子和一群不良少年走得很近。我并不以此骄傲,子彦。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初欺负过小环。但是我们后来和好了,彼此加深了了解,她也原谅我了!”
方雪莉怯怯地抬眼打量司徒子彦,“你这是在和我清算吗?我知道你喜欢她。其实我背地里一直都在撮合你们的……”
“谢谢。”司徒子彦微微一笑,“你和楚环是被同一个白塔分部收养的,是吧?你们其实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是啊。”方雪莉紧张地吞咽,“所以我们很熟。”
“是吗?”司徒子彦长眉轻挑,“我咨询过了你们历届的班主任和你们的旧同学,都说你们关系非常一般。楚环从小就有点自闭,不合群。而你是个热衷社交的很外向的性格。你们的初中同学说,你们同班三年,都基本没有说过几句话。”
方雪莉讪笑,“你不懂女孩子的友情,子彦。小环在学校里是个怪人,一直被排斥。我要是表现得和她关系好,我也会被排斥的。我知道这很幼稚,可是我那时候年纪小。我和她私下一直是好朋友……”
“白塔孤儿的社工说,”司徒子彦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初二的时候,白塔的孤儿宿舍发生过一起孩子玩火引发的小火灾。你逃了出来,楚环却被困。你们当时住同一间宿舍,但是你压根儿没有向老师汇报或者询问她的安危。”
“我当时吓傻了!”方雪莉渐渐露出恼意,“子彦,我或许不是完美的朋友,但是至少我不会害小环!我现在也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希望她能平安回来的。你这样指责我的过去,让我很不舒服。谁人还没有个过去呀?”
“是啊。”司徒子彦的从容镇定在方雪莉的急躁的衬托下,都有了几分出尘脱俗的意味。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交叠的膝上,如一个审判者,冷淡地注视着眼前已额角冒汗的少女。
“高一的第一个月你还在欺负楚环,第二个月你就忽然和她建立了友情。期中考试过后不久,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在我眼中,你们确实是一对很特别的好朋友。你机灵活泼,楚环木讷淳朴。她依赖信任你,你也在照顾她。完美互补。”
方雪莉沉着脸没吭声。
“而我后来回头去调查,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司徒子彦的拇指轻轻碰了碰,“我们会认识,是因为楚环捡到了我弄丢的光子板。而我是在学校后的咖啡店弄丢的它。而你当天正在咖啡店里打工。”
血色逐渐从方雪莉僵硬的脸上褪去。
“很巧的事。那天咖啡店监控失灵。但是更巧的是。咖啡店对面的银行监控非常清晰,而且会保存十年。而我又坐在窗边。你觉得我要是回头提取录像,会看到什么?”
方雪莉紧抿着唇,急促呼吸片刻,低声说:“是……我一直暗恋你。本来想自己假装捡到你的光子板,好有借口和你搭话。没想到被楚环发现了,让她还给了你。她人虽然呆,可追男生比我主动。她现在又是向导了,又那么出色,你们都喜欢她去了……”
说着,女孩呜地一声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自眼眶里滚落。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用了一点心机。我又没有伤害任何人。我有什么错?你和楚环好了,我有使坏拆散你们吗?我还不是默默祝福你们!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啊,司徒子彦,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司徒子彦轻轻颦眉,眉头绕着清愁,叹着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方雪莉接过纸巾,捂着脸泪如雨下。剔透的少女心仿佛被司徒子彦伤了个透。
“别哭了。”司徒子彦轻言细语地安慰着,神情温柔地注视着她,“雪莉,抱歉,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不过,你或许知道,人的真实年龄,可以通过骨骼来测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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