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那么多了,秦中冲口而出:“您不能杀人,要是夫人知道了,会对您失望的。”
时瑾抬眸,看他:“她为什么会知道?”
秦中头皮发麻,壮着胆子说:“纸包不住火,夫人总会知道的。”
“那你就用手给我包着火。”他眼里,两簇火,越烧越烈。
秦中手心冒汗,却尚存理智,硬着头皮继续劝阻:“六少,夫人她——”
时瑾不耐烦了:“够了。”
不顶用了?
不行,杀人犯法的,秦中正要继续用姜九笙来施压。
时瑾开了口,隐忍着情绪:“把她给我扔到整容医院去,要是还有哪一处像我家笙笙,我就把那处一刀一刀割下来。”
敛着眸,他把所有狂躁与暴力压下去。
秦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还好,还有姜九笙这张免死金牌。
当天晚上,秦氏娱乐官宣,与韩渺正式解除经纪合约。消息一出来,圈里圈外都唏嘘不已,一夜爆红到底还是风险大,这韩渺走红有多快,落幕就有多快。不过,倒也不是那么意外,娱乐圈有一个姜九笙就够了,不需要复制品,何况,秦氏娱乐与sj’s占据了影视与造星行业的半壁江山,作为老板娘的姜九笙,地位自然不容许谁撼动半分。
姜九笙与时瑾婚变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绵州,滕家。
晌午,才有一抹太阳从云里钻出来,阳光微薄,淡淡的暖意,今年北方的冬天格外长,四月依旧很冷。
“咣!”
汤碗落地,四分五裂,满满一碗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年轻的女孩吓白了脸,立马低头,惊慌失措地道歉:“对不起徐小姐,都是我的疏忽。”
姜九笙躺在床边的一张小榻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旁边的仿古落地台灯,插头已经泡湿了,她起身,不经意地踢开,走到年轻女孩跟前:“想烫死我吗?”
这位徐小姐,平日里总是淡淡然然的,没什么脾气,这是她第一次动怒。
东厢的管家云曦上前,为女孩打圆场:“徐小姐别生气,我让人再去重新盛一碗。”
姜九笙没说什么,坐回榻上。
“怎么了?”
是滕茗进来了,瞧着地上的狼藉。
那惹怒姜九笙的女孩脸色发白,欲言又止的,也没敢解释,低声喊了句‘二少爷’,便不做声了。
姜九笙说:“她烫到我了。”
滕茗脸色稍稍冷了:“自己去领罚。”
女孩咬咬牙:“是,少爷。”然后随云曦一同出去了,心里再不甘,也不敢有异议,二少爷把人带来的第一天就说了,这是东厢女主人,惹她不高兴了,就得滚。
滕家祖上是官商,祖宅也与世隔绝,还与旧时一样,规矩很多,尊卑分明,进来滕家做事的下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工薪极高,同样,风险也极大。
滕茗走到小榻旁:“心情不好?”
她说:“很闷。”她看他,眉宇阴郁,“我想出去走走。”
他没有立马答应,思忖了片刻:“可以,但不能走远。”
姜九笙点头。
他又说:“我带你去。”
她没有反对,他便去牵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她把手放到背后,躲开了。
“笙笙。”
滕茗像有话说,到了嘴边也就只是叫了她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垂了眼睫,难得脸上有了失落,也有阴沉。
姜九笙解释:“我什么都不记得,对你还很陌生。”
他抬眸,情绪被收拾好,笑了笑:“知道了。”起身去沉香木的古柜上拿了一根玉如意,抓着一头,把另一头递过去,“抓紧了,不要放手。”
听云曦说,这屋子里的玉饰,都是古董。
姜九笙抓住另一边。
他就牵着玉如意,把她带出去了,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出房间。
滕家很大,没有一点现代化的痕迹,像古时大户人家的宅院,看得出来,滕家与秦家、苏家都不同,底蕴很深。
亭台楼阁,姜九笙不是很陌生,演戏时见过,她停在一处,指着对面:“那边是哪里?”
滕茗抓着玉如意,走在前面:“那是西厢,我兄长住的地方。”
古时候,东厢为尊,既然是兄长,却住在西厢。想来,滕家掌事管家的是滕茗。
姜九笙不露声色,随口问道:“你还有兄长?”
他走得慢,语速也慢:“嗯,他腿脚不便,深居简出,外人都不知道他。”
姜九笙没有继续追问了,滕家不是现代的建筑,记起来有些费力,走了一段路,到了正北方向:“前面是正房吗?”
滕茗点头:“是我父亲滕先生的住处。”他牵着玉如意,走到另一端的回廊,“你不要去那边,滕先生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他穿着长衫,似乎只要在滕家,他总是一身长衫。
滕家,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滕茗,也是奇怪的人,一样的神秘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和你的父亲关系不好?”她语气随意地问。
滕茗心平气和的,回:“我们只是父子关系。”
奇怪的回答。
姜九笙没有再问了,一路上都是假山莲池,就是不知道,这样冷的天气,怎么池中的莲花还能开。
从东厢到西厢,再到正房,光走一遍,就要十多分钟。
“再里面是南房,保姆和下人住的地方,那边人多嘈杂,不要过去了。”滕茗说。
他们停在了一处小亭里,正好是古宅的中央位置,能环顾到整个滕家宅院的地势,姜九笙说好,便停在原处,好奇地四处看。
“阿茗。”
对面的回廊上,男人穿着长衫坐在轮椅上,轮椅旁边,放着一把小提琴,他神色清俊,看上去有些薄凉。
这位,大抵便是滕茗的兄长。
滕茗瞧了一眼对面人,他正一脸戏谑,滕茗道:“我过去一趟,让云曦带你再转转。”
姜九笙点头。
刚转身,她被年轻的女孩撞了一下。
女孩道歉:“对不起,徐小姐。”
语气,可没有一点歉意。
姜九笙认得这个女孩,东厢管家云曦的侄女,唤云霞,是滕家最漂亮的女佣,还有,她爱慕滕茗。
云曦怒斥她:“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因为是云曦的侄女,除了滕家的三位主子,算得上是身份‘颇高’,云霞不像一般女佣那般畏畏缩缩,明媚又张扬。
“我赶着去给大少爷倒茶。”云霞嫣然一笑,“对不起了,徐小姐。”
姜九笙神色淡淡:“没关系。”
云霞端着茶壶,步步生莲地去了对面。
游廊上,两兄弟一人站一人坐,各自一身长衫,远远看去,像两位世家的公子。
滕瑛手里拿着小提琴,似乎在研究,只是随口一问:“真想娶她?”
“有问题?”
滕茗凭栏远眺,已经看不到姜九笙的身影了,才收回了视线。
“父亲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他坐下,背靠着游廊的护栏。
滕瑛似笑非笑:“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让他姓滕?”
他纠正:“姓徐。”
滕瑛失笑:“阿茗,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滕茗挑眉,一双幽深的绿色眸子懒洋洋地敛着,这幅模样,便是一身正义凛然的长衫也遮不住他的乖张与邪佞:“怎么不一样了?”
滕瑛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像个人了。”
他们的父亲滕先生是个没有人情味的独裁统治者,教他们掠夺,教他们阴谋诡计,就是不教人情,不教爱欲。
哦,这种教育模式,有个还算贴切的别称,叫驯兽,若是驯化成功了,就是滕茗这种,成为天生的掠夺者,若是失败了……
滕瑛的腿就是这样被打断的,七岁时,他贪嘴,偷了一块糖,就赔了一双腿。滕先生当时只说一句话:区区一块糖,你都戒不了,怎能成大事。
幼时,戒糖。
如今成年,要戒嗔戒贪戒情戒爱,碰不得的东西,更多了。
滕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别说我,你呢?”
“我怎么了?”
滕茗揶揄:“我听下人说,你也掳了个人回家。”
滕瑛笑:“哪个下人这么多嘴。”他不多说,低头把玩手里的小提琴。
“二少爷,”云霞奉了杯茶过来,“喝茶。”
滕茗接了杯子,喝了一口,抬头:“你刚才撞她哪了?”
云霞懵住。
滕茗将杯子放在游廊的座位上:“云霞,你在滕家多久了?”
云霞知道他脾气,眼神生怯,有些畏惧了:“四、四年了。”
“都四年了,”他眸眼陡然冷了,“还连尊卑都不懂?”
动气了。
他很少动气,若是动气了,总会折磨人,用各种古怪的法子,滕家上下都知道,二少爷看似斯文儒雅,却最是阴晴不定,面上温柔,内里却没有人情味。
云霞不禁后背冒汗了:“云霞知道错了。”
“看在你姑姑的面上,不动你。”滕茗这是这般,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去收拾东西,别让我再看到你了。”
云霞红着眼,说知道了,低头退下,这才想起姑姑前几天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这徐小姐,是二少爷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动了真格的人,要收好不该有的心思,二少爷是个笑容里有刀的人,他对你斯斯文文,说话轻声细语,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至于发这么大火?”
滕瑛调侃他。
滕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有发火吗?”他笑得斯文秀气,“我要真发火了,她一双手就别想要了。”
视人命如草芥,也是滕霄云先生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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