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樾琇,你懂不懂,先有希望,后才会有失望。”
看着她,不去避讳,那滴晶莹的液体就这样,从他眼眶跌落。
很久很久以前,格陵兰岛来的孩子把眼泪留在了那座蓝色岛屿,留给有一天忽然间消失不见的爸爸。
乔治镇,洛杉矶,摩尔曼斯克,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安静得就像一座山,一片海。
安静得让她都快要忘了,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原来也会从眼眶跌落下泪水来。
颤抖的手,朝着他。
还没触及,就被他避开。
看着她,眼神安静:
“‘戈樾琇,我们一起去旅行吧’还记得吗?戈樾琇,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偷偷怀揣在心里,给她提行李箱,揽着她到海边散步,给她买好吃的,从网上学到讨女孩子欢心的话在旅行中逮到合适的时机说给她听,也请教了一些很会拍照的家伙,怎么在给自己女朋友拍照时把她拍得又瘦又美,当然,黄段子也学了一点点,我的心肝宝贝,不要辜负这样火热的夜晚,这些听起来很傻,对吧?但你得体谅一下,那家伙从四岁到二十二岁身边就只有一个戈樾琇。”
“戈樾琇,如果一开始你打定主意要走,就应该在宋猷烈提出戈樾琇,我们一起去旅行吧时一口拒绝。”
眼前模糊一片。
在泪水婆娑中,他的手轻轻触着她脸颊。
“宋猷烈,”嚎啕大哭着“宋猷烈,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手来到她耳廓处,找到了那个小印记,轻轻触摸着。
“戈樾琇。”
“嗯。”
“怎么能扯上孩子?戈樾琇,你的自私和恶劣让人感到绝望,戈樾琇自始至终都是一支大烂队。”
“这一次,戈樾琇这支大烂队真的要出局了。”
什么?到底宋猷烈想表达什么?她怎么听得糊里糊涂的,嘴里喃喃着她自己也听不懂的言语,低低的,说着不……别……我……
“再见。”
他唇轻轻贴在她额头上。
“再见了,戈樾琇。”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戈樾琇都想不起自己的眼睛围着房间绕了多少圈:从浴室门框环着墙,每个角落都细细打量个遍,再回到浴室门框,没有,房间里没有宋猷烈。
也许是最近服用药物过多,导致于视觉出现问题,所以,她没能在房间找到宋猷烈,低低叫了一声宋猷烈,没有人应答。
她想起来了,宋猷烈是在生她的气。
眼睛再绕着房间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宋猷烈,叫他名字也不应答,时间一点点流逝着,戈樾琇得承认,她心里慌张极了。
她还在原来的地方,从靠着浴室门站着变成浴室门坐着。
她想起来了,那时她想去拉宋猷烈,想让他别走来着,然后没拉到就跌坐在地上,跌坐在地上嘴里徒劳说着宋猷烈我摔倒了,还不快来拉我。
似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宋猷烈打开房间门,走了。
不对,不对,宋猷烈应该是去给她买早餐了。
她现在还没吃早餐呢。
很快,宋猷烈就会带着早餐回来。
反正,她现在没什么力气,那么就等宋猷烈买早餐回来再拉她吧。
理清思路,戈樾琇不再盲目去找宋猷烈,竖着耳朵倾听。
终于。
门外响起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口。
宋猷烈给她买早餐回来了呢。
笑眯眯看着那扇门。
戈樾琇没等来那扇门打开,而是等来了敲门声。
皱眉,宋猷烈有门卡啊。
“咚咚咚。”
眉头皱得更紧。
“咚咚咚。”
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陌生女人,这个陌生女人自称是旅店的服务生,她问到客人您是否需要早餐。
戈樾琇是怎么回到莫桑镇的其实她也是浑浑噩噩的,回程路上她一直在睡觉。
在那个旅馆房间她拼命给宋猷烈打电话,但宋猷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问了旅馆柜台,柜台服务生和她说那位英俊的先生早就走了,走前留下一千欧,那一千欧用来打车和支付小费。
那个时间点,她又饿又累的,想回家想洗个热水澡,养足精神再把宋猷烈臭骂一顿,责问他怎么可以把她丢在那个旅馆房间。
听从了旅馆柜台人员安排。
送她回家的女司机很健谈,她一上车就喋喋不休。
她一路上都在呼呼大睡,几次醒来都不忘提醒自己,回家一定要狠狠骂宋猷烈一顿。
“戈樾琇,你出局了。”
一吓,猛地扯开眼帘。
直直看着前方发呆。
司机似乎给她的状态吓到了,不再和她攀交情。
日头已是老高。
阳光明晃晃打在车前镜玻璃上。
莫桑镇到了。
猛然醒来,让司机把车开到爱丽娜外婆家。
在爱丽娜外婆家门口,正好碰到带着宠物狗看完医生的爱丽娜,昨晚,爱丽娜把食物中毒的博美犬连夜送到附近城镇。
戈樾琇是和爱丽娜一起回的家,爱丽娜怀里正抱着刚做完清肠手术的博美犬。
十点十五分,在贺知章书房里。
“外公,事情是这样的……”戈樾琇硬着头皮开口。
戈樾琇从迪恩那里得知,现在全莫桑镇的人都在找她。
九点十分,管家打开戈樾琇房间门,发现她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九点二十分,家里的佣人和一部分客人都出去找她,九点半,整个莫桑镇都知道菲奥娜不见了。
顾澜生也去找她了,至于宋猷烈……
宋猷烈和张纯情现在已经和张纯情一起前往尼斯途中,外公尝试给他打电话,但宋猷烈的手机一直处于打不通状态。
“这一次,戈樾琇这支大烂队真的要出局了。”
眼眶又一次红了。
外公担心她都担心得连衣服都穿反了,红着眼眶说外公坨坨以后不敢了。
光顾趴在外公怀里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由爱丽娜来解释为什么在房间找不到她的“原因”。
这个原因是爱丽娜半夜得把食物中毒的博美犬送到兽医那里去,就近的兽医诊所得开上四十英里的车程,爱丽娜要照顾狗狗,家里就只有外婆一个人,只能打电话让戈樾琇来代替她开车,至于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戈樾琇手机那是因为她手机没电了。
爱丽娜打着哈欠回家了,找她的佣人客人接到管家电话陆陆续续回来,而她垂着头坐在外公身边,和帮忙找她的客人道谢。
顾澜生是最晚回来的。
那家伙,当着外公的面一把抱住她。
“戈樾琇你要是再试试让顾澜生抱你一次。”“抱了会怎么样?”“你要是让顾澜生再抱你一次我就掐死你。”
骗子,怎么不来掐死她。
第95章 在一起吧
十二月上旬末,津巴布韦北部,占比西河上游。
“在一起吧?”“不在一起?”戈樾琇嘴里念念有词着,眼睛牢牢盯着正在表演的海豚,如果海豚把彩色球顶向双数网窝就是代表“在一起吧”,如果海豚把彩色球顶向单数网窝代表“不在一起。”
这是为什么?
是和谁在一起,又是和谁不在一起,戈樾琇也回答不了,这都要怪珍妮花。
珍妮花是一名加拿大女孩,服务于非洲和平发展联盟组织,十天前珍妮花成了戈樾琇的助手,偶尔客串翻译员角色,十二月初两人加上若干刚果金政府官员、若干人权组织成员一行几十人来到津巴布韦北部。
这一切都得由戈樾琇十一月末收到盖有联合国印章的信件说起。
信件大致是想让她跟随刚果金政府特派人员前往津巴布韦,去年八月,一支脱离刚果金政府的武装卫队进入津巴布韦北部丛林,在非洲和平发展联盟组织的努力下,这支武装卫队和刚果金政府今年十月达成和平谈判。
十二月,是和平谈判协议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在指定期限,武装卫队向刚果金政府特派小组缴纳枪支,以枪支换取特赦文件和遣散费。
交接完毕,武装卫队组织头目回刚果金接受审判,卫队成员拿着赦免文件和三百美元各自回老家。
按照国际和平谈判条约,戈樾琇以一名独立媒体人身份,成为这支前往津巴布韦北部履行和平条件小组的随行记者,负责记录整个过程,从各个协议商榷,到产生,再到实践。
接到信件时,戈樾琇正在日内瓦陪外公。
津巴布韦戈樾琇没去过,最初那个国家留给她最为鲜明的特征是一麻袋的货币只能换来一顿午餐,再后来,那个国家多了一个印象,那是玛丽安的老家。
玛丽安……宋猷烈。
戈樾琇把信件拿给外公看,外公说没什么是坨坨干不了的事情。
戈樾琇打电话给顾澜生,那时顾澜生正在赞比亚履行任务,赞比亚和津巴布韦是邻居关系。
顾澜生在电话里说“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我去看你。”
十二月也是顾澜生成为无国界医生的最后一个月份,一月上旬顾澜生和无国籍医疗组织的合作合同到期。
收到信件的第三天,戈樾琇就和非洲和平发展联盟取得联系,隔日,她离开日内瓦和谈判小组会合,来到津巴布韦。
来到津巴布韦一个礼拜之后,戈樾琇才给顾澜生打了电话。
今天是戈樾琇来到津巴布韦的第十天。
上午,刚果金政府官员已经完成武装卫队的最后一批枪械清点,枪械被卡车运走,一张张赦免令送到卫队成员手里。
伴随最后一批枪械清点完成,谈判小组一个个松下一口气,几千名武装卫队成员离愁依依,明天日落之后,卫队成员将各奔前程。
谈判小组负责人一声令下:给你们三个小时放松时间。
珍妮花开车载着戈樾琇来到距离驻扎营地几十公里远的小城镇看海豚表演。
这是珍妮花第二次来到这里看海豚表演,她给戈樾琇讲了上次看表演时发生的一段趣闻。
当时,和珍妮花坐在同一个方框的还有一对年轻情侣。
所有人都在看海豚表演,就那对情侣在争吵,争吵原因是两人本来约好一起到大城市找工作,但男孩父亲忽然间得了重病,男孩想留在家乡照顾父亲,他希望女孩能留下来陪他共度难关,但女孩不同意,两人间出现了分歧,是要爱情还是要前途,女孩想出一个办法:要是海豚把彩色球投向双数网窝就留在家乡,海豚要是把彩色球投到单数网窝就按照计划前往大城市谋生。
那天,海豚把彩色球投向双数网窝,那对情侣手拉手离开。
“我猜,那女孩是想留下来,在彩色球飞向双数网窝时她笑得很开心。”珍妮花说。
又来到了海豚扔彩色球环节,这个环节其实是为了测试海豚的记忆力,工作人员刚刚给海豚看了双数号。
工作人员把彩色球丢给了海豚。
海豚用嘴接住彩色球,在工作人员的手势指引下,眼睛在两个网窝之间溜来溜去。
心里一动,嘴里念念有词。
“在一起吧”“不在一起”。
“彩色球掉进双数网窝就代表在一起。”“彩色球掉进单数网窝就代表不在一起。”
戈樾琇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直勾勾看着彩色球。
时间到。
工作人员以手势提示海豚:前锋先生,可以射门了。
屏主呼吸。
眼睛注视着彩色球的飞行方向。
片刻。
“切——”坐在最前排的孩子站了起来,冲着海豚吐口水,“笨家伙。”
还真是笨家伙。
刚刚拿在工作人员手上的纸牌写着阿拉伯数字6,一左一右球门分别挂着7和8的纸牌,怎么看6和8长得都更像一点,怎么就把彩色球丢到挂着7的网窝里去呢。
6和7长得一点都不像,笨家伙。
这可是笨家伙在告诉她:那对情侣是注定要在一起,而戈樾琇不能和宋猷烈在一起。
知道,知道了,戈樾琇和宋猷烈不能在一起。
只是……宋猷烈现在就在津巴布韦。
这个消息是戈樾琇午餐时获知的,踏入这片非洲大陆戈樾琇就断了网络。
切断一切网络,只通过手机联络为地是能避开和宋猷烈有关的事和物。
要知道,那个在约翰内斯堡第三高楼办公的年轻人对于南非洲人来说,是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人们谈论那个年轻人给南非洲人带来多少个就业机会;谈及修建多少公路学校卫生站时更是头头是道。
那个年轻人和其它只会说漂亮话的外国人不一样,那个年轻人说的漂亮话少,但干的漂亮事可多了,他最近干的漂亮事就是给难民营的孩子安排了美术音乐科学课程。
他的谦虚;他的低调;他天使般的面容简直……完美的化身。
诸如此类在过去一年让戈樾琇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只要宋猷烈没离开这片大陆,他被谈论次数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现在,让戈樾琇像以前那样,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听着身边人谈论宋猷烈已经变得很难,偶尔兴起搭上几句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于,整天提心吊胆着,就怕忽然间听到那个名字。
一段关于宋猷烈的新闻,一张宋猷烈的图片都可以引发她一阵阵心悸,偶尔一两次承受还行,但次数多了她就会受不了。
于是,有那么一个夜晚,戈樾琇偷偷把这些征兆说给卡罗娜听,当然,犯这些征兆的人不是她。
“她叫珍妮花,我现在的助手。”上次爱丽娜被搬出来,这次被搬出来的是珍妮花。
“那就转告你朋友,这样的征兆叫做失恋综合症。”卡罗娜和她说。
失恋综合症?胡说八道。
一气之下,连再见也没说就挂断电话。
日子过得似乎还可以,天一亮就背着大背包跟随大伙进入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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