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实在没办法,说来也巧,平时很少哭的琥珀这时候突然嚎啕大哭,两人都说去看孩子,这才跑了。
那时的人,特别热情,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喜欢打听,马月兰之所以在街道办工作,也就是喜欢凑热闹管闲事。这会可算是遇到新鲜事,把康安好家里家外,像是查户口一样打听的清清楚楚。
康安好自然是说些能说的,不能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对她说,其实上辈子,她也很烦这样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现在,她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只是因为马月兰纯属热情,没有任何坏心眼。
“闺女,这俩小子读书了没?”马月兰拉着康安好坐在炕上说起话来,温建军和郑国新很自觉的出屋去了,毕竟两个大老爷们在这里也不方便。
“以前读过,正想问问三姨,咱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可以请到家里来的老师?”康安好知道马月兰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文水县的百事通,不管谁家有个什么情况,她最清楚,问她准没错。
“读书好,人这辈子,可以没有饭吃,一定不能没有文化。”马月兰听康安好这么一说,心里更加喜欢她,她这辈子最讨厌那些觉得读书没有用的人。
☆、第112章 老苏很帅
“闺女,你是有福气的,说来不怕你笑话,当年,我能嫁给我们家老苏,就是因为我读过书。你要是不嫌烦,我就讲给你听,老苏去世这么多年,三个闺女都嫁在国外,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太太,有时候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马月兰脾气火爆,大大咧咧,平时很少这么伤感,今天也不知怎么就说起老苏,情绪有些低落。
康安好经历过马月兰的丧夫之痛,她理解她此刻的孤寂,装作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她:“老苏长得很帅吧?”
马月兰被她这问题逗笑了,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半晌才缓缓道:“老苏长得真不赖,大高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笑起来就像阳光透过满天的乌云照到地上,感觉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那天,下着小雨,老苏到我们村里走亲戚,开着小轿车,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都出来看他,老苏特别幽默。要是一般小伙子,被那多么多老太太小媳妇大姑娘,眼对眼的瞧着,早就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老苏不是,他竟然隔着门,冲外面站着的大伙喊,都别在外面站着了,下雨再淋湿了,要看进来看。
他的笑容干净温暖,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明霞和我站在一起,她也喜欢他,哦,明霞就是小新妈妈。后来,他坐在车里要走,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我当时很大胆,我跑过去拦住车子,把信塞在他手里,然后就跑了,为这事,明霞差点和我翻脸了。
我们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两个月后,我竟然收到老苏的回信,我特别激动。一来二去,我们经常书信往来,一年后,我们结婚了,明霞在我们婚礼那天当着很多人面,骂我一顿。我没生气,我知道我的优势是什么,读书,也许不会比别人多出什么外在的东西,可是内心是有思想的。
为这事,我俩一直不怎么来往,就算是她偶尔来看她二姐,也不去找我。这么多年过去,我知道她心里一直瞧不上小新他爸,其实小新他爸人不错,也是个有文化的,只可惜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继续读下去。人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得不到的,最忽视的就是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
马月兰的声音抑扬顿挫,一看就是长期讲话锻炼出来的,本来嘛,街道办事处就是调解邻里纠纷的地方。
康安好眼睛不觉湿润了,听着马月兰的话,她似乎看到上辈子的自己,是啊,如果还能见到薛逸尘,她一定会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不要一辈子活在遗憾之中,她不要等将来上年纪之后,只靠着对彼此的记忆活着。
“闺女,你怎么哭了,都怪三姨不好,好端端的将这个干嘛,咱还是接着说读书的事情。”马月兰是性情中人,岁月磨练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她看得出来康安好是个有故事的好孩子。
“三姨,您知道哪里有这样的人,最好是那种教过高中的老师。”康安好用手背抹干净眼泪,破涕为笑道。
“人倒是有一个,不过,三姨问你一句话,你要实话实说。”马月兰对康安好有顾虑,她担心这丫头只是一时起兴,并不是诚心诚意想要请人,倒是害人家白高兴一场。
“问吧,三姨,一定不瞒您。”康安好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特别是知道他们租的房子是马月兰的,就更不需要担心什么。
“闺女,您是真心要找个老师,还是只是随意请个,要是真心,难度可能有点大,你可要想清楚。”她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真心,她就不跟着趟这趟浑水,省的落埋怨。
“三姨,我可是想要哥哥弟弟考大学的,怎么能不是真心的!”康安好被老太太的样子逗笑了,这老太太估摸着是被人糊弄怕了,这才格外的谨慎。
“哎,好闺女!”马月兰一下从炕上跳下来,不由分说,拉着康安好就往外走,被正要进屋的郑国新撞上,“马姨,你这是带我妹子干嘛去呀?”
“去去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跟着瞎掺和。”马月兰还把郑国新当啥事不懂的小屁孩,挥手就要赶人。
郑国新顿时蔫了,他发誓,以后马月兰再来,他绝对不会路面,有她的地方就没他。
“小文,你过来,你跟着三姨陪着你妹子走一趟。”马月兰赶走郑国新,抬眼看见温建军,冲他招手。
“好。”温建军点头应许,谁知刚走出院子的郑国新一看温建军也去,顿时不乐意,凑过来一定要跟着去,还冲着马月兰得意的眨眼睛。
马月兰不理她,她心里有事,去的这户人家正是温建军了解的那户人家,马月兰知道的比他更多更具体更详细。
一路上,马月兰简明扼要的向康安好介绍了赵老师家的情况,康安好听了都不自觉的皱眉头。赵老师是煤炭子弟中学的老师,以前是个大学教授,后来落魄来到中学当老师。
文水县的煤炭资源丰富,煤炭厂下属很多单位,有正式职工一万多人,还有其他附属单位。这些年煤炭销量一直不错,厂里效益非常好,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要一个职工名额都难。只要成为厂里的正式职工,就会解决住房问题,还有家属的工作问题,将来子女还能接替父母的工作。
煤炭厂是国营单位,职工都是铁饭碗,下属的其他单位都是集体所有制,员工的待遇不同。
赵高峰的情况是个例外,他不属于煤炭厂的职工家属,他是被教育局直接安排在红旗中学当校长的。这属于政治任务,他的妻子张也是红旗小学的数学老师,夫妻两原本都是大学的教授,教这些课程都十分轻松。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高峰半年前一次下晚自习回家,路上看见一个女学生被几个小混混拦路抢劫,他气愤之下,不顾自己,冲上去拦住小混混。
☆、第113章 保家卫国
幸运的是,女学生跑掉了,不幸的是,他的双腿被打折,本就有风湿的他,彻底站不起来了。更为不幸的是,赵高峰为人正直,教学严谨,不懂人情世故,常常得罪人而自己不自知。
按说,以赵高峰的年纪,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不过是他自己强烈要求,这才给他继续担任老师的机会。虽然他没有了校长的职务,管的事情却比原来是校长时候还多,这让新上任的校长很是厌烦。
得知他受伤之后,新校长积极主动的给他办好退休手续,他带的课程也被新的老师替代。最可气的是,树倒众人推,张也任教的小学校长以赵高峰需要照顾的为由,给张也办好了内退。
赵高峰和张也一生清贫廉洁,工资每个月几乎全部都资助家境贫寒的学生读书用,两人吃住都在学校,基本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花销。赵高峰内退之后,学校后勤处就以各种理由驱赶赵高峰夫妇,要说没仇没怨的干不出来这事。
赵高峰当校长的时候,后勤处的处长想要通过关系,把他小姨子弄到学校当老师,入职手续都办好了。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经过赵高峰,可就在当老师的第三天,偏偏碰上他闲来没事去听课。这一听不要紧,当场就黑了脸,召集全体老师开会,会上公开批评并且开除学校。
人都是记仇的,特别是小人,更记仇。
“你们这是干嘛,住手,这些都是书,你们都是老师,怎么能把这些书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一个中山装戴眼镜的干瘦老头,坐在轮椅上,手指着一群行凶的男子,这些人不断地把屋子里的书丢在地上,老头因为气氛,手指不住颤抖。
“老师,您这是干嘛,我早说过他们不会放过咱们的,您还是听我的,咱们从这里搬出去吧,我哪怕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妇人,文静端庄,死命的抱着怀里的一摞书本,到了嘴边还未说完的话是,她哪怕去给别人洗衣服,也不能让人这么侮辱她的老师。
“不!”赵高峰使劲用胳膊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他的话要站起来说才能慷慨激扬,“住在这里是国家安排的,他们不是国家,也代表不了国家,国家没有通知咱们搬家,我们干嘛要搬走!”
站在一旁指挥的中年谢顶男子,身后是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男子一摆手,几个年轻人都停下手。
“老头,我今天就让你瞧明白,谁才能代表国家!”男人伸出胖胖的爪子,在女人身上摸一把,女人顺势贴过来,在他脸上亲一口,男人心满意足道,“给我砸,狠狠的砸,不用给我面子,使劲砸。”
他特意挑今天动手,就是因为今天学生都在考试,教师宿舍没有一个人在家,这人都是社会上的小痞子。就算被人发现,和他也没有关系,何况,赵高峰住的可是二层的小洋楼,他对这房子垂涎已久。最不济,也能送给新上任的校长,他正愁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那位就送来这么好的主意。
蒋处长把玩着手里的纸条,盯着最后一行小字,“阅后即焚”这四个字明晃晃的让人眩晕。这东西可是宝贝,他回家之后一定要把他裱起来,这次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他亲爱的小姨子,不然,他就犯了大错,白白把这个把柄给丢了。
小痞子们得到首肯,欢呼一声,一本本书像是雪片一样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赵高峰痛心疾首,伸手去接,整个人从轮椅上摔落在地,张也上前死命抱着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阳阳,你在哪里,爸爸妈妈需要你!”张也突然撕心裂肺的冲着天空大喊一声,赵阳是她的儿子,是个军人,保家卫国。
“畜生,都给我住手!”一个男子冷冽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所到之处,身形迅捷,犹如闪电,小痞子一个一个躺倒在地,鬼哭狼嚎。
康安好他们刚刚赶到,尚未来得及制止,就看到一个军绿色的人影一晃,眼前只剩下片片残影。定睛一看,男子一个锁喉,手指稳稳的放在蒋处长的喉结处,手指微微用力,蒋处长的脸色由浅变深,渐渐变成深红色。
蒋处长双眼瞪得像个铃铛,只可惜说不出话来,身边那个妖艳女人早就吓傻了,只是痴痴呆呆的看着,不言不语。
那边,张也还在劝说赵高峰,她根本没有看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制止了这场闹剧。
“老师,您快点起来吧,您把这些书看的比您生命都重要,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您的这些宝贝。”张也搀扶着赵高峰,可惜她一个文弱女子,到底没有多大的力气,竟然抱不动。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们为人师表理当谨言慎行,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后勤处处长,竟然想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去玷污学校这片仅剩的净土和乐园。别说就是砸了这些书,就是杀了我,我都不会后悔,我只后悔当初听他谎言,心生同情,对他网开一面。早知今日,我当时就该连他一起开除,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赵高峰说完,突然有些愧疚的看着张也,“你怪我吗?”
“老师,我知道您的为人,您想做的我不会拦着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您。”张也痴情的望着赵高峰,眼里全是如慕之情,从她十八岁开始到现在,这份情感有增无减。
“放手,快放手,你会掐死他的!”康安好眼看那老两口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情说爱,只好急着上前抓住男子的胳膊,企图把他的手拉开。
“阳阳?”张也听见声音,回过神来,看到挺拔如松柏的男子,眼眶的泪珠终于落下,声音哽咽的喊道。
“阳阳属于国家,不属于我们。”赵高峰有些伤感的说道,他知道妻子这时候需要保护,可惜他竟然给不了他这样的保护。
第一次,赵高峰有些讨厌文弱书生,第一次,赵高峰开始理解儿子当初的选择。
☆、第114章 师不可欺
“赵老师,张老师,您快点制止他,他这样会出人命的,为这样一个垃圾,毁掉自己,实在不是聪明人该有的行为。”康安好现在知道什么叫书生误国,赵高峰就明显的属于这类人,只沉浸在知识的世界,对外界的反应太迟钝。
“阳阳,快放手,不能冲动。”张也被康安好这么一叫,回过神来,丢下赵高峰想要站起来,可惜她蹲着的时间太长,加上天寒地冻,腿脚的血液不循环,猛一站起来,晃晃悠悠竟然要摔倒。
赵阳丢下手里的蒋处长,闪身过去,伸手稳稳的扶住张也,扶她在一旁被丢出来的椅子上坐下。又抱起赵高峰,轻轻放在轮椅上,转脸冷冷的对蒋处长和一干手下说:“滚,三天之内,我们会搬走的,要是再敢上门行凶,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这时候,蒋处长哪里还有什么威风可言,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不是他不想走,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真的相信他就要死了,他甚至已经看到黑白无常来抓他下油锅了。
那些人别说走了,就是爬都爬不起来,赵阳只好自己动手把他们一个一个扔出院子,当然力道不小,这些人的哀嚎声不减反增。
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赵阳正要关大门,抬眼瞥见康安好众人,冷冰冰的道:“热闹看完了,请你们离开。”
康安好知道赵阳误会了,他肯定以为她们是来看热闹的,毕竟刚才她们没有出手制止。康安好想要解释,被温建军拉住,正要询问,只见马月兰忍不住先破口大骂道:“赵阳,人家是儿子,你也是儿子,可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一走就是好几年,连家都不回。要不是一年到头还有那么一封信,你爹妈都以为你死了,这刚一回来就逞能,惹出事情,到时候还不是你爹妈给你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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