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算命的哭丧着脸应着。
“那就写。”
“好。”
“落款!”
“吕赛先。”
这家伙居然就叫吕赛先,李成秀好生地无语:“吕赛先?你赛的是哪个先人?不要跟我说你要赛过的是吕洞宾。”吕赛先,赛吕仙……是个老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孙一辈更比一辈强的。
“好像就是这样的。”算命的吕赛先小声地应道。
“还真是?”李成秀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你咋不说你的先祖是吕不韦呢?”
“我等正是吕公之后。”吕赛先又道。
“吕洞宾还成了吕不韦的后人了?”李成秀是真的服了这个吕赛先了,叹道:“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论不要脸你是老大。行了,论不要脸我服了你了,但是,关于欠条的事你还是得服我。那现在你就把你的度谍文书、身份路引什么的都统统拿出来吧。”
“……,还要这些?”吕赛先显然是不能接受。
“那是当然。”李成秀说:“你说你是吕赛先你就是吕赛先啊?总得有个凭证不是。”吕赛先给说得哑口无言,辩无可辩,将自己的身份路引拿了出来。毫无悬念,路引让李成秀给扣下做抵押了。“没个抵押,你跑了怎么办?”
文书拟下,落下大名,又拿了身份路引做了抵押,就只剩下最后一道手续了:“按手印!”
“是。”到了这会儿,吕赛先也彻底歇了抗争的念头。
看着白纸黑字红手印的欠条,吕赛先都快哭出来了,深深地有一种自己从现在起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的感觉。
拿起欠条,李成秀掸了掸,表示很满意:“没看出来啊,你虽然长得磕碜,可这字写得够漂亮的。”
“多谢公子夸奖。”吕赛先的苦笑着。
“好了,东西归你了,银子和欠条归我了。”李成秀揣好欠条,一摇三晃地转身离开,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一扫刚出“三宝楼”的阴郁。
继续在秦淮河边溜达着,走着走着,突听见有人在唤:“贤弟!”抬头一瞧,只见是柳杨顿生心虚,“啊,是柳兄!”
“贤弟这是欲往何处?”柳杨问李成秀。
“闲来无事随便转转。”李成秀说,这条路可是通向三宝楼的,齐胖子还在那里呢,这会儿说不准正在领略苏三宝的“三嘿嘿”呢,柳杨现在去就得碰个当场,那可就不好玩了。李成秀一把拉住柳杨:“小弟正觉一人闲游无趣呢,刚好就碰到了柳兄,柳兄要是不嫌弃,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
“甚好!我也正有此意。”柳杨笑着应道。
到哪里去呢?肯定是不能去三宝楼的,那地方不仅这会儿不方便,更重要的是花费高。
正巧不远处就有一艘不大的画舫,瞧着挺干净,布置得也挺清雅的,就它了。
两个人连袂朝那画舫而去,行至码头,突然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一群人吵吵嚷嚷,哭哭闹闹地涌过来。是一群家奴打扮的恶人,挟着一家三口,听得他们吵嚷的话,似乎是那对夫妻欠了这些恶奴主人的高利贷,他们要拉了夫妻唯一的女儿去卖了抵债。
恶奴们凶相满满,一家三口一边承受拳打脚踢恶语攻击,一边还要告饶不停。这个场景,着实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第18章:佳人
李成秀不由得就想起了怀中的那张欠条,莫明的,一股罪恶之感油然而生:“啊哈,那个吕赛先不会也叫我给逼得走投无路吧?”
连忙叫住柳杨招呼一声,然后拔腿就往回跑。一路狂奔,很快就跑到了吕赛先摆摊儿的地方,却已经是人去摊空……
“不会是觉得还不起死去了吧?”李成秀头冒冷汗,立即找人打听,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吕赛先去向的。不过还好,从大家反应的线索中可以确定,吕赛先应该没有去死他还活着,估计是觉得二十七两银子的债,外加每日三分的利滚利还不起,逃债去了。
这个家伙太不老实,回头逮着了得好好地拾掇拾掇。
虚惊一场重回到码头,被追债的一家三口已经被柳杨救了下来。
没看出来,柳杨竟是一个热心肠。
可是,当看清了小女孩的样貌,李成秀立即就明白柳杨的本质,色。色字头上一把刀,有时候是捅的别人,有时候是捅得自己,但绝大多数都是捅的别人。男人好色,这个无可厚非,尤其是现在这个封建社会更是如此,但是柳杨这也太下得去手了。——瞧着小女孩的模样,不过就十一二岁,柳杨就瞧她一副色迷迷恨不得立即吞她入肚的急色样。可怜的小女孩,要是真跟了他,怕是等不到天黑就得变成个少妇吧。
“柳杨,你这是在残害祖国的花朵,是在犯罪!做为兄弟,我不能视而不见。”李成秀将在吕赛先那里得来的“不义之财”往柳杨的手中一塞:“拿着这些钱,去找个成熟点的祸害吧。”
“这,这……”一时之间柳杨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成秀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拉了小女孩儿到身边:“这孩子归我了。”
“为了救他们一家子我花了三百两银子!”这一声柳杨终于喊了出来。
“你这人……”李成秀无语:“我们是什么关系?好兄弟!兄弟之间有必要算得那么清楚吗?几两银子的事,你也好意思地算。还有,别忘了,你们在齐胖子那里受得的气,可都是我替你们出的!”
将“恩情”一摆,柳杨顿时无话可说了。
很好,做好事果真是能让人心情愉悦,李成秀再邀请柳杨再去喝酒,柳杨站在原地不动,要求道:“得你请客。”不等李成秀回应又补充道:“别说是客你请钱我付的话。”
……
他是怎么知道的?
做人是不能这么精明的,没法一起愉快地玩耍。
“你这个人可真没意思,我是那种人吗?”此刻,李成秀深深地觉得自己的修炼远远还不够,这时候应该脸不红心不跳地顶回去的,她居然做不到。
柳杨长出了一口气,说最好不是,弄得李成秀臊眉耷眼的,好没意思。
当然,钱,李成秀是不会出的,这不是还有齐胖子么。
上了早先看好的那艘小画舫,李成秀便叫来船工吩咐:“你去三宝楼叫他们送些好酒好菜来,就说是三楼的齐公子请的客。哦对了,再叫一两个会弹唱的,帐齐公子会一起汇。”
船工应了一声去了,一回头却看到柳杨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李成秀顿时一阵心虚,完了,刚才好像说漏嘴了。
“柳兄!哥哥,我对不起你啊!”捂住脸,李成秀失声痛哭:“我也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的,可是那个齐胖子他逼迫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你做了什么?”柳杨顿时紧张。
“我,我……”李成秀一时还真有些说不出口,吱吱唔唔一阵才道:“我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去照顾苏三宝生意么!”
“你把齐泰带去苏三宝那里了?”柳杨问。
“啊!”给兄弟戴绿帽了,真有些不地道啊。李成秀心虚地自辩说:“我想就着上去喝喝酒,听听曲儿,看看舞就得了,哪里晓得那齐胖子死活赖在那里不走……”又将脸捂住,痛哭失声,“我也说他了,这样不好,可是拉他他不走,打他他也不走,最后闹得他急了,他还叫了打手把我从船上扔了出来……”一抬头,就见得柳杨一副怪怪的模样,李成更加心虚了,忙扯拉起嗓子痛哭:“我有罪啊,我无能啊!没有保护好小嫂子,柳兄你打我吧,骂我吧,这样子我心里会好受些。”柳杨似乎不为所动,李成秀小心建议:“要不你就拿我刚才给你的那些钱,去重新找个?”
“行了,行了,你别再说了!”不提那钱倒还好,一提那钱柳杨就一阵牙痛:“你这又哭又喝又演的,其实就是想跟我说你把齐泰领到苏三宝那里去了吧?”
李成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补充:“还有就是我真是尽力去保护小嫂子了……”
“什么小嫂子!”柳杨呲了一声,斜眼看着李成秀问:“齐泰很喜欢她?”
“看上去是那样的。”李成秀小声地回答。
“那就好。”柳杨说。
……
还好?李成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柳杨反问。
“她,是你的女人啊。”李成秀说。
“什么我的女人!不过是玩意儿!”柳杨嗤地一声轻笑。
……
李成秀觉得好生地冤枉,亏得她一番唱念坐打好一通累,人家却是完全不在乎。——深深地为龚四五感到不值。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副样子看着我?”李成秀反应过来,问道。
提起这茬柳杨就恨,咬牙切齿地盯着李成秀:“你出一回钱会死啊!”
“不会啊!”李成秀嘿嘿一笑,道:“但是会心疼嘛!再说了,我替齐胖子介绍了一个让他那么满意的女朋友,他该感谢我才对。”
女,朋友?柳杨觉得这个词儿很新颖,也很形象。
船工很快就带着酒菜和歌舞伶人回来,菜是山珍海味,酒是珍藏的十八年女儿红,三位伶人身形婀娜,仪态颇美,尤其是为首的那位轻纱蒙面的女子,虽不见其真容,窥其风韵气质应该是个绝色佳人。
☆、第19章:梅娘
李成秀虽然好奇佳人为何蒙面,但好奇归好奇却并没有多问,可柳杨的素质就没有那么好了,死活要人家取掉面纱,对方不愿意他还跟人家急了,伸手就掠了人家的面纱。
“啊!”
“啊!”
佳人一声尖叫,李成秀也是一声惊呼。——佳人的左脸颊被一条十多厘米长的蜈蚣盘踞,张牙舞爪,十分吓人。
“你是,梅娘?”万没有想到,这个疤脸女人竟然还是柳杨的旧识。
“公子认错人了。”佳人似乎也认出了柳杨,但是她拒绝与柳杨相认,更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
但是柳杨却十分肯定,更不顾别人不愿意与他相认的立场,坚持认定:“你是梅娘!”
实无奈何,对方只好变相答道:“公子所说的那个梅娘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叫杜元娘的女子。”
好熟悉的场景,李成秀双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透着满满言情戏的二人。接下来该是二人抱头相拥,互衷肠了吧?
做好了要看言情大剧准备的李成秀,兴致高昂地问二人:“二位是旧识?”
不想转眼就被柳杨给耍了,柳杨哈哈一笑,指了那女子道:“大名鼎鼎的苏梅英,苏梅娘,这扬州城中何人不相识?”
刚刚还一副“旧情人相见,份外暧昧”的呢,转眼就变成“于伯牙与钟子期”,好没意思!
李成秀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故意抬杠:“我就不认识。”
“你啊,你啊!”柳杨没好气地将李成秀一指,末了笑道:“这位乃是三宝楼的旧主,苏梅瑛。”
“啊?”李成秀大吃一惊:“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梅娘啊?”说罢笑着道:“那你可要补偿我哦,刚才我在三宝楼就多问了两句关于你的话题,就被三宝楼的那群疯女人给撵了出来。”
“你不是说你是被齐泰的手下扔出来的吗?”柳杨当即拆穿。
……
这个人,没法交朋友,太不会做人了。
虽说苏梅瑛,哦不,现在该叫杜元娘了。虽说杜元娘与柳杨没有男女关系,但还是很熟悉的,似乎彼此间还真有一点儿心心相惜的感觉。杜元娘的故事很俗套,不过是一个痴情风尘女所托非人的故事,下场很是凄惨,从她身上已经有过缝补痕迹的衣裙,还有头上只是样子货的首饰就可以看得出。对此,柳杨很是感伤,并且很对她的现状担忧:“那你现在就出来走场过活?”
“玄金是个念旧的人,有人到三宝楼叫歌舞,他会看势,将有些不要紧的客人就叫我来。”杜元娘苦涩地笑着,然后没落地一叹:“人但凡有一口气在,总是要吃喝穿用的。”
本来就很伤感的氛围,又因杜元娘的这句话多添了几分阴郁,一时间气氛低弥到了极点。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总遇到这样消极负面的事情?
不是说好了,这辈子要随时随地保持心情愉悦的么?
这样子可不行!
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李成秀强撑着打了一声哈哈:“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人海茫茫,二位能够久别重逢,这是修行多少年才能换来的机缘啊。本该欢喜庆贺才是,怎么能够让伤感浪费这欢乐的时刻呢?”一手揽过酒壶,给二人斟满,“来来来,我们以此酒为贺!”
“贤弟所言极是。”柳杨闻之大笑,杜元娘也是展出了笑颜,笑出来的她就是那狰狞的疤痕也掩不住她的光华。——多少年后李成秀都能够清楚地记得杜元娘的这一刻的笑容。
既是旧友重逢,欢场中的那一套就不便拿出来了,李成秀也难得地正经起来。
于伯牙为报钟子期为钟子期弹了一曲《高山流水》,杜元娘为报柳青田,亦为他歌舞了一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杜元娘为柳杨献上了一曲《洛神赋》配《惊鸿舞》,歌声曼妙,舞妓妖娆,就算是被各国大家看刁眼的李成秀也禁不住痴了。可惜美则美矣,却怎么也掩不住唱歌本人的没落后的凄苦。
毫无悬念,杜元娘酩酊大醉,李成秀和柳杨一起送她回家。刚到家,杜家就有人来访,不是别人,正是三宝楼管外勤的玄金。
彼此见过,一番叙话,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那话是怎么说的?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自古名将和美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听着玄金讲的杜元娘种种的曲折和悲惨,柳杨怒发冲冠:“元娘在歌舞中这等的造诣本该受宗师般的万人尊崇和敬仰,怎么还要受这样些侮辱?”
李成秀却表现得十分淡定,悠悠地说道:“孟子在《战国》中讲,‘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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