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可真狠。
格陵兰岛来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她这样子出现,他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一路找来她都吃了多少苦头,更怎么可能猜不到她来这里的目的。
她都这样了,他还能狠下心。
格陵兰岛来的孩子这是要气死她。
朝宋猷烈扑了过去,她得抢走他的手机。
抢到手机了,她肯定要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朝他大喊一声:宋猷烈,你没什么了不起的。
出乎意料地是:就只一下,戈樾琇就从宋猷烈手上抢到了手机。
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能抢到手机的机会就只有百分之一来着。
拿着抢到手的手机发呆,没把手机往地上摔,更没朝宋猷烈喊话。
片刻,支支吾吾说:“宋猷烈,我能……我能在这里洗个澡换上衣服再离开吗?”
对的,这是她进入这个房间的目的。
他笑,笑意浅且淡。
“有什么好笑的。”她说着。
“是没什么好笑的,”很是敷衍的语气,“只是,我的表姐,在这里洗澡是可以,但问题是,你让我到哪里去弄给你换的衣服?”
点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说下去,也只能是自讨没趣。
不,是自讨耻辱。
宋猷烈,没意思了,已经没意思了都。
转身。
那个转身费了戈樾琇好多的力气。
打开脚,脚像被灌了铅一般,好不容易迈开一步,再迈一步。
好样的戈樾琇,拼命给自己加油打气,但,另外一拨声音更加的强烈:宋猷烈,快叫戈樾琇,快叫“戈樾琇,别走。”或许是“戈樾琇,你给我站住。”也行。
然而,没有,世界安静得离奇。
成功迈出第三步,第四步。
到了第五步,不行了。
颤抖的手在外套上摸索着,她把护照身份证记者证都放在外套里,牢牢把护照身份证拿在手里,快速掉头。
掉头往宋猷烈,如旋风般卷到他面前。
把护照身份证记者证一股脑往宋猷烈手上塞。
混蛋,这下可以了吧?这下就不会用那么疏离的语气和她说话,用那么冷淡的眼神看她了吧?!
“那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呢?”一个声音悄悄问着。
就用警告她“在别的人面前……”不要怎么怎么的语气和她说话,那要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呢?就用嘴里骂她像个鬼一样不开灯坐在那里的很凶很凶的眼神看着她就可以了。
一想到当时宋猷烈看她的眼神,忍不住发笑,已经不是很凶很凶了,都已经是要把她吃掉的目光了,那时,他也当真“吃掉”了她。
缓缓抬头,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却在触到他的目光时凝结成霜。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宋猷烈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
或许宋猷烈还不明白她给到他手上的护照身份证是什么意思,当初那些可以带她畅游世界的物件是被他强行拿走的,这次,是她自己主动给他的。
没有了那些东西,戈樾琇哪里都去不了了。
那些东西在宋猷烈手上,就等于戈樾琇把自己交到了他手上。
低低的,低低提醒他:宋猷烈我把护照给你了。
“我要你护照做什么?”宋猷烈问。
戈樾琇脑子一轰。
呆呆看着他,看着他把她交到他手上的护照身份证一一放回她外套口袋里。
他的声音似近又远:“到了酒店,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戈樾琇,再过不久,你就二十七岁了,你也知道,外公身体不好,我相信,你不会再做出让外公担心的事情。”
那些话听到她耳朵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还能怎么样?她还能这么样?
“好”嘴里应答着。
宋猷烈不要戈樾琇的护照身份证,宋猷烈不要戈樾琇了。
一切只能到此为止。
懒得再去看他一眼,脚步往着房间门口,一步两步,无任何迟疑停顿,一直走着一直走着,背后传来“戈樾琇,回来。”
晚了,坏小子。
“戈樾琇,你快给我回来。”
太晚了,坏小子。
“戈樾琇,你给我站住。”宋猷烈大声叱喝着。
都说太晚了,坏小子!!
手触到门把,无半点迟疑,打开门,快速关上。
宋猷烈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板穿了进来:“戈樾琇,你给我站住——”
背靠在门板上,泪眼婆娑中,戈樾琇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情,她好像在这里看到了浴缸,迅速擦干眼泪,还真是浴缸。
会什么会有浴缸呢?在洗手间看到浴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洗手间?
是的,是洗手间,她刚刚光顾着哭,好像把两扇门的位置看错了。
也就是说,现在她还在宋猷烈的房间里?
像是回答她的疑问。
门外响起了宋猷烈的声音,数声“戈樾琇”后是敲门声。
烦死了。
索性,戈樾琇反锁了浴室房间门。
瘫坐于地上,这一路上的委屈和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从宋猷烈身上遭受到的冷眼让她鼻子一酸,脸搁在膝盖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像一边坐着卡罗娜一样。
卡罗娜,你看到没有,宋猷烈那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万人迷。
还以为她非得他不可,最可恶地是他不要她的护照,以前为了得到她的护照他可是没少用极端手段,现在她心甘情愿上缴护照他都不要了。
卡罗娜,这说明了什么呢……
是不是说明他和张纯情真得在患难中建立了真感情。
这个念头让戈樾琇哭得越发伤心。
现在,她太想念外公了,也想念顾……耳畔,忽地响起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溢满无奈,说着“可,戈樾琇快活了,宋猷烈却不快活,那女人太没心没肺了,累。”赶紧把顾澜生的身影屏蔽了,她哪里没心没肺了?
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门外敲门声停止了,她的哭泣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小会时间过去,从门外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戈樾琇”。
又……又要让那个白人男子送她走了?
用尽全力,止住哭声。
冲着门外的人吼:“别担心,我不会赖着不走的,我走,我马上走。”
这一吼,把眼泪再次招惹来了,也不去管了,侧耳倾听。
从门外传来——
“即使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迅速站起,手贴在门板上,问:“为什么?”
“这个路段在凌晨一点到五点间禁止任何车辆通行。”宋猷烈语气无奈。
“那……那要怎么办?”问。
“不是说想洗澡吗?”
点头。
想起什么,气呼呼说:“你不是说不知道从哪里给我弄衣服吗?”
片刻。
从门外传来:“现在衣服有了。”
抿着嘴。
宋猷烈在门外说:“你把门打开,我把衣服给你。”
这话语气还是可以的,像某年某月,她生他的气,因为太生气她就哭了,他来到她面前,和她说话,声音不怎么大声,也不怎么冷淡,有几分亲昵几分亲爱,还有一些些的讨好,还自动把一支桔梗花交到她手上,“花从哪里来的?”眼角还挂着泪珠迫不及待问,他没应答,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她,直把她看得脸红红的,背转过身,奇怪,不生气了。
看在宋猷烈语气还可以的份上。
擦干眼泪,打开门。
他在门外,手里拿着衣服。
她在门里,哭红了眼眶,哭肿了一张脸。
第99章 在一起吧
擦干眼泪,戈樾琇打开浴室门。
宋猷烈在门外,手里拿着衣服。
浴室门打开到二分之一,她侧身站在二分之一的空间里,迟迟没等来他把衣服交到她手里。
戈樾琇知道,几天没洗的头发再配上一张哭得红肿的脸会有多糟糕。
想必,宋猷烈迟迟没把衣服交到她手是想多欣赏一下她现在这幅鬼样子:嗯,戈樾琇也有这样的时刻。
果然,他眼睛一动也不动胶在她脸上,虽然,嘴角无任何嘲笑意味。
这不奇怪,格陵兰岛来的孩子一向擅长于隐藏情绪,平日里总是一副优等生做派。
“衣服给我。”伸手。
他置若罔闻。
哭红眼眶、哭肿脸就这么可笑吗?
那在心里尽情嘲笑吧。
想把衣服拽过来,然,纹丝不动。
看来刚刚的好言好语都是假的,假的,还嫌脸丢得不够吗?想把门关上。
他单手挡住门。
“怎么?觉得看我的笑话还看不够?”问。
“我没觉得你现在有多可笑。”他淡淡回。
这就是特属于格陵兰岛来的孩子优等生做派。
现在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她现在只想换掉让她感觉到脆弱的衣服,她现在太糟了,换掉衣服应该会好很多。
“快把衣服给我。”再次伸出手。
“衣服?”顿了顿,似乎才想起他手上还拿着衣服,把衣服递到她手上。
关上浴室门。
宋猷烈给她弄到的应该是别院女卫兵的训练服,又大又肥的。
梳洗完毕,出了洗手间,宋猷烈已不在卧室里,洗手间门贴着宋猷烈留给她的纸条,大致意思是今晚这个房间归她了。
把纸条放回原处,敲门声就响起。
门外站着一个黑人女人。
黑人女人是给她送热牛奶的。
这个时间点,她的确很需要一杯热牛奶辅睡。
临睡前,戈樾琇给手机接上电源,并把手机闹铃调到六点半,之前宋猷烈说了他七点出门。
一切妥当,几乎是背一沾床垫就呼呼大睡。
次日。
戈樾琇比调好的闹铃时间晚十分钟起床,她太累了。
在时间观念上,宋猷烈是强人。
顾不得梳洗匆匆忙忙离开房间,兜了一圈,戈樾琇才在游泳池的太阳伞下找到宋猷烈,一看就是刚早游完,因赶时间顺便在游泳池边吃早餐。
此时已是六点四十五分,宋猷烈也吃完早餐,这个时间点回房间换衣服七点出门刚刚好。
抢在宋猷烈离开前,戈樾琇手撑在桌上,气喘吁吁:宋猷烈,给我二十分钟。
看了她一眼,宋猷烈示意站在他背后的白人男子过来,说杰尼把行程推迟十分钟。
十分钟也应该勉强足够了。
戈樾琇坐在了宋猷烈对面座位。
“怎么不多睡一会?”状若关心的话语,但语气客气又疏离。
经过一番奔跑,睡意全无,那阵晨风吹来,怯弱了。
怯弱于他凉淡眼神,疏离的语气。
其实戈樾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时间调到六点半,更不知道她急冲冲找到这里让宋猷烈给她二十分钟是为了什么?
心里较为清楚地是:宋猷烈下一个行程是博茨瓦纳,她昨晚问了琼,费了很多口舌才让那个女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抹了抹脸,尝试想说点什么,但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猷烈在看表了。
清了清嗓音,问:“你把我昨晚换的衣服鞋子拿到哪里去了?”
开场白有点糟。
让SN能源首席执行官挤出十分钟时间,讨论地是她昨晚换的衣服和鞋子?
只是,鞋子是顾澜生的。
算了,说都说了。
硬着头皮说:“鞋子……鞋子是我朋友的。”
更糟,还傻。
戈樾琇的朋友也只有顾澜生一个。
心里叹了一口气,某些方面戈樾琇的迟钝看来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还好,外套不是顾澜生的,带着一点亡羊补牢的心态,说:“外套……外套是一位开喷气机的先生借我的,当时……当时我的衬衫被飞机门把勾了一个大口子……”
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凉飕飕的。
越描越黑。
索性,闭上嘴。
宋猷烈拿起手机。
昨晚给她送牛奶的黑人女人很快就出现,黑人女人告诉戈樾琇,她昨晚换的衣服和鞋子已经洗干净,衣物熨好叠好,鞋子也用烘鞋机烘干了,随时随地可以要回。
黑人女人离开时刚好过去十分钟。
这次,连客套话都没有,宋猷烈直接从座位上站起。
戈樾琇和宋猷烈一并站起,手一横,拉住他。
总得和人家说一声谢谢吧。
眼睛落于别处,不敢去看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本应当说出口的那声“谢谢”变成“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的影子倒映在游泳池上。
他站姿笔直,她怂着肩膀。
戈樾琇得承认,她被自己刚刚说的话吓了一跳,但很快,一颗心因那句话不再沉甸甸的,原来……原来,她追上来是想和他说这一句。
说都说了,再说一次也没什么。
这一次,声音很是平静:“宋猷烈,我要和你一起去,去博茨瓦纳。”
屏住呼吸,等待着。
“戈樾琇。”
“嗯。”
“我已经给你预定回日内瓦的机票,到达机场,只要把护照拿到任意一个服务柜台,就会有专门人员为你打点一切。”
摇头,低声说我不。
“如果不想那么快离开的话,未来三天,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假如你觉得三天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尝试和总统夫人沟通,把三天延长至一个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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