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后面的刘嬷嬷一下子扑上来,抱着赵燕娘,“二小姐,老奴记得清清楚楚,这元帕分明不是原来的那条,也不知被谁给偷偷换掉?”
赵燕娘立马反应过来,瞪着梅郡主,“对啊,我记得也不是这条,是谁换的?祖母,你为何要这么做?”
赵氏也回过神来,质问,“亲家祖母,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换元帕?”
梅郡主被这一家子的恬不知耻气得眼冒黑圈,差点晕过去。她几时换过?这明明就是新婚之夜的那条元帕。
刘嬷嬷抱着赵燕娘还没有松开,用微不可闻地声音对赵燕娘道,“二小姐,侯爷的原配就是被陷害的,郡主这是故伎重施,想将你也赶出侯府。”
赵燕娘受到点拔,大声嚷起来,“祖母,你这分明是陷害啊!当年你就是这样赶走先祖母的,现在又想用同样的招数来赶走孙媳,孙媳想问问祖母,我们哪里碍您的眼了?”
她这一嚷,常远侯一愣。
赵氏率先明白她的用意,也跟着叫屈,“我们燕娘清清白白的,郡主可能没法安排奸夫,竟然污蔑她和鸿哥儿。天下人谁不知,鸿哥儿是凤娘的夫君。郡主这么做,不止是想毁掉燕娘,还想毁掉我们段府。郡主说什么人证物证,当年大嫂的亲娘还不就是被所谓的人证物证害得,才会流落异乡含恨而终。”
梅郡主见她们扯起当年的事情,脸色如罩寒霜,“当年之事,与本郡主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说的是燕娘的事情,燕娘婚前失贞,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请侯爷明鉴,我们没有抵赖,而是事情明明就是无中生有,我们如何能认。”赵氏似被梅郡主所吓,缩了一下身子,转而小声对着常远侯道。
常远侯则只顾看着巩氏,雉娘进来后,一直站在巩氏的身后。方才她留意到刘嬷嬷的动作,刘嬷嬷是赵凤娘给赵燕娘的,但是可能很多人都忘记了,刘嬷嬷是皇后的人。她暗想夫君猜得没错,刘嬷嬷示意赵燕娘扯出当年之事,果然是冲着梅郡主来的。
也就是说,赵燕娘是个关键的人物,以后还有用。
她走上前一步,和常远侯见个礼,“侯爷,可否能听晚辈一言。”
“你说。”
“侯爷,此事于一个女子来说,事关重大。我二姐出嫁前一天,我去看过她,这话不假,她们方才也提到过。”雉娘指的是曲婆子和木香,“我去二姐屋子时,她们并未在门口当差,我还有些纳闷。后来段家表哥恰好有事来寻二姐,我便退出来。又过了一会,我和娘跟大姐再去看二姐,那时候二姐正在大发脾气,斥责她们没有尽忠职守,由着表哥进门。姑姑得知此事,觉得她们是有些没有规矩,本来是要打板子的,但是想着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光,于是将她们关起来以示惩戒。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出了换亲的事,府中大乱,姑姑一时忘记她们,哪知她们竟然逃出来,还胡乱捏造出如此用心险恶的谣言。如果说此事背后没有怂恿之人,雉娘是不相信的。”
常远侯静静地听着,赵氏松口气,这个三侄女,果然是个不声不响,心里有数的主儿。
雉娘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就算是有心人去查,也八成不离十。而且和曲婆子她们话能对得上,赵氏的心里有了谱。
她赶紧顺着雉娘的话,“侯爷,事情就是如雉娘所说。鸿哥儿是有些错,他也只是去问燕娘要不要用点心,没呆一会儿就离开。燕娘是有守规矩的,等他走后对下人们发了一通大火。那时候他们是将要成亲的夫妻,我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谁曾想到,这两个奴才黑了心肝,编出这样的瞎话,若是侯爷信她们,那燕娘就和先夫人一样,背负着污名终生郁郁寡欢。”
常远侯认真地听着她们的话,思量着其中有多少可信之处。
第86章 阴毒
他本就是武将, 早年间长在山村, 是地道的山民。读书识字的事情都是后来慢慢升官才开始的,论权谋诡计,自然是不擅长的。他向来不怎么关心后宅, 否则也不会在多年前休妻。
“赵家女人们真是个个厉害,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姑侄都是一个德行, 巧舌如簧, 颠倒是非,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平宝珠见父亲不出声,母亲也不争辩,她颇为着急。又看到了巩氏, 满心嫉恨, 夹杂着痛快。嫉恨巩氏长得好, 想到对方曾经为妾,心里痛快不已。
“宝珠,退下去。什么赵家女人, 注意你的言辞。”常远侯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宝珠口中的赵家女人,其中就有怜秀和雉娘。都是他的女儿, 他哪里愿意看到女儿们相互成仇。
雉娘脸色未变,平家人怎么说她们,她都不会有半点难过,因为平家人对于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亲人。可笑的是常远侯, 还在做着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美梦。
“侯爷,后宅之中,要想毁掉一个女子,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污其名节。当年我的外祖母就是因为百口莫辩,才落得含恨而终的。雉娘恳请侯爷,还我二姐一个清白,莫要让她落得和我外祖母一般的下场。”
她定定地看着常远侯,又行了一个礼。
梅郡主刚才脑子有些混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这些人怎么老抓着巩素娟的事情不放,巩素娟的事情早就揭过,陛下都发了话。
不能再让巩氏母女胡搅蛮缠,现在明明在审的是赵燕娘的事情。她扶着婆子的手,挺直着腰,“侯爷,赵家人分明是狡辩,东扯西拉地想蒙混过去。赵燕娘的事情证据确凿,有人证和物证,就算是送到官府,我们侯府也是占理的。你若不信,就好好审审这两个奴才,看她们是否真的受人指使?”
“好,来人哪。”常远侯命人上前,给曲婆子和木香上板子。
曲婆子和木香吓得浑身发抖,又是哭又是求饶。
家丁们将她们按在长凳上,木板毫不留情地打在她们的身,十板子下去,曲婆子先是受不住,嚎叫着说是郡主让她们这样讲的。
常远侯脸一沉,让家丁们住手。
梅郡主浑身抖起来,“这两个死奴才,血口喷人,干脆打死算了。”
木香也喊叫起来,说梅郡主许了她们很多的好处,事成之后,定有百两相赠,还助她们远走他乡,她们起了贪心,才应下此事。
“你们胡说,本郡主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梅郡主真急了,“侯爷,你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话,她们在撒谎。”
常远侯望着她,脑子里也是乱的。
现在事情有了转机,该轮到男人们发话。段大人咳了一声,“侯爷,您看?这两个奴才已经招认,该如何处置您要给个准话。”
“对,我们赵家虽然低微,却也不能容忍别人任意践踏。”赵书才加上一句。
常远侯还是不说话,脸黑沉得吓人。
梅郡主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是受了算计,又气又恼,“侯爷,你可千万不能信这两个奴才的话。这两个奴才先前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燕娘和段公子有染,现在又反水,分明是两面三刀的小人。背主的奴才,她们的话不能作数。”
“郡主,是你让她们指认二姐失贞,要处置二姐,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她们是背主的奴才,不能取信?现在被侯爷审出,她们分明是受你指使,污蔑二姐,你还有何话可说?”雉娘紧盯着梅郡主,似嘲讽一笑,“我倒是忘了,这样的伎俩对郡主来说驾轻就熟,郡主又不是头一回用这样的招术对付别人。可怜我的外祖母,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娘家人出头,才会被人设计休出侯府,给郡主您腾了位置。”
“你…”梅郡主指着雉娘,说不出话来。这死丫头长得像巩素娟,说的话阴阳怪气,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我什么?郡主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才心虚,说不出话来。你莫以为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当年的事实掩盖过去,你究竟有没有陷害我的外祖母,天知地知,你知我们也知。没想到事过多年,你越发的有恃无恐,又想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我二姐,可惜这一回,我二姐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娘家,还有姐妹。”
雉娘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梅郡主,然后似不经意地瞄一眼常远侯,“侯爷,如果当年,我的外祖母也有娘家人,也有兄弟姐妹,也有人站出来替她叫屈,替她喊冤,您是不是就能和这次一样,也会细细审问,还她一个清白?作恶之人,为什么能再三得逞,不过就是尝过甜头,背有靠山,所以才会得寸进尺。”
巩氏已经泣不成声,哽咽道,“侯爷,我娘就是因为娘家无人,所以无人帮她说话。就连被赶出侯府,都无处可去。要不是碰到方先生,恐怕…侯爷,当年之事,就算我们心里有数,也苦无证据替她将仇人绳之以法。但是今天,燕娘的事情还请侯爷主持公道。”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被绑着的赵燕娘都呆得忘记让刘嬷嬷给她解绳子。赵凤娘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一直在静观其变。现在她的身份不是县主,说话也不如从前一样有份量。看到雉娘有理有据地堵着梅郡主,她再一次肯定,原先怯懦的三妹妹都是装的。
梅郡主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世子夫人和平湘插上不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插话。
平宝珠指着巩氏母女,骂道,“好啊,你们越扯越远,那些个陈年往事和我娘有什么关系?我娘嫁进侯府时,巩氏已经被休。”
雉娘和巩氏站在一起,不理会平宝珠。
巩氏在低泣,雉娘眼中有泪,她坚强地昂着头,“侯爷,若是你还是轻易将此事揭过,我们赵家不依。凭什么郡主可以随意抵毁别人的名节,就因为她是王爷之女,皇室血脉?还是因为她是侯府的夫人?如果真是这样,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对,我们不依。”赵氏终于逮着机会出了声。
“你们意欲为何?”常远侯声音颓丧,带着凄然。
“我们也想问侯爷,侯爷打算怎么处置此事?”雉娘反问常远侯。
“侯爷,这件事情是她们做好的套子,就是让我钻的。”梅郡主焦急地解释,恨声道,“可能就是因为她们怀疑当年巩姐姐的事情是我做的,所以才会设下这个局,目的就是想报复我。侯爷,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话。”
“郡主真是看得起我们,我们可不比郡主,成天爱琢磨。这样的法子我们可想不出来。”赵氏也算是看明白了,曲婆子和木香反水,背后肯定是有指使之人,说不定真是雉娘做的。
燕娘和鸿哥儿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吗?分明就是成了好事的。雉娘却言之凿凿,倒打一耙,扯出先侯夫人的事情,直指梅郡主。
梅郡主百口莫辩,恶恨恨地瞪着雉娘。
世子夫人和平湘见梅郡主无力反驳,开始向常远侯求情,常远侯冷着脸恍若未闻,直直地看着梅郡主。
“你说,她们的说的可是事实?”
“侯爷,她们在胡说,你要相信我。”
梅郡主上前,常远侯挥开她的手,“我再问一句,素娟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不是,侯爷,不是我做的。陛下不是都查明了吗?还是你敢置疑陛下的英明?”
“好,旧事不提。你说,今日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
曲婆子和木香还没有被抬下去,两人还趴在长凳上,听到常远侯的话,齐声喊叫,“侯爷,都是郡主指使的,否则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背主啊。”
下人背主,重则乱棍打死,轻则卖到见不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一般的奴才,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谁敢背主?
常远侯的脸阴晴不定,众人的眼睛都齐齐地看着他。
无人注意的另一边,刘嬷嬷正在给赵燕娘解绳子,衣袖扫过赵燕娘,赵燕娘就直直地晕倒了。刘嬷嬷叫起来,“少夫人,你怎么了?”
众人见赵燕娘晕倒了,有人去请大夫,这时刘嬷嬷猛地出声,“不要府中的大夫,去外面请。”
梅郡主急道,“救人要紧,现在是什么时候,燕娘还是我们侯府的人,自然是要用府中的大夫。”
刘嬷嬷似是迟疑了一下,又坚定地对赵氏道,“姑太太,老奴觉得还是外面的大夫好。”
都是在宫里混过的,哪能听不出话里有话。当下,赵氏就吩咐自己的婆子去外面请。
那大夫来得也快,这边将赵燕娘抬回院子,大夫就到了。
一番诊脉,大夫换了几次手,眉头越锁越紧,赵氏急问,“大夫,我侄女怎么会晕倒的?”
大夫有些不敢说,环顾四周,定到常远侯的身上,常远侯正色道,“你但说无妨,本侯绝不怪罪。”
“那小的就说了,少夫人近日服多了阴毒之药,身子被掏空,才会力虚晕厥。”
“阴毒之药,侯府之中,哪里来的阴毒之药?这药可有解?”
“回侯爷的话,这药已入骨血,只能好好调养,但子嗣一事就要随缘,不可强求。”大夫说得婉转,屋内的人却是全部听明白。
刘嬷嬷“扑咚”一声跪在地上,“侯爷,少夫人自入门后,郡主每天命人给她炖补汤。少夫人常说郡主心好,将她当成亲孙女。奴婢也没有怀疑过,若不是今日郡主发难,奴婢再想起补汤一事,颇觉有些不妥,才会让姑太太去外面请大夫。侯爷,请您为少夫人做主啊!”
梅郡主的心已经沉到谷底,这一件件,一环环,分明就是设计好的。她怎么就那么大意,相信两个奴才的话。
这时候,赵燕娘悠悠地醒过来。赵氏立马扑上去,“我可怜的燕娘啊,你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郡主您好狠的心哪,燕娘再如何不是,也是平公子的嫡妻,您给她灌药,让她不能生养,您让她可怎么活啊!”
“什么?我不能生养?”赵燕娘头还有些晕,听到这句话,马上喊起来。这还得了,她都不能生,以后还怎么享受侯府的荣华富贵。
赵氏伤心地点头,“好孩子,姑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最近喝的补药,全都是阴毒之物,毒素入体,以后恐难生养。”
补药?
赵燕娘“呼”地一声爬起来,指着梅郡主,“好啊!怪不得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天天让厨房给我炖汤。亏得我还和别人说,祖母对我视若亲孙女,你好狠的心,我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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