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李成秀看向武旦,武旦言道:“早有你便与我提到过两次熊不克,前几日方喻又绑架了钱庸的孙子!”
钱庸和李成秀的关系非比寻常,家里有个风吹草动自然是大家都知道,因事涉钱庸,所以皇帝便说方喻偷了钱庸为他寻的异宝灵药!
“原来前儿要抓的那个江洋大盗是四皇子的人?”一衍惊呼,却又摇头说:“这说不通啊,皇上要北巡是早于钱庸家出事之前就定下来的,如果四皇子想要把皇上引出长安以便在途中行不轨之事,那又何必绑架钱良的孙子?这不是打草惊蛇了么?方喻向来足智多谋,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正是这个道理。”武旦和李成秀点头,这也是他们想不通的地方。
一时间,又陷入了一团迷雾。
既是想不通,也论不明,那么暂且放到一边。
现在已经很明确了,一衍今天是来投诚的,武旦很高兴,惹有他这个强援今后会少许多的麻烦。但是,这前提必须一衍真的是来投诚的。
自是要将一衍盘问一番的,比如说他以前都干过什么缺德事,对今后有什么影响;又比如说他突然来投诚的原因。不要说什么李成秀有他的把柄在手,武旦和李成秀明白地跟他说,他们知道他虽忌惮,但绝忌惮不到这个份上。
关于这个,一衍也自是要交待一番的。
说来也是巧合,昨日晚饭后一衍闲庭信步间忽然听天清在跟地清说话:“且忍他几日,皇帝马上就要北上了,圣主归位之时指日可待,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了结他便怎么了结他?你现在跟他置什么气?”在此之前四人论道,一衍一时忘形,摆了师尊的架子将地清好一通地骂,把地清给气了个够呛。当时地清就差点儿向一衍动手,好容易才让天清和法清给拦住,只以为是过去了,不想地清竟记恨至此。
一衍本来就与“三清”心存异志,后来又遇到了李成秀,李成秀似愿意与他和武旦说和,本就有七八分地主意了,再叫天清这么一吓,当即便下定决心。
……
翠屏阁中莺歌燕舞很是热闹,一衍喝得是酩酊大醉,两眼色眯眯地瞅着舞娘扭动的肚皮,流着哈喇子傻笑的贼欢。李成秀和武旦却是愁眉不展,皇帝要“单飞”的意志很坚决,根本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正愁得莫奈何时,一衍凑了过来,猥琐地指着场中跳得正欢的舞娘,对李成秀嘿嘿地笑道:“若是太子妃殿下肯开恩,将此女刚给贫道,贫道可替二位殿下解难。”
“你不是说你说不了皇上吗?”李成秀眯起眼,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一衍不以为怵,嘿嘿笑道:“我是说不了皇上,可是可以变通啊!”
“变通?”李成秀一怔,问:“怎么变通?”
一衍哪里肯轻易就将答案告诉李成秀?他只将那两贼眼色迷迷地在那舞娘的肚皮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温柔杀。
这个贼溅人!
李成秀怒火中烧,将洒杯往桌上一顿,骂道:“你丫的不是道士吗?不是该清心寡欲吗?”
一衍捋须长吟:“贫道修得乃是天师道法,双修也是一门大课!”
我靠!
难怪十几年都不纳新妃的皇帝在年后接二连三地纳新妃,原来是在跟这个家伙学双修!
李成秀无语,却更多的是纠结的矛盾。虽然李成秀现在已经习惯了目前的身份,也习惯了这个世上的法则,但到底她的心底还有那么些东西在坚持,她做不到将人当作东西一样送来赠去。但同时,又希望撬开一衍的嘴。
“这个,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了。”李成秀别过头不去看那舞娘,因为她害怕看到舞娘脸上会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哪晓得那舞娘却欢喜地道:“太子妃娘娘,奴愿意!”
“真的?”一衍一蹦三尺高,欢天喜地冲上前将那舞娘揽住,喜道:“看道爷我的眼光多好,道爷看中的人跟道爷一样的好眼光!”
李成秀都不忍心听下去,这厮能不能再不要脸些?
但是那舞娘却是十分地欢喜,冲一衍妩媚地笑道说:“国师大人乃是神仙,奴能侍奉您是奴的福气。”
这丫头……真是有觉悟?知道东宫现在有难,所以她就献身了?
李成秀只觉得好惭愧,这简直是老牛吃嫩草啊!瘌蛤蟆吃天鹅肉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啊!
按下对舞娘的愧疚,李成秀黑着脸对一衍道:“行了,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太子妃娘娘还得许贫道一个婚礼!”一衍要求道。
“行!”李成秀咬牙切齿。
“您……”一衍似还要提要求,李成秀怒了打断他话道:“不要得寸进尺啊!小心成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赶紧说你的馊主意是什么!”
一衍只好咽下了到口的要求,但是还是表达了不满:“怎么是馊主意呢?”
“说不说?”李成秀将眼一瞪,威胁道:“再不说我就让她回教坊司了!”
“说说说说……我说还不成吗?”一衍见李成秀真急眼了,忙道:“陛下之所以要与太子分开走,有两个原因。一是洛阳那边确实得有人坐守监国;二来,便是那‘二龙犯魁煞’了。是以,太子还真是去不了北都,也不能去。但是太子去不了,但太子妃你可以去啊!你又不是龙,你又不必坐守洛阳监国!父母远行,道险路艰,身为儿媳妇的您随行侍奉左右那是合情合理的!刚好,今儿一早起来皇后的老病犯了,皇上正愁没个让他放心的人呢!太子妃去,不正解了皇上的难?皇上是很喜欢太子妃你这个儿媳妇的,也是很信任你的,舍你其谁?”
“怕是皇后不愿意。”李成秀说。
“皇后愿意不愿意不重要。”一衍说:“只要皇上愿意就行了。”
“你看呢?”李成秀向武旦看去。
武旦想了想道:“似乎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是怕要让你辛苦为难了!”
对武旦的关心李成秀颇感温暖,装着一点儿也不怵地轻松地笑着:“不过是一二月的时间,顶多不过三月,忍忍就过去了。”
“太子殿下谨请放心,贫道会随同前往,会保护好太子妃的。”一衍趁机表白心意。
又再想了想,武旦最终点了头:“好,就这么办。”
一衍又将东宫的美酒灌了两斤下肚,脚下盘着弯儿地站起来就去搂那舞娘,说现在就要带她回大明宫三清殿。
“不行。”李成秀却是不干,拦住一衍道:“我东宫的人岂是这么由你随随便便地带走的?不是应了你一场婚礼吗?你暂且忍耐一天,明儿本宫就替你操办婚礼。”
只道一衍会不愿意,没想到竟欢天喜地道地朝李成秀作了一揖:“如此,贫道就先行谢过了。”
一衍走了,留下了舞娘。
“说来惭愧,老看你跳舞,本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李成秀问那舞娘:“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鸢。”那舞娘回答,说:“纸鸢的鸢。”
鸢这时候的声音与刚才和一衍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同,虽然很好听,却是让人听着心里发酸。李成秀压下心中不适,强制道:“真好听。你是真心愿意随一衍的吗?”
“娘娘何以为这样问?”鸢看着李成秀问:“像鸢这样的奴儿,娘娘是不该这样用心的。”
“不。”李成秀说:“虽然人生来有高低贵贱不,有贫穷富贵差别,可我们都是人,都该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虽然有时候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强迫你们些事情,但在人生大事上,我还是会尽可能地遵从你们的意愿。”
☆、第244章:
“就像当初您放了锦华殿的那些宫人样?”鸢问。
李成秀回答:“是。”
“那好,那鸢可以告诉娘娘,鸢是东宫一员。”鸢昂首自豪地说道。
“你真的是不必如此的。”李成秀愧疚地道,到底是这个时代对她起了影响,她从心里还是想让鸢在一衍的身这的。就算不必当她为棋子,放在一衍身边总会对一衍有些影响。
鸢摇头说:“娘娘不必如此歉疚,奴愿意随道长,并非全为了大义。是因为鸢从道长的眼睛里看到,道长是真的喜欢鸢。鸢不想是一只纸鸢,鸢想改个名字。”
李成秀定定地看着鸢,说:“你想改个什么名字?”
鸢回答:“一个专属奴自己的名字,由一个真正喜欢奴,爱护奴的人给奴取的名字。”
“好,名字那便让一衍以后给你取吧。”李成秀说:“你以后就姓李。”
“谢娘娘赐奴姓氏。”鸢喜不自胜一头磕在了地上。
后来一衍给鸢取了一个名字,叫阿依,李阿依。
一衍带着一头一脸的伤回了大明宫,皇帝听说了便着人去打听,却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只打听到太子妃命人在永兴坊弄了一个宅子。皇帝颇为诧异,叫人继续盯着东宫和一衍的动向。第二天一大早起,皇帝便不时地收到禀报,太子妃命人在收拾布置那个新弄的宅子,下午的时候太子妃差了一顶红顶的轿子送了一个美娇娘进宅子里。就在这时,一衍来告假,说是纳了一房妻妾在永兴坊,今儿个是佳期。皇帝惊异不已,问这美娇娘是从哪里来的,一衍捂着鼻青眼肿的脸讪笑不已,于是皇帝陛下就明白了。
太子殿下被皇帝“单飞”吓怕了,临时抱佛脚请了一衍过去奉承,宴席间一衍却看上了东宫的美貌舞娘,于是便向太子讨要,不曾想这位美娇娘却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自然不肯可醉酒的一衍却要强要,于是太子殿下暴怒就揍了一衍。还有人道太子妃李成秀妒心重,美其名曰劝太子大局为重,和气生财,实则是将好一个竞争对手趁机送出了府。
十八新娘六八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老不羞的一夜风流倒是美,都不知道惹出了多少闲话来。
不过,大家却是乐见其成。
太子和一衍的关系越僵对某些人来说便越有利,而太子府的后院若再乱,那简直就太好了。
于李成秀和武旦来说,一衍可为强援,但最好是在暗,这样才能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似乎是为了安慰李成秀,或是为了缓解李成秀和武旦的矛盾,于是皇帝陛下便让他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皇后旧病发作,身边没有人服侍不行,太子妃随驾服侍!
这真的就是皆大欢喜,喜大普奔了!
……
有道是七不出门八不归,于是皇帝北巡的起程时间定在了六月十九。
皇帝的依仗在一系列的祭典仪式之后,浩浩荡荡地出了明德门,算是正式地拉开了皇帝巡幸北都和东都的序幕。出了明德门向西北而行,两个时辰后便来到了太平村,仪仗便在这里停了下来,因为天快黑了皇帝需要在此休整一晚,等到明天天亮再起程继续北上。
太平村,泾河穿村而过,李成秀光着脚坐在树边的青石上,一双秀足放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击着水面。武旦负手立在李成秀的背后,望着西边的红云叹道:“钦天监的周老倌真是不中用了。”
“怎的这么说?”李成秀转头看向武旦。
武旦说:“你看那坨红云,中间有一坨颜色颇重,明天怕是要下雨。”
李成秀手搭凉棚望天,只一眼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灵台顿时变得通明,笑道:“我看不见得。”
“为何?”武旦笑问。
“有道是‘西阳反照,明天晒得像鬼叫’,你看那霞光多盛,明天不可能会有雨!”李成秀摇头晃脑地说。
武旦失笑道:“你从哪里得来的那么多‘有道是’?”
“反正就是有。”李成秀小脑袋一扬,无比地不讲道理。
武旦一边笑着一边走下了缓坡,站在李成秀的身侧,低着头看着她:“你就没有要与我说的吗?”
“说什么?”李成秀转过头来道:“不是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吗?”
“除了那些,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武旦笑得十分神秘地看着李成秀。
李成秀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坚定地摇头:“没有了,我觉得该交待完的都已经交待了。”
武旦仰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望粼粼的波光肝疼,好半晌他突然说道:“以后别这样了。”
“唉,我说你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李成秀没好气地道:“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啊?很累耶!想要说什么,一次性说清楚不行吗?”
好好的气氛一滞,武旦又觉得肝疼了
抚了抚胸口,武旦重心调整好心情,从善如流道:“我是说你以后不要像现在这样,光天化日的就脱了鞋袜,让人看到了不好!”
李成秀眼睛慢慢地睁得老大,然后突然笑眯了眼:“武旦,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武旦只觉得心口一阵狂跳,坚决否定道:“怎么可能?完全不可能!”
“真的吗?”李成秀一挑秀眉,笑眯眯地看着武旦:“可是你刚才的语气很不对哦,你的男人占有欲作崇了哦!看,你还脸红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一个妙龄少女在他面前露着光脚丫也会脸红的好吗?”武旦没好气地说。
“哦,是吗?”李成秀耸了耸肩:“那就再好不过了,要不然我会苦恼的。”
武旦眉头微拢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不过李成秀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武旦才重启话题,说:“我一会儿就会回长安,你一路要小心。”
“哆嗦,这话都说了一百遍了。”李成秀说:“不如你干脆耍赖,送了一程又一程,直接送我们去北都好了!”
“我倒是想呢!”武旦说:“只是长安和洛阳这头怎么办?”
李成秀将脚从水中收起,随便抹了两把就套上了鞋袜,站起身来,跟着随自己并排而行的武旦边走边说:“你也不必如此,这次老七没有跟来,应该不会出现我们想的那种事。你四哥……就凭方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还是你那边更要紧,长安这边要安顿好,尤其是老百姓的生活,不要咱们走了留得满城百姓没饭吃。来长安的商贩带粮食免税费的事要继续,我觉得可以形成常例,你可以和陈少安他们几个好好地商量一下,长安地贫,吃饭的问题需要有个长远的方略,不能总是缺粮了就往东都跑,每跑一次的花费可以做许多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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