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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大闲后——山野荆棘

时间:2017-10-08 18:30:03  作者:山野荆棘

  “外头可天阴了?”皇帝双目微闭,低沉地问道。
  “没有。”武旦低声回答。
  “唉,又没雨……”皇帝长叹了一声,沉默许久后才睁开眼来,看到武旦立于榻前不由得一怔,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朕不是让你和成秀一起来吗?她人呢?”
  经过几次的事情后,皇帝待李成秀越发地亲厚了,不知道从何时起便不再生疏地称她“太子妃”,而是亲昵地称呼她名字,成秀。
  “她去城南了。”武旦回答。
  皇帝的眉头又皱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道:“她去城南做什么?这大热的天,莫要热坏了。”
  武旦解释说:“昨儿城南的乞丐又死了两个,她去看一看。”
  “又死了两个?”皇帝脸上的阴郁更浓了,言道:“如此你就更不该让她去了,莫不是什么瘟症,要是染上了可如何是好?”
  “钱庸和几个太医已经去看过,已经确定不是瘟疫。”武旦如此说道,希望皇帝能够宽心。
  “即使如此也她也不该去,现在城南乱得乱,莫要出了什么事。”皇帝皱眉说:“她是储君之妻,不可犯险。”
  武旦顿了顿道:“姑母是跟着她一起去了的。”
  “荥阳公主?”皇帝一怔,怒道:“真是胡闹!是不是荥阳公主撺掇她的?”
  “倒不是。”武旦说:“自第一个人被热死的人报上来后,成秀就一直想要去看看……儿臣已经于前天去看过了,情况,不是很好!”
  “你去看过了?”皇帝颇有些意外。
  “是。”武旦答:“儿臣觉得光看奏疏未必能知道真相,反正城南也不算远,不如去看一看,于是便去了。”
  “难为你想到这一点。”皇帝赞赏地点点头,问:“看了结果如何?”
  “不是很好。”武旦重复刚才的话道,慢慢地与皇帝说道:“城南聚的那乞丐并非是长安故有的,而是从别处来的……”
  “别处来的?什么意思?”皇帝惊疑地看着武旦。
  武旦说:“儿臣对一些乞丐做了询问,他们有从夏州方向来,有的是从丰州方向来,有的是从灵州方向来,有的是从凉州方向来……”
  “什么?”皇帝震惊地弹坐而起,抻起身体向前倾,瞪着武旦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激动皇帝的面色更加显得不好了,武旦很是不忍,却又不得不说:“儿臣猜测,可能关内道也出现了旱情,但是被下面的官员给瞒报了!”
  “什么?关内道也出现了旱情?”皇帝轰然倒在了榻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顶,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帝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武旦又惊又惧又急,扑倒在皇帝的榻前,急切地恳请道:“父皇,您别着急,这些只是儿臣的猜测,或许,或许儿臣猜错了呢?”
  “不,你猜得应该没错,关内道肯定是出事了。”皇帝怔怔地望着屋顶说:“你一向稳重,无把握的话是不会在朕面前来说的。你必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事实了吧?”
  武旦垂下了头,不忍跟皇帝说太多实情。
  皇帝也不勉强,只愣愣地望着屋顶,一言不发。
  一时间屋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压抑极了。
  过了许久,皇帝才开了口,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武旦欲言又止。
  “还是要让朕去跪太庙,自请罪罚?”皇帝悠悠地问道,武旦还来不及想怎么应对,就听得皇帝的嗓音突地拔高,嘶吼道:“要朕去自请罪罚,难道都是朕一人之过吗?凭什么?这天下又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凭什么要朕一个人去自请罪罚?”
  “皇上,您别这样,别跟那些腐儒们一般见识!”冯英急切地奔到皇帝的面前,一边端了茶水给皇帝饮,一边给皇帝顺着胸口。
  “朕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可是他们要与朕一般见识!”皇帝一巴掌就将茶碗打开,茶水泼洒了冯英一头一脸,冯英也不敢擦顶着满头的茶汤一个劲儿地给皇帝顺气,可是他越是忙活皇帝越地的气不顺,抬手一掌又打在冯英的脸上:“给朕滚远些。”
  冯英连滚带爬地退开几步,缩在榻脚嘤嘤哭泣:“皇上,您别这样,您要保重龙体啊!”又眼泪汪汪地望了武旦:“太子,您劝劝陛下!”
  “父,父皇……”这样歇斯底里的父皇,是武旦从未见过的,着实将武旦给吓着了。
  “这些混账东西们,吃朕的,穿朕的,朕为他们养父母妻子一家老小,平日里山呼万岁、英明,只晓得奉迎拍马,正要用他们的时候便又是朕的错了,全是朕的事了!”皇帝犹自怒火冲天地大骂,越骂越生气,最后红目赤红地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朕要将他们晓得朕的厉害!”
  【 ..】

  ☆、番外:学艺

  
  “才花了十天就将前后两年所有的账目全都理清了?”武旦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还不只是典膳局的?”
  “怎么?你不相信?”李成秀笑看武旦,说:“账目就是证据,你觉得我若是没有将证据拿到手,他们会乖乖认罪?再有,既是要查便要查到底,牵连到谁就查到谁,这可是你说的。还有,去芙蓉园春宴案发的时候我们便有言在先,在那时候起都安份守己好好做人,以前犯多大的错都继往不绺,如若不知好歹还不收手,抓不到他便罢了,要是抓到他一起算账,并且从重处理!如此,我自然是要将所有的账都查清楚,要不然怎么跟他们算总账呢?”
  “你厉害!”武旦朝李成秀竖起大拇指赞道,然后又说:“我看你算账的手法颇为神奇,教一教我呗。”
  “可以啊!”李成秀倒是蛮大方,半点儿推辞也不便一口答应了,只是武旦正待欢喜,就见得她小手儿一伸:“拿来!”
  “拿,什么来?”武旦一怔,突然感觉有些不好。
  “当然是学费喽!”李成秀鄙夷道。
  “学,费?”武旦又是一怔,想到她曾经的狮子大开口,不由得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你想要多少?”
  “不多,就十万八万贯的样子吧。”李成秀随口说了一个数儿。
  “你疯了?”一听李成秀给的数儿,武旦就跳了起来:“十万八万贯,还不多?”
  “怎么了?”李成秀问。
  “我没有!”武旦色厉内荏地干吼着。
  不管武旦色厉内荏,李成秀高声朝外喊:“魏公公可在外面?”
  “老奴在。”魏老宦在外头高声应着,须臾便走了进来。
  李成秀对魏老宦道:“劳公公跑一趟,替本宫请一下薛侧妃她们,就说晚上请她们在丽正殿用膳。”
  魏老宦奇怪地看了李成秀一眼,倒也没有多问,道了一声:“是。”
  “等等。”唤住魏老宦,李成秀笑着与他说:“让大妞跟着你一起去。”
  不过是传道赐宴的口谕,用得着还派监军吗?虽然心头奇怪,不过魏老宦也未多问,直接应了一声:“是。”魏老宦一边让小太监去叫大妞,一边又问李成秀:“敢问太子妃,晚膳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李成秀笑答:“没有,就吃个便饭,一家人聚一聚,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狐疑地看了李成秀和武旦一眼,魏老宦笑着领命退下,这时候大妞也收拾好过来了,两个人一起去各院传旨。
  武旦看得一头雾水,萌萌哒地瞧着李成秀,李成秀嘿嘿奸笑道:“你这里榨不油水来,我就从你老婆那里着补回来。”
  “你打算怎么着补?”武旦百思不得其解,求知若渴地看着李成秀问。
  李成秀神秘地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依照武旦对李成秀的了解,知道她每露出现在的这副表情,就表示她正在给人挖坑,或者正准备给人挖坑。武旦很明显地预感到,这次李成秀要坑的人就是他。
  武旦很是为即将到来的命运担心,但又忍不住好奇……李成秀到底要怎么坑他?
  不是武旦有病,实在是李成秀太神奇了,坑人也坑得能推陈出新,这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对它产生好奇。
  虽然预感很不好,理智告诉武旦应该赶紧躲开,但好奇又拖着武旦留下来。预感不好的痛苦与好奇的兴奋就这样交织在了一起,使得武旦的脸色不停地变来变去,李成秀见了禁不住惊奇:“咦,你居然会川剧变脸?”
  这个她老早就想去学了,只是苦于没有拜师的门路,没有想武旦居然会!
  李成秀欣喜若狂,伸出小爪子一把揪住武旦的腮帮子,想把他用的面具薅下来,好好研究。
  一时不察叫李成秀的突然袭击得逞,武旦顿时哇哇大叫:“干什么?你干什么?疯丫头你给我撒!哎呀,好疼!快撒手。”
  挣不脱,拽不掉,那就是一双恶魔的手。
  对武旦的嚎丧李成秀充耳不闻,她一心扑在了面具上:
  “你这面具做得好逼真,而且贴服得好好,完全看不出是假的……”咬牙切齿使劲拽,“我使这么大劲都扯不下来……怎么拿下来?”
  徒劳无果,李成秀只好撒开手,两冒金星地看着武旦,求知若渴。
  “什么面具?什么假的?这是真的!这就是我的脸!”捂着腮帮子的武旦眼里噙着泪花。
  “啊?”李成秀大吃一惊:“这个,你没有戴面具吗?”随即转为惊喜:“你是怎么做到的?就像刚才那样,你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又黑……嗯,对对对,就跟现在这样,又扭曲得完全没个人样子了!好厉害,好厉害,你教教我吧!”
  李成秀搓着小手儿,两眼笑得弯弯如新月,一脸的谄媚。
  武旦:“……”
  “好啊,我教你!”滞了滞,武旦顺过气来,笑着跟李成秀说:“这个不难炼,不过有诚心才行。”
  “我有诚心,绝对有诚心。”李成秀连连保证。
  “那好,我说你做。”武旦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求知欲望爆棚的李成秀没有注意到这抹精光,她满是欢喜地等着武旦教她。
  武旦说:“你得先闭上眼。”
  李成秀就闭上眼。
  武旦又道:“要双手合什。”
  李成秀就双手合什。
  接着武旦又说:“你头微微向上扬些,张开嘴巴!”
  这是什么招数?李成秀有些狐疑。
  “还想不想学绝学?”武旦冷声哼道:“不是说有诚心吗?”
  “可不许整我哦!”李成秀小心翼翼地说。
  “不学算了!”武旦生气了。
  李成秀当即败下阵来,迭声说道:“我学,我学……”然后乖乖地按照武旦的要求,将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又微微地张开了嘴巴。她还是有些提防的,是以,并没有将嘴巴张得多大。但,即便是如此,也足够武旦使坏了。
  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武旦悠悠地说:“跟我念:‘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李成秀跟着念,念着念着就愣住了:“这不是荀子作的《劝学》么?”
  但是已经迟了,“么”字一出口,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嘴里,味道很不好!
  李成秀猛地睁开眼来,呸地吐出口中之物,是一块油黑的布条……
  是擦灯油的抹布!
  “啊!我跟你拼了!”李成秀暴起,朝着武旦又一通王八拳打下!
  武旦一边跳着脚地躲避李成秀的攻击,一边笑着道:“你还讲不讲理?是你要学变脸的!”
  “断子绝孙爪!”李成秀恨极,一个燕子展翅朝着武旦的天灵盖拍去。武旦闪身一避叫她扑了个空,正在得意,突感觉裆部猛地一疼,瞬间抽走了他浑身的所有力气!
  “嗷呜……”武旦又一次地捂住下身,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李成秀欣赏着武旦痛苦的姿态,哼道:“都跟你说了,我使的这一招是‘断子绝孙爪’了!”
  “你卑鄙,无耻,下流,不是女人!”
  ……
  且不提武旦缩在地上多么地痛苦,且说大妞陪着魏老宦去内宫各院传旨,她是一路走一路不明白,闹不清李成秀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又要见薛侧妃她们了。
  眼珠子一转,大妞计上心来,凑到魏老宦身边嘻嘻笑道:“公公,您是知道的,咱们太子妃娘娘最不喜欢那种没礼数的人了。您老在宫里见多识广,最是有办法,一会儿到了各院可就都看你的了!”
  “看,看我的?看我的什么?”魏老宦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太子妃邀请薛侧妃他们吃饭是为哪般。
  薛书乔传了话来,说是身子不舒服不能前来,代请告罪。
  她不来正好,太熟了,闹得李成秀每次对她下手都有负罪感。她不在,正好让她来敲诈田奉仪几人。
  一个时辰后,田奉仪等齐齐地来了丽正殿,都是些知礼数的,没有一个是空着手来的,无不是捧了稀世的美玉献于李成秀,就是新得的蜀锦不愿意一个人消受来与李成秀一道分享……在众多人中,就数田奉仪拿的最贵重,乃是一块三半多长,半尺多高宽的碧玉!
  于是,在用完饭后,除了田俸仪外所有的女人都醉了,武旦只好去了田俸仪的西池院歇息。
  第二天一早,魏老宦捧着一个匣子期期艾艾地跟武旦说:“太子妃派了人送了件东西过来,说是等您醒了第一时间给您。”
  “是什么?”武旦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得匣子里装的是书,书上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学费已收到,秘诀奉送。”武旦看得一头雾水,拿开纸条想看下面的书,就见得纸条背面还有一句话:“田俸仪的那块玉着实漂亮,你可要好好服侍她哦,要不然她会觉得亏了的,回头不替你交学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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