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 焦左不由叹了口气。
不知变通的木飞, 昏庸无能的君王,他觉得,晋国的江山极有可能会在这一代灭亡。
“丞相有没有想过,比起王上,其实更该忌惮我父亲的人是摩耶王,在来国都之前, 我和父亲就有一个不确定的猜测,王上想要动我父亲,我就顺水推舟的,找来摩耶国使臣,想要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是正确的。”
面对焦左,木歆的表情缓和了许多,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小辈对长辈的尊敬。
“你的意思?”
焦左有些不太确定,在木歆说完这段话后,瞳孔不断放大。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木昕这段话的含义,也就是说摩耶国并非真的想要和晋国开战,所以他们必须确保木飞好好的,如果对方真的因为晋文王的逼迫干脆和摩耶国鱼死网破,这绝对不是摩耶国想要看到的。
刚刚摩耶国使臣的表现太过急促,他似乎并不想要在木将军这件事上纠缠,也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在意忽烈将军的死,他们似乎只想要快点拿到和谈的赔偿,赶紧带着和亲的十公主回国。
容他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会儿摩耶国如同木昕之前在朝堂上猜测的那样,因为和月氏部落的战争元气大伤,这会儿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进攻晋国,甚至都没有信心能够守住自己国家的边城。
“小将军是否能赏光和我喝杯茶。”
焦左极力克制着喜悦激动,眼神灼灼地看向木昕说道。
“乐意至极。”
木歆点点头,很快她就要启程回临江关,国都里她并没有太多信得过的人。
倒是眼前的这个老者,和原身的父亲一样一心为民,大公无私,尤其他还有一个优点,并不愚忠于桓王室,只要到时候继位的君王是个明君,不论他是桓王室子嗣还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他都愿意忠心辅佐。
这会儿晋文王让他失望至极,要是操作得当,眼前这人就能收为己用。
为此,木歆很愿意挤出一点时间陪老人家喝喝茶,聊聊当今局势。
*****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晋文王回到寝殿,想也不想抓起身边所有能够抓到的摆设器皿,一股脑地往地上砸。
跟着他进来的御史大夫杨忠,也就是今天帮着敲响鼓和钟的佃户递上万民请愿书的男子差点被砸到好几次,偏偏他也不敢躲,只能瑟缩着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摩耶国的使臣是不是没带脑子,木飞杀了他们摩耶国的将军,孤把木飞的人头送给他们,他们居然还不愿意要。”
在晋文王看来,他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先是绕过焦左等老臣颁布加重赋税的政令,再是派人各处挑拨引起百姓对于木飞的怨怼。
到时候他只是一个顺应民心斩杀逆臣贼子的明君,木飞除了,摩耶国的怒火也由此平息了,他屁股下的龙座,自然也就更稳当了。
至于边关少了木飞行不行,在晋文王心中当然是可以的,他泱泱大国,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比木飞更好的守城良将吗,到时候他提拔自己的人掌管军队,岂不比木飞一家独大更好些。
只可惜,他想了很多,就是没有想到摩耶国使臣居然会拒绝他的提议这件事,也导致了他长时间的谋划,一下子功亏一篑。
“真是气死孤了。”
晋文王坐在软榻上,这会儿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砸的东西了,而空旷的寝殿内除了跟着他进来的杨忠,其他宫女内侍早就在他发火的时候退出了宫殿,这会儿想找个人撒气都不能够,只能靠拍软塌上的矮桌派遣心中郁气。
“王上息怒。”
杨忠本就是靠阿谀奉承一步步爬上来的,这会儿即便他也怕晋文王迁怒到他的身上,可依旧还是开口劝说。
“哼,木飞一日不除,我心里这怒火,就一日不消。”
面对这个时常能够哄自己开心的臣子,晋文王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因此即便这时候还在气头上,却也没有迁怒于他。
“王上,你可有想过摩耶国使臣的态度为何会这样奇怪?”
杨忠刚刚思考了很久,在他看来摩耶国使臣没道理不想要木飞的命啊,毕竟是对方多次将他们挡在了临江关外,更是木飞杀了好几个摩耶国的良将。
为此,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
晋文王这会儿懒得思考,也看不得杨忠这副卖关子的模样,没好气地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依臣愚见,或许那木飞和摩耶国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杨忠踌躇着说道。
之前给晋文王出主意利用民意斩杀木飞的人是他,这会儿虽然晋文王没有将计划失败的原因怪罪在他头上,可难保日子一久,晋文王翻来覆去琢磨总觉得意难平,就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然后渐渐冷落于他,提拔其他和他一样擅长奉承的臣子。
好不容易坐上三公之一的位置,杨忠可不想拱手相让。
“说明白点。”
晋文王喝了一晚上的酒,又受了一早上的气,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杨忠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他怎么听得明白呢。
“臣的意思,有没有一个可能,木飞那小老儿,早就已经背叛了陛下,被那摩耶国收买了。”
在杨忠看来,摩耶国使臣不想要木飞的命,只有这个可能了。
“他敢!”
这次不仅仅是生气了,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惶恐,晋文王拍着桌案,腾地坐起身来。
“可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摩耶国使臣的行为呢?”
杨忠长叹了一口气:“王上之所以不喜那木飞,或许是老天爷冥冥之中让王上感受到了木飞的狼子野心,臣恳请陛下,早日除奸佞,安社稷。”
说罢,杨忠重重磕了一个头,这逻辑顺的,他自己都快相信了。
其实这个说辞还有许许多多的漏洞,偏偏晋文王对木飞忌惮已久,加上他本就是愚笨之人,这会儿张大着嘴巴,对于杨忠的猜测,已经深信不疑。
所有人都说木飞忠心耿耿,可他就是不喜欢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正如杨爱卿说的,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指示,冥冥之中让他察觉到了晋国有他木飞这样一个蛀虫吧。
“孤命令你,带上三百精兵护送永宁公主出嫁,等到了临江关,找准时机——”
晋文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狠厉阴毒,隐隐带着疯癫之兆。
这个心腹大患,实在是不能留了。
第149章 将军9
君臣密谋了几炷香的时间,在晋文王觉得疲了, 想要休养后, 杨忠才战战兢兢弓着背慢慢从寝殿内退出来。
在转过身的瞬间, 脸上原本挂着的恭敬谦和的笑容没了, 只剩下慌张和迷茫。
原本那番话只是他想要挽回君王之心的胡言乱语,没成想晋文王信了,还给了他那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对方居然让他随行护送公主出嫁,并且在临江关想尽一切办法,诛杀木飞木昕父子。
不说仅仅凭借三百精兵,杨忠能不能杀得了武艺高强, 且身边就是十几万守关兵将的木飞父子, 就算他真的侥幸杀了木家父子, 凭借对方在临江关的威望,他还能不能在全军的震怒下全身而退都是难以保证的事,而这一点,就足够他头疼的了。
早知道晋文王这么蠢笨, 他就不该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自然也不会摊上这桩麻烦事了。
可现在他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了,此刻他的处境骑虎难下,这个猜测是他提出来的,如果没完成晋文王吩咐的密令,按照晋文王那小气刻薄的脾性,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如果完成了,在没办法从临江关全身而退的情况下,似乎也是一个死字。
杨忠想的有些头疼,他焦躁地疾步出宫,看来他得想一个更加精密一些的法子,最好能在旁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杀了木飞父子。
投毒或是其他手段,这似乎是他唯一的活路。
*****
因为摩耶国使臣催的急,加上晋文王一心求和无意开战的缘故,很快的,朝廷东拼西凑的集齐了所有摩耶国要的赔偿,同时也准备好了公主和亲的相关事宜。
“永宁,嫁到摩耶国后你别忘了,晋国是你最强大的后盾,只有晋国好了,你在摩耶王后宫的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在送嫁当天,晋文王没法再躲着自己这个女儿了,板着脸对她训诫了一番。
他希望这个女儿嫁到摩耶国后,能起到联姻该有的作用,巩固晋国和摩耶国之间的关系。
永宁的头上盖着红色的盖头,看不到她的父王此时的表情,不过听着训诫警告的语气,她大致也能猜到几分,这时候的她只觉得嘲讽。
摩耶王都多大年纪了,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年,所谓的摩耶王后,其实只是守活寡,熬日子罢了,父王又怎会觉得她还需要在摩耶王的后宫里争,她嫁过去,只是一枚棋子,一座摆设罢了。
再说了,如果她有嫡亲的兄弟,或许还能听得进去父王此刻的这番话,可偏偏她的母后只生了她一个,当初因为受宠的缘故,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感情并不算融洽,这会儿父王在位还好些,将来等她的皇兄皇弟登基了,又有哪个会替她撑腰呢。
更何况,就连这个嫡亲的父王也是靠不住的。
永宁的手指掐的紧紧的,修剪齐整的指尖甚至掐进了掌心的软肉中,刻下深深的痕迹。
她紧咬着下唇,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大声质问这个曾经最疼她的父王,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是父王先辜负的她,也别怪她辜负了父王。
反正现在王宫里的这些人都是等着看她笑话的,既然这样,异母的兄弟登基,和隔着一层血缘关系的堂兄登基,又有何不同呢。
还不如后者,至少还给了她承诺。
想到放在陪嫁妆盒暗层内的毒药,永宁的愁绪稍微缓解了几分。
“请公主上鸾轿。”
木歆也要回临江关,这一路上,她还有保护公主的职责。
“嗯。”
永宁轻轻应了一声,盖着红盖头的她从木昕身边经过时,只能看到他穿着的长靴。
这个男人本能够留住她的,只是对方退缩了,严格说起来,永宁对于他的怨,未必比她对晋文王的恨来的少。
只可惜,这会儿她除了想尽办法自保,甚至不能对这个负心人做些什么。
在宫女的搀扶下,永宁上了精致夺目的鸾轿,在到达摩耶国后,她乘坐的鸾轿会替换成凤辇,那时候,她的身份也将从公主蜕变成一国的王后,一个要他们国王性命的王后。
*****
“那些就是摩耶国的使臣吧?”
“好像是,你看他们一个个长得,和咱们晋国人就是不一样。”
送嫁的仪队很长,街道两旁站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这些摩耶国人可真是坏啊,要不是他们,我们哪里会过这样的苦日子。”
“谁说不是呢,足足一千万两白银啊,国库空虚,这些都是咱们老百姓咬牙凑起来的买命钱啊。”
晋国百姓对于摩耶国人感官不好,但是最近听说了有关摩耶国人茹毛饮血的传闻,他们在议论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生怕那些摩耶国人听见后,活吃了他们。
“我娘家妹子嫁到了乡下,原本家里有几亩田地,家境还算殷实,可现在王上加重了赋税,还搞出了一个荒唐的免兵役税,她家五个孩子,舍了哪个都不忍心,只能变卖田地,凑齐了银两,真是造孽啊,最大的孩子才九岁,最小的孩子刚满三岁,这样的年纪,哪里需要服兵役呢,现在好了,家里没了田地,之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的下去呢。”
人群中,一群人凑在一块窸窸窣窣地说道。
“谁家不是呢,不仅仅是乡下那些亲戚,就连咱们住县城里的,家里好几个年纪在免兵役税征收范围内的家庭,照样为了凑钱发愁啊,这世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人活了。”
一听有人提起前段时间刚公布的新税赋,大伙儿心里的怨气是怎么说都说不完。
“还不是那木飞将军,要不是他杀了摩耶国的将军,咱们何至于受这罪,你们瞧,那可是木飞将军的儿子,长得白净斯文,细皮嫩肉的,他爹犯了这样的罪,他倒是和没事人一样。”
不知是谁,将矛头指向了木昕。
“你说的可是面上有疤的那一个,好家伙,那一身铁甲该不是银子打的吧,锃光发亮的。”
不知不觉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将注意力放在了木昕身上,原本就躁动的情绪,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变得越发焦躁难忍起来。
“滚出去,你们这些晋国的罪人。”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人群里飞出来一把烂菜叶子,径直扔向了坐在马背上的木昕,只是那人的准头不好,没砸到人,那一把烂菜叶子四散着从木昕的面前飞过。
“就是,木飞是晋国的罪人,凭什么他犯的错,要让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承担。”
日子没有曙光的百姓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木昕就是他们此刻最好的发泄渠道。
不舍得扔鸡蛋菜叶,那些围观的人就捡起地上的石块土堆砸人,反正那么多人都在砸呢,即便朝廷抓人,又怎么知道是谁干的呢。
秉着这样的想法,人群越发躁动,全然疯魔了。
“干什么,干什么呢。”
这一次护城司的人来的格外及时,一个个手持利器将沿途的刁民给挡住。
那些人砸人本就是因为第一个人的引导以及一腔冲动,这会儿看到士兵拿着武器过来了,一个个也就老实了。
摩耶使臣走在最前头,但是后面的动静太大,他们也回过头来围观了那一幕。
“这晋国人脑子没病吧?”
泊桑忍不住对着身侧人问道,谁给他们的勇气砸木飞的儿子,要不是木飞守着,他们早就成了摩耶国铁骑下的亡魂了。
“可能是真有病吧。”
那人同样无语,等到他们摩耶国休养好后,真的要攻打这群愚民所在的国家吗?
而作为当事人的木昕,却比他们想象中心态平和了许多。
那些百姓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引导,只是因为现如今他们的生活真的已经困难到了一定境界,在艰难果腹都达不到的程度下,百姓怎么会有理智,怎么会愿意思考呢。
97/142 首页 上一页 95 96 97 98 99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