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她的双目,已噙满泪水。
她伸出手,抚摸着那火烫的面颊,堪比寒冰的温度,令他狂跳的心逐渐平静,而她的目光,似乎在一层薄薄的水波后荡漾,没有任何埋怨,水波轻扬间传来的,是母亲般殷切的关怀。在这微波映照下,他冷漠的心开始一点点融化,终于彻底化成泪泉涌出,然后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
曦穆彤紧紧抱着他,温柔地爱抚他乌黑的长,“铃儿不哭,都过去了,过去了……”
那声音,犹如静谧山林里叮咚的水滴,一滴滴滋润着他干涸已久的心灵,令他在迷蒙的泪眼中,见到一丝黎明的霞光。
“师祖姑姑--”第一次,师傅离去后第一次,他对她喊出了这个称呼。
曦穆彤面上浮现一丝凄凉的笑意,泪水又往心中奔流而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大殿会审(一)
水铃儿随曦穆彤与群仙回到落音殿,仙人们各自归位坐好,他就站在曦穆彤身边。
曦穆彤凛然威喝:“带童不仙!”两名灵童兵便将那抖得跟筛糠似的童不仙押了上来。
哆哆嗦嗦站在偌大的大殿正中,身后是燃着落蝉香的青铜香鼎,童不仙惊恐地扫视一遍四周,几十双燃烧熊熊怒火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吓得他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般不住向曦穆彤求饶,
“彤儿彤儿我的好妹妹,看在我和四仙从支离山救你的份上,看在我比你亲哥哥还亲的份上,你要网开一面,饶了我呀!”
锦书圣怒不可遏,冲过去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口角渗出血来,怒吼道:“童不仙,我四仙必是前世造过孽,才与你这魔鬼结义!你为了一己私欲,连自己的兄弟都要残害,你真是我仙族的奇耻大辱!”
曦穆彤静观锦书圣举动,眼神微闪,似有疑心,不过最终还是任他泄愤,未一语。
童不仙拼命摆手否认,连道:“不不不,锦兄,云之裳兄弟的死真与我无关,真的无关!那日我二人被吸入龙牙镜,我就只见到一片白茫茫的混沌,至于云兄弟后来飘去哪里,又生过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
“哈哈哈哈……”不等锦书圣开口,清秋无忧却在一旁爆出一阵大笑,群仙被他笑得糊涂,纷纷不解地望向他。
笑罢,清秋无忧语气变得极为冷冽,“童不仙,你怎么知道云之裳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都是一声“哦……”
是啊,云之裳的尸出现在轩辕山,而那时他童不仙还躲在龙牙镜里,既然连云之裳飘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他又怎能知道他是死是活呢?
曦穆彤这时才开了口。
“童不仙,你身为仙族中人,更贵为泰山掌门,却私通妖孽祸害性命,造成泰山弟子死伤无数,若非我们及时现并制止,泰山派恐怕已被你所灭!为获得蛊雕兽眼泪以开启妖镜,你又引诱无辜小童进入坠思谷,并险些因此丧命,更间接导致月竹仙惨死,现在连嵩留仙云之裳,也因你的恶行而殒命。这桩桩件件的罪行,无论哪一条依照落音竹宇仙律,都可处你以极刑!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将私通妖族的实情供出,念在你也曾为保护仙人二界出过力,我还能让你死得有尊严,如果你继续负隅顽抗,就由不得我不帮你了!”
曦穆彤话刚说完,锦书圣已一把从袖中抽出铁书柬,哗啦一下展开,在童不仙眼前晃悠出一片寒光:“你今天要是不如实招供,我就用这柬将你的肉一片片削下来,为被你害死的仙人报仇!”
童不仙直吓得面如死灰,哆哆嗦嗦道:“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那龙牙镜是一个叫南风长老的老道给我的,他说只要我持之以恒地练习,就能心愿达成,获得绝世容颜,条件是在雪狼泣月之夜,帮他打开仙族云霄大门!”
又是雪狼泣月之夜!众人一听更觉震惊。
曦穆彤厉声问:“你和那南风长老是如何接上头的?平时又是如何传递消息?”
童不仙答道:“接头,一般都是他变成只怪眼找我,我如果要见他,甩出他给我的银火珠燃起银色火焰,他就会来见我!”
“不好!”站在曦穆彤身边的水铃儿忽然惊呼。
众人目光又齐齐转向他,就见他一脸恐慌,“童不仙刚才为逃脱我的追捕已经甩出了银火珠!”
曦穆彤一听二话不说,手指拂动弹出一道封印,就向童不仙身上盖去,可哪怕她出手再快,却为时已晚,就听他一声惨叫,从身体内腾起一团火焰,眨眼就变成了一个银闪闪的火球在地上疯狂翻滚,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直到被烧成一堆银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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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大殿会审(二)
童不仙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妖人烧死在落音竹宇的正殿落音殿上!稽洛山无论结界,还是军事防御,都是何等严密,那妖道南风又如何能进来行凶?
众人大惑不解之时,曦穆彤为他们解开了疑团:“各位不必吃惊,南风妖道并不在稽落山。≦他用的是灭天咒中的一种,关心咒。”
“关心咒?这又是何妖法?”众人依然不明。
曦穆彤道:“灭天咒最高境界,可以灭世,关心咒是灭天咒的初级,虽没有灭天咒那样厉害,却能通过符语,从虚境里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比如梦境。我相信,在童不仙获得龙牙镜时,南风长老已在他身上种下了关心咒。等他甩出银火珠,他便知童不仙身份败露,在向他求救,于是启动符咒痛下杀手。”
锦书圣叹息道:“哎,才问了几句,这线索又断了。”
曦穆彤道:“大哥无须悲观,虽然我们没从童不仙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至少他的出现,证明龙牙镜已经被打通,或许穿过妖镜,我们就能找到妖人的所在之处呢?”
锦书圣点头称是。童不仙一死,他倒仿佛是松了口气。
大殿会审的这个结果,就算此案审结,待仙人们散去,落音殿中只剩下了曦穆彤与水铃儿。
师傅大仇得报,水铃儿心中略感安慰,现在独自面对曦穆彤,反倒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袖子。
曦穆彤双目慈爱不减,望向他道:“铃儿,今天闹这一通你也累了,回浮生殿休息吧。”
水铃儿嘟嘟哝哝道:“铃儿不累,可是姑姑,那仙灵塚……”
曦穆彤知道他是欲问那两尊新增的灵位,想想他现在已经长大,指天禅又已到三层。有些事应该告诉他,便答道:“铃儿,你云之裳叔叔的死,虽说与童不仙有关。但他只是被妖族利用,并非真凶。就算他已死,此事也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通过龙牙镜将整个妖族。乃至其策划的阴谋挖出来。”
水铃儿听得半懂不懂,觉得此事姑姑自有主张,只要童不仙死了,他就安心了。
曦穆彤继续道:“至于火铃儿,‘魔婴童’这三个字想必你不陌生。”
水铃儿点头。
“当年在苍窑山,蚩尤与姬轩辕各挑一缕元神放入我的曦穆灵珠,蚩尤的元神在灵珠内经过千年的休养生息,获得肉身变成婴孩,投生在旱牛山,那就是你。水灵珠也成为了你****悬挂的水铃铛。而来自于姬轩辕的那粒火灵珠,则落入皇族,诞生出火铃儿,不知何故他成为了隋炀帝杨广的侄子,秦王杨浩。”
“火铃儿来自皇族?”水铃儿瞪大眼睛,又想起竹月的死。
“可惜杨浩六岁快到,都没人为他用纯天火打开心窍,本就已命不长久,却更被那宇文化及用匕刺中要害,等竹月将他救回时。肉身终没能捱过去,我只好将他灵魂重新封回火铃铛,并供奉于仙灵塚。这一世他已是虚度,只盼他百年后能重回六道。再度投胎为人。”
水铃儿听罢,心里暗自惋惜。同为魔婴,自己不仅能好好活下来,还得到了许多人的疼爱和眷顾,而这火铃儿,命似乎就没他那么好了。
于是又问:“姑姑。都说魔婴童一出世就是一双,一为救世一为灭世。那我,是属于救世还是灭世?”
曦穆彤蓦然抬头,目光深邃地望向他。
“你修炼的是指天禅,指天禅讲究心界至宽。你心界越宽,包容的世界越大,禅功达到的境界就越高。世界大指宇宙,小指人魔仙三界,心怀宇宙能达指天禅七层,若心有邪念,则哪怕是仙也会堕成魔,就如那童不仙。照你心愿,是愿意成魔还是成仙?”
水铃儿想了一想道:“魔人若都如凤姨,我倒不介意做仙或做魔。不过既然我现在是肉体凡胎,做一介凡人永远留在稽洛山,也不错!”
曦穆彤听他语气,对凤涅甚是尊敬,心下欢喜,微笑点头,他却继续问道:“可是,世人都道魔婴灭世,妖鬼神三界的陨灭皆为魔婴所为,就连师傅师叔当年遁入竹树,幻化成竹叶精灵,都是因为魔婴,为何姑姑却说我已在灵珠中休养生息千年?”
曦穆彤暗叹这孩子心思细腻,能将问题想得这样深入。但此时还未到将整件事情让他知晓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尚对许多不明之处一筹莫展,只好答道:“妖族蠢蠢欲动,假借魔婴灭世之说遁入漠北,各种缘由尚待查清。铃儿,你需抓紧时间,让指天禅更上一步,才能在关键时刻与我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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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铃儿回到浮生殿,灵儿正趴在他的枕头上睡得喷喷香,想是等他等到睁不开眼,便呼呼睡去了。
既然枕头被占,又毫无睡意,他便坐在桌前,对着跳跃的烛光呆。回想今日整日生的事情,他只觉得犹如做了一天的梦,一件都不真实。可无论细想其中哪一件,又都已真真切切生在自己身上。
最关键的是,他终于能迈出浮生殿去往他处,可此时,他已不愿再离开稽洛山。
玄冰洞内那一幕,貌似揭开了一个悬在心头已久的谜团,但令人费解的是,这个谜团的揭开,似乎又意味着另一个秘密的开始。
当年那只令他备受惊吓的手,究竟是不是童不仙的?如果不是,难道偷偷潜入稽落山的还另有其他人?童不仙已死,如想找出新的答案,要再次去探那龙牙镜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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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无岸之湖(一)
虽然浮生殿的大门再无结界封锁,与曦穆彤也已冰释前嫌,水铃儿却并未随心所欲地享受这久违的自由,反而比过去更加投入修习指天禅。
在他单纯的心里,童不仙的死,就意味着师傅的大仇得报,而曦穆彤提到的“分忧”二字,忽然就让他感到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童年时立下的保护稽落山的誓言,在竹月死后一年多,又重回心头。
指天禅第四层忘心诀,其难度与前三层已无法相比。为了为新阶修炼做准备,他滴水未进的在浮生殿禅室中,凝气静坐了三天。
指天禅讲究“境”字,他必须令自己的心境静之又静,以达心平若静水的程度,才能入第四境。
凝气第三天,他的身体进入了一种失重状态。他再也无法稳稳坐在蒲垫上,而是漂浮而起,歪歪斜斜离开禅室,飘进了另一个空间。
他惊讶地睁眼打量这空间,上见不到天顶,只有无限混沌的雾气在身边翻涌。而身下,是一片平如镜面的湖水,湖水周围无岸,他就盘腿悬浮于湖面上方一团半透明的雾气里。
也许是被他身体的热度搅扰,空间里气流流动度加快,他想尽办法让自己保持平衡,却现实在是太难了。
涌动的气流对他形成冲击,同时又有阵阵湿润的风在向他吹来,随即风的强度加剧,从四面呼啸而至,令他完全处于失衡状态,不断在雾气里翻跟头。可是看向身下的湖,湖面竟依然不见一丝水波。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他的脑子在随身体飞转,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身体已抵不过气流与狂风的夹击,翻转过来,头朝下直直向湖里跌去。
他想尖叫,想求救,可是嗓子被从口鼻处倒灌进来的风把住,不出声。
“完了完了,我就要死了!姑姑你在哪里呀……”他绝望地想着,任由身体快下坠,谁知当脑袋就要触到湖面时,他停住了,只有长长的黑倒垂下来扫进湖里,激起一片浅浅的涟漪。
就这样倒立着,头晕脑胀中,他就看见一个矮胖僧人,拎着个酒葫芦疯疯傻傻向他走来,边走边唱:“一叶灵舟数画壁,千帆踏梦探江山。碧波微雨润蓑衣,孤钓舟头寒斗笠。金鼓齐喝钓鱼郎,为何无故断江流?燕倦归巢千影逝,帆折船碎再无息。”
奇怪的是,矮胖僧人出现后,这里的风势在减弱,气流度也在放缓,
“曾师祖!”他惊喜地大喊,没想到飘渺僧一出现,他连喉头都已松开,出得到声了。
“铃儿,你是铃儿!”缥缈僧笑眯眯地望着他。
水铃儿被倒吊着,看到缥缈僧光秃秃的脑袋与自己的脸距离如此相近,觉得那脑袋实在滑稽可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曾师祖,是我,长大后的铃儿!”
缥缈僧用没握酒葫芦的手拍着光头大笑,“哈哈哈,死了的人记性差,上次在仙灵塚,你已告知过你一下长大了十岁,瞧老和尚我忘得这是有多快!”
“仙灵塚?”水铃儿一听心下一喜,忙问:“曾师祖,上次我去仙灵塚拜祭你们时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缥缈僧点头道:“当然,我们对周遭生的一切都很清楚,只是作为灵魂,只能与人虚境相会,不能在现实中现身而已。”
“原来是这样!”水铃儿明白了,知道原来四仙灵一直都在他身边,心中十分欢喜。
“可是曾师祖,我这是在哪里呀?”他依然被倒吊着翻不过来。
缥缈僧道:“傻小子,你竟然不知自己在哪?你不是在你自己的心里吗?”
“我的心里?”水铃儿闻听一惊,可这一惊,令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外泄,身子一晃,真的就要栽进湖中。
缥缈僧见状,赶紧伸出双臂托住他,然后向上用力一翻,将他翻正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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