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梨也笑了起来,上前便道:“以咱们小姐这般的花容月貌必定是要配这么好的东西了。明日皇宫饮宴,小姐可要穿的鲜艳华丽些,一举艳压群芳才好呢。”
齐念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你倒是蕙质兰心,竟与夫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姣梨讪讪的又笑了笑,顿时便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齐念转眼便不再去看她们,只随口道:“这些衣装给我留下浅碧色的那套即可,其他那三套十分艳丽的好好封了并这副流光溢彩的凤穿牡丹头面送去六小姐那里,就说我只是区区一介庶女,不敢用这般华贵的好东西,还是她用着最为合适。”
她既是小姐,吩咐了这样的话丫头们虽十分不解却也不敢反驳,只默默地按她所说的收拾好了,命一个小丫头送出去了。
齐念自取了胭脂奉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方继续道:“首饰便也就给我留下这对玉流苏耳坠与这支玉叶蝶恋花的步摇,其他的你们几个若有喜欢的,便自己选了自己戴吧,不必再奉到我面前来了。”
这可当真是大方的很,这里边哪一样首饰不是无比昂贵华美非凡的,竟让她就这般随意的赏给了下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阿瑶之心
姣梨等几个丫头全都愣住了,呆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好。
齐念喝完了茶,将茶杯搁置在桌案之上便想转身出门去看看院子里前些天移植而来的幽兰花活的怎么样了,毕竟这几天便已是花期,若是因照拂不周而耽误了开今年的第一遭花儿可就不好了。
她正要出去,眼角一撇却只见阿瑶虽紧追着她的脚步跟上来了,那漆黑明亮的双眸却是依依不舍的盯着放在桌案之上的那个小匣子,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齐念心中一动,倒也不急着出门了,反倒反身回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喝上了,边微笑道:“想来你们也从未接过这般草率的赏赐,反倒有些怯怯的不敢拿吧。罢了,我便在这里替你们分一分吧,这副金镶玉嵌珠宝手镯……”不过眸光流转间轻轻一撇,阿瑶那副松了口气的表情便落入了她的眼中。
齐念只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打算拆穿了她去,只将手中的这副金光闪闪的手镯递给了离的最近的胭脂,口中边笑道:“这便给你吧,胭脂最为持重沉稳,与金色的首饰最配。”
胭脂虽满面的不敢置信,却还是十分受宠若惊的接过过去,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手中。
“这盒子金九凤钿儿便给姣梨吧,贴在额角最是俏皮可爱了。”随手拾起了一只精致华美的小盒子递了过去,姣梨忙喜不自胜的谢了恩,兀自搁在怀里小心的揣上了。
又给其他几个丫头均分赏了些,各人皆喜气洋洋的福身谢恩,在齐念的授意之下欢天喜地的打扮去了。
这样一来屋里便只有笑意盈盈的齐念与满面期待却又忐忑的阿瑶,只低下了头不时的抬头偷瞄一眼,看见齐念分给她们的东西之后又暗自松了口气。
在这偌大的未央国中,不论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儿还是已出嫁的妇人,上至皇亲下至平民,女子怀里总会携着一块手帕。
如若是寻常女子,心中藏着事情手中定然会揪着手帕作足了揪心之状,若不欲为人知的话,这个小动作也是很难掩饰的。
只是阿瑶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毕竟她怀中的罗帕,只是闲来无事之时拿出来擦拭藏在腰间的匕首那森寒锐利的刀锋。
是而能自阿瑶那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面容之上瞧出忐忑惴惴之色,齐念也当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好苗子。
此时这棵好苗子笑得倒有些别有深意,她见阿瑶竟如此沉得住气,便也就不再逗弄她了,只将桌上那几乎被拿空了的首饰匣子往阿瑶面前一推,浅浅的笑道:“可别说你家小姐我偏心,都给了旁人许多好东西就是不给你留下一两样了。你且瞧瞧我给你留下的这些,你可喜欢,满意?”
阿瑶不禁颇有些迫不及待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自己一早便看中的那几颗硕大圆润的东珠都还在,顿时便雀跃了起来,十分欢喜的道:“多谢小姐!”
齐念替她将匣子一收,送到她的怀中,亦是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旁的金呀玉的毫不在意,就只相中了这些只用来镶在衣裙之上也不甚贵重的东珠。既然你喜欢,便拿去好好的收着吧。”又笑了一回,她忽得有些怅然的轻叹了口气,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恐怕这一回暗战打完了后,便要明枪明刀的正式交锋了……想来再要有这样品相难得一见的东珠,怕是不大容易了。”
只是阿瑶尚在暗自思量着些什么,倒也没将她这话听入耳中放在心里,只弃了匣子将东珠颗颗取出,用帕子给仔细的包住了方才放入怀里收起来了。
齐念轻笑着摇了摇头,将已然凉透的茶盏复又端起饮了口冷茶,这才步出了房门,往院子墙角去看她的幽兰花了。
从前还在边境偏远的天阴城小山村中的孩提时光,她便甚是喜爱山间常开的一种名唤紫罗兰的小野花,那时深得自幼便看着她长大的秦姑满腔子的偏爱,因着不舍她总是跑去山边那么远的地方摘花儿回来插在院中放置在草丛里的一个不用的大水瓮里养着,是而便亲自去了那山脚边,将那些开得正烂漫的花儿移植了些在自家的院中墙角处。
不仅是前世,今生在齐念醒来的第一天里,一眼便瞧见了栽种在墙角下那一丛葱葱郁郁花香四溢的紫罗兰。
当真是一眼万年,恍然若梦。
如今看着依旧只栽种在院角处的却自那山间四处可见的紫色小花变成了十分名贵的淡雅幽兰,而她也再不复当年的天真烂漫单纯无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
这样一回忆起来,倒是令她想起了许多当年尚曾不懂事之时的往事。
虽是最琐碎不过的,却也是最温馨不过的。
她跟着邻居老郎中家的七小子上山能捡蘑菇采花儿,下河能捞螺蛳逮鲤鱼,当真是男孩子家做的事情,她也学了个十成十。
秦姑虽一向都不太约束着她,却也不免老是忧心忡忡,担心女孩子家家的野了性子,回头长大了嫁人了该讨不了丈夫婆母的欢心了。
只是这些话她也无处向人说去,小山村里的女孩子全都这样,谁家也没像个宝似的藏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然那么多的活计都谁干去。
只是因着齐君良按月都送来十分充裕的银钱米粮,她们一老一小的相依为命过得倒不拮据,反而十分宽裕。
只是这话向齐君良一说倒是起了相反的作用,秦姑原本是想让他这个当爹的好好管教管教年岁日益增长的女儿要如何学做一个良家小姐而不是个假小子,只是齐君良这面微笑着应承了她这个嘱托,转脸却向刚刚将一束尚还沾着清晨晶莹的露珠的鲜花撒入盛满了雨水的大水瓮中的小齐念夸赞了一番,这花枝浮浮沉沉的倒真是清新好看。
且这宽口深底的水瓮中还养着两条自河中捞上来的红色锦鲤,它们一下一下的往上蹿着用口叨着花瓣激起层层涟漪,煞是有趣喜人的紧。
齐念得了夸赞便愈加欣喜了起来,齐君良心满意足的瞧着女儿欢喜的模样,忽得便想起了秦姑的嘱托,顿时便童心大起,扛起了一把小锄头便领着齐念与秦姑一起,出了门齐念又去了老郎中的药庐里将小七喊了出去,四个人同去了他们时常玩耍的那山脚处的一片花丛边,将那紫罗兰给移了几株带了回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对镜梳妆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前边欢笑着蹦跳着,而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两位亲人正怀抱着她最喜欢的花儿满目慈爱的看着她欢喜雀跃的背影。
那时沾染着稻谷花香与泥土芬芳气息的青葱时光,就仿佛爹爹怀中那几株生机勃勃的紫罗兰一样,充满了阳光与希望。
也正是那一次喊了小七来同她一起玩耍,方才让爹爹见到了面。
是而直到后来在江南山林间齐君良遭周氏派去的人谋害之时被一路狂奔辛苦赶至的小七救下之后,他还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齐念曾经的玩伴。
只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齐府,行山村,爹爹,秦姑,姨母,师父,还有小七。
仿佛自她踏入这座繁花似锦的长乐城中起,从前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任何的关系,便是那记忆中独特的紫罗兰的花香,终究也要被这名贵娇艳的幽兰花给代替了。
齐念颇有些伤感的在墙角蹲了许久,直到她回过神来之时,双腿都已然酸麻透了,刚想站起身来便难以控制的东倒西歪差点儿没跌一跤。
本想喊人来扶她,只是这也忒有些丢人了,且丫头们全都领了漂亮的首饰回屋对镜打扮去了,便是连素日里半步都不曾离开过的阿瑶也揣着东珠欢天喜地的去了,此时这院中诚然只有她一人而已。
说起阿瑶当真是没有个爱娇爱俏的小女孩的模样,今日倒真是开了窍了,竟也对珍珠首饰上了心,倒真让齐念十分讶然。
不过这样也好,难得她有这份心思,便让她多捯饬捯饬自己也甚好。
横竖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谁人敢在华七小姐的院中闹事,即便是今时华夫人不曾十分的关照她,都也不能在明面儿上明目张胆的难为于她。
这毕竟是在比齐府更复杂更繁琐的华府,谁人都不能一手遮天,便也只能暗中争斗了。
边胡乱的思忖着这些烦心的事情,边撑着墙壁僵直的站了好一会儿,她的双腿方才恢复了只觉,终于不再麻痒着了。
齐念好不容易回到了屋里,忙又倒了杯茶喝了,初夏的黄昏已然将近了。
因着她着人送了那套华贵艳丽繁复无比的凤穿牡丹头面去了华玉蓉的菡萏院,又传去了那句卑微的很识自己身份的话,是而让华玉蓉顿时便身心愉悦,再加上之前华夫人掏心掏肺的敦敦教诲,便也就对这位庶妹的诸多不满都消散了去,只兴致盎然的挑选着明日入宫该穿什么衣裳,作什么妆扮来的最好。
这个消息早已在下了早朝之后便传遍了整座长乐城,所有家室容貌皆尚可的闺阁小姐们均沸腾了起来,连带着她们的父母兄弟以及下人们也全都将激动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毕竟这场为皇子们挑选妃子宴会可是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们均有了施展各自魅力的机会,毕竟这可是个一展翅一高飞便能攀上高枝的好时机,可以说嫁入皇家便是所有适龄少女的春闺梦想。
这一夜便在许多人兴奋而又有些惴惴不安中平缓的过去了。
一大清早天还刚蒙蒙亮时,齐念便被人给吵醒了。且听着这嗓门声儿,仿佛还不是自己院中的婆子丫头们。
阿瑶虽依旧守在她的门前却只默不作声的瞧着她们喧闹,既不上前阻止也不入门去通报,便只缩在众丫头之间,毫无存在感。
这也是齐念多次叮嘱教导的效果,如若不然她定会死死的守在门口任谁都不能靠近,就好像之前那些次,非要得到齐念的吩咐方才肯放行。
但诚然阿瑶是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随时能清醒的听从命令,而齐念却不能随时都保持着清醒来下达正确的命令。
却若是阿瑶在人前表现出太过维护齐念且能力卓然超众的话,定然会引起这华府之中所有人的注意,不论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
这便是齐念最不愿意看见的了,她当前最需要的既是韬光养晦,而不是崭露头角。
是而每次被华夫人召去叙话之时她都宁愿带上胭脂与姣梨这两个丫头,而不是带着阿瑶,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齐念被吵醒后便只睡眼惺忪的半起了身,朝门外扬声喊道:“胭脂,姣梨,这是怎么了?门外何事这般吵闹?”
显然胭脂她们便在门外守着呢,便立即回道:“小姐,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说是来请小姐起身梳妆了……”
她这话还没回完,便霍然被另一个粗大的嗓音给打断了,“七小姐,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夫人吩咐了,今日赴宴可马虎不得,是而差使奴婢前来替小姐梳妆,定然不叫小姐初次入宫失了礼数便是了。”
齐念听了这话只淡然道:“如此,便多谢母亲为我的这一番心意,也劳烦嬷嬷这般辛苦了。远黛女妆可在?”
立马外边便响起了这俩丫头的应声。
她便继续吩咐道:“你们二人请周嬷嬷去前厅吃茶稍等片刻,胭脂与姣梨进来服侍我起床,我即刻便来。”
丫头们均应了声,便有条不紊的分头动作了起来。
阿瑶只自始至终的混迹在人群之中不吭声儿也不抬头,当真是叫人见之既忘,全然不能留下丝毫印象。
只是守在门口的她自那房门打开了之后,便一直都守在齐念的身边,寸步不离。
她始终都谨记着,今日入宫既是变数,之前风平浪静的生活恐怕就要在今日终结了。而往后,则又是步步惊心。
那周嬷嬷便是昨日被华夫人遣来请齐念去天香院议事的那个老嬷嬷,想来定是曾经荣国公周府里的人,被华夫人带了来。
是而她年岁最长资历也最老,今日又来要亲自为齐念梳妆,想来华夫人当真是极其看重齐念入宫赴宴的结果。
仔仔细细的净了面只着了寻常的衣物,齐念坐在铜镜前怔愣的端详了自己这副清丽娇柔的面容片刻,方才轻声道:“去请周嬷嬷来吧。”
诚然,铜镜里的自己眉目如画恍若不食人间烟火,正是少女芳华正盛的年纪,天真乖巧不谙世事。
只是那双已然看透一切的眼眸波澜不惊是真,沧桑暗藏亦是真。
很快,那周嬷嬷便领着两个捧着妆匣的小丫头进来了。
一入门她便笑了,只瞧着齐念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赞叹道:“七小姐这头青丝,当真是奴婢所见过的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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