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一转,掉头就欲离开,“将军,恐有诈,咱先撤。”
语声刚落,后边街道就跑出一群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韦安一身玄色长袍,眉头紧锁的站在后边,身侧跟着个藏青色服饰的男子,正抱着手里的箭,饶有兴味的望着他。
“韦副将,我说什么,对付越西国的无脑傻子,空城计绰绰有余,说得没错吧。”刘询上前一步,士兵自动让出位置来,“啧啧啧,堂堂越西国猛将,来我元周国竟跟落水狗似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逃命连胡须都不要,啧啧,真是丢脸。”
刘询双手环胸,眼神充满了鄙夷。
胡须是络腮男的痛楚,看刘询嘲讽的望着他,怒火中烧,拔出腰间的佩剑,要和刘询单挑。
刘询嗤鼻,微微后退了一步,“丧家之犬,临死了不忘拉个垫背的,真以为我元周国的人都像你们似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我可不做。”他不是傻子,络腮男的武功他领教过,一对一肯定讨不着好处,既然如此,又何须强出头?
络腮男瞪大了眼,吆喝一声,提着剑朝刘询奔过去,刘询撇嘴,脸上满是奚落,“不自量力,射箭。”
他和刘贤刚进城就听说他们家世子夫人成了整个边溪城的大人物了,两人准备直接找谢池墨禀报越西国的事儿,途径一处书铺时,偶然瞥见了楼梯间的人,他眼力十足的好,一眼就认出那满脸络腮的男子就是当日追杀他的人,他便找韦安唱了一出戏,至于城西的一处宅子有奸细之事也是真的,里边藏有大批官银和图册,被谢池墨下令杀无赦,内里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
没想到,他们的老大偷偷逃了出来。
士兵们站在远处,拉弓射箭,哗啦啦的箭就像雪落似的,梅老板心知今日逃不掉了,面露灰白之色,韦安站在后边,自然认出‘死了’许久的梅老板来,他讽刺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劫走的官银和你有关。”
梅老板膝盖中了一箭,咬牙切齿的望着韦安,四目相对,俱都仇恨不已,韦安可没忘记自己差点被认为是敌国的奸细,他和梅老板打了几年的交道,只以为他是个精明能干懂得看人眼色的商人,不成想是越西国的细作。
“梅老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韦将军,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么多年,我可曾少了你半文,熟人滴水之人当涌泉相报,你竟然翻脸无情。”梅老板单漆跪地,眼神锋利的望着韦安,恨不得剜他一块肉下来。
不提这话还好,说起这个,韦安面色一沉,梅老板竟是要把他拖下水,他收了不少钱财图册不假,更多的交情却是没有了,何来的无情之说,他斜眼打量着刘询,生怕他把这话听进去了,传到谢池墨耳朵里,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刘询拍了拍手里的剑,“韦副将放心吧,他想挑拨离间,我不会当真的。”说完,又看向奋力抵抗的络腮男,轻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吧,少受点皮肉之苦,待会世子爷一来,你投降的机会都没了。”
京城流传开来的图册,谢池墨吩咐人全搜了出来,书铺卖出去多少本,要一本不少的搜出来,否则就以敌国的奸细论罪,百姓们惶惶不安,一页不少的拿了出来,至于那些画师,被谢池墨当场斩首示众了。
城内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着呢。
络腮男碎了口痰,“想都别想。”说着,拿起剑就要抹脖子自杀,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过去了,与其受人侮辱,不如死个痛快。
刘询看出他的意图,笑出了声,“你死啊,死了我好吩咐屠宰场的屠夫把你大卸八块,一块一块的送到越西国,恶心你们的皇帝,让他吃不下饭。”
络腮男握着剑的手一顿,这瞬间,手里的剑被远处射来的箭击落,刘询回眸,就见刘彦一身黑衣,骑着高大的骏马疾驰而来,他兴奋的挥舞起手臂,“小黑子,有人要和你决一死战,你快来会会他。”
他不是络腮男的对手,不代表黑衣不是。
要知道,他们一群人,黑衣武功是最好的。
黑衣纵身一跃跳了下来,随手将手里的弓箭扔给身后的士兵,淡漠道,“世子爷找你有事,这里交给我。”
刘询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苦着脸走向黑衣,“世子爷正在气头上,会不会被我气出个好歹来?”
黑衣翻了个白眼,盯着中了两箭不屈服的络腮男,淡淡道,“刘贤挨了三鞭子,至于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着,轻描淡写扫了眼边上的韦安,韦安身躯一震,投降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世子爷娶的是她。”
他是见了雾宁的面后才认出来的,本想给谢池墨提个醒,又怕谢池墨恼他心怀不轨,他不得不歇了心思。
刘询眉头一皱,附和道,“天地良心,我真不知世子夫人美得众人皆知,刘贤嘴巴多紧啊,有这种秘密怎么会和我说,小黑子,我不管,你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那种图册,我是看都不看的,我一心为国家,真没把花花肠子放在那上边。”
“你和世子爷说去吧。”
刘询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刘贤都挨了鞭子,谢池墨的怒气可想而知。
“对了......”黑衣扬起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刘询精神一振,以为黑衣要为他说好话,感激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挨打。”
“记得提前把大夫找好,世子爷下了命令,军营里的大夫一律不准为你们诊治。”
刘询听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哆嗦了下唇,“药铺医馆都关门了,上哪儿找大夫去?”
黑衣耸肩,这时候,梅老板身中数箭,快支撑不住了,而络腮男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望着二人,吩咐道,“留活口。”
刘询见自己被漠视,肩头垮了下来,弯腰驼背的走了。
书房内,刘贤战战巍巍跪在地上,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熏香,闻着有些闷,刘贤额头贴着地,声音有些颤抖,“世子夫人温婉良善,奴才以为她是老夫人的人,后来猜到她的真实情况,看您喜欢,奴才便没有多说......”
雾宁败在出身上,论性子,真的没话说。
谢池墨轻哼了声,黑沉沉的脸晦暗不明。
刘贤额头浸满了汗,他清楚只要雾宁在边溪,在军营,事情早晚会暴露,但没想到,雾宁会和消失的官银有关,他们在宅子里找到官银和图册一起的,说不准,雾宁是越西国的人,谢池墨肩头背负着使命,若他娶的是越西国的人,上至皇上,下至黎民百姓都不会答应。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些后悔了,该好好查查雾宁的身份的。
“说说图册的事儿。”谢池墨手托着茶盖,窗外的光低低洒落于他冷硬的面上,罩上层薄薄的愠色。
刘贤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他所知道的图册的事儿全交代了,边溪城的避火图是梅老板垄断的,据说来源于京城,第一代避火图开始,便有人对此趋之若鹜,图册上的男女栩栩如生,情景逼真,能激发人心底的欲.望,很多人喜欢。
雾宁是第四代避火图的主角,身形脸蛋最为精致,不像是生活里的人,据说在京城,要买第四代避火图需提前付钱排队,饶是如此,仍然有许多达官贵人愿意花钱收藏。
谢池墨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时又放下了,敏锐的抓到个关键词,“达官贵人,我母亲父亲手里也有了?”
刘贤瑟瑟的点了点头,以国公爷见着雾宁眼冒精光和国公夫人铁青的脸色来看,二人都认识雾宁,然而,有什么法子?谁让雾宁受欢迎呢?
“图册上的男人是真是假?”谢池墨心烦意乱的拿起图册重新翻开,每翻一页,脸就阴沉两分。
刘贤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有吭声。
刘询到了门外,见书房的门严严实实关着,里边没有声音,不由得脸色一白,深呼吸两口气,抬起脚,缓缓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寂静的屋里,门的吱呀声格外响亮,屋里的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刘询悻悻然笑了笑,“世子爷,奴才来了。”
谢池墨没吭声,又问道,“图册上的男人是真是假?”
刘询觉得莫名,看向地上跪着的刘贤,老老实实走过去跟着跪下,抬起头,瞄到谢池墨手里拿着本图册,他虽没见过上边的内容,不过避火图嘛,所有的姿势动作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于是他想也不想道,“当然是真的了,世子夫人都是真的,如何上边的男子就是假的了?”
话未说完,见刘贤给自己递眼色,再看谢池墨,一张脸阴云密布,他惶惶不安的磕了个头,支支吾吾道,“奴才觉得吧,人是真实存在的,至于内容,估计是画师凭空想象的。”
“哦?”谢池墨眼神漆黑如墨,平静无澜的看着刘询,等他接着往下说。
刘询喉头一滚,咽了下口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就他所知,雾宁和男子约莫真发生了点什么,否则不会人人都爱不释手吧,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以谢池墨的性子,非扒了他一层皮不说,明目张胆说雾宁和其他男人有首尾,不是给谢池墨戴绿帽子吗?
他头一埋,不吱声了。
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道清冽的男声,“世子爷,人落网了,您看可要现在审问?”
谢池墨松开手里的图册,望着地上跪着的二人,沉默半晌,终究没说话,闷声不言地起身离去。
人一走,屋里突然暖和了许多,刘询扭身看向刘贤,眼神带着疑惑,“你没有挨打?”
谢池墨下手重,刘贤的小身板可抵挡不住,刘贤面色虽狼狈,但衣衫整洁,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哪有挨打之后的狼狈?
刘贤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目光幽幽瞪了刘询眼,“你不能盼着我点好的?”
谢池墨气他知情不报,可是他别无选择,以当时的情形,无论他说什么,谢池墨都听不进去的,雾宁出身低微,但贤良淑德不输大户人家的小姐,谢池墨慧眼独具,不可能看不上她,换作其他人,这会早就暗地休妻了,谢池墨却大张旗鼓的抓人搜查图册,在意是回事,重要的还是心里喜欢,喜欢雾宁。
刘询讪讪一笑,“我没有幸灾乐祸,就是担心你罢了,你说咱世子啥意思?”
再拖着不休妻,等楚阗回京城,他头顶的绿帽就从边溪扩散到京城去了。
谢池墨忍受得了?
“你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和世子爷汇报越西国的事情吧,至于其他,世子爷有主意。”说起越西国,刘贤蹙了蹙眉,越西国近两年招兵买马,暗中和越东国往来,大有勾结越东国,合力攻打元周国的意图,如果两国结盟,元周国受到的威胁就大了。
刘询站起身,掸了掸裤脚的雪水,撇嘴道,“咱世子爷神机妙算,怕早就知道越西国的用意了,这时候聊越西国,不是给咱世子爷添乱吗,我觉得还是把图册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怎么说雾宁也是他们主子的媳妇,任由其他人说三道四不是办法。
“给世子爷交个底再说吧,夫人的事儿,咱责无旁贷。”雾宁和官银被劫之事有关,他们不提,谢池墨也会追究的,何况,内里还有私心的缘故呢。
谢池墨雷霆手段,不出三日,就把图册全收了回来,丢失的官银也全挖了出来,楚阗有心揽过这个功劳,奈何他的人被谢池墨关在城外,压根进不了城,他找谢池墨要个说法,去了三次,连谢池墨的影儿都没瞧见,只看见谢池墨身边的几个侍卫进进出出,好似很忙的样子。
他弹劾谢池墨的折子写了六七页,奈何手底下的人出不去,弹劾的折子自然无法送到京城,如今的边溪,好像成了谢池墨的国家,全由谢池墨说了算。
这几日,雾宁识趣的待在屋里,不曾踏出房门半步,春香服侍她洗漱,见她身形消瘦了些,心里也不好过。
这个年,最为安静,燃放烟花炮竹的人家都少了许多,雾宁给谢池墨做的鞋子缝制完了,吩咐春香给谢池墨送去,她不问谢池墨的行踪,但知道他在书房,前两天她去书房找图册,听着他在房间里和刘贤说话。
他在,只是不肯见自己。
终究,是嫌弃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回来了,太不容易了~
☆、第41章 041 男主离开
有的隔阂, 一旦形成, 便如梗在喉间的刺,除非彻底拔出,否则,永远都不舒坦。
雾宁不是以泪洗面的性格,她给谢池墨缝制好鞋袜, 又替他缝制衣衫, 眼睛花就去坟场扫雪, 整理杂草, 整日都不得闲。
初春的风卷着丝丝温暖, 冰雪融化, 绿意爬上枝头, 衣柜里的布匹都用完了, 谢池墨的衣服占据了大半衣柜, 都是新的,雾宁站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柜前, 面色怔忡,陆琛说妻为夫纲,嫁了人便要相夫教子,和和美美过日子, 所以, 一针一线都是她自己缝制的。
陆琛说的话她深信不疑,可惜,她配不上, 她有着那样的过去,一辈子都不该嫁人,是她拖累了谢池墨。
她的手滑过竹纹锦缎的衣衫,鼻尖蔓延起浓浓的酸涩感,抽出谢池墨的衣服,不知不觉眼眶微红,谢池墨不该因为她饱受非议,他那么尊贵的人,为了她,永远都要受人指指点点,抬不起来。
“春香。”她抱着衣服,朝外低低唤了声,声音有些许哽咽。
春香挑开帘子进屋,见她抱着两身衣衫发怔,眼睛红红的,身子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心头蔓延起浓浓的无奈,京城那边消息来了,秦岚云让谢池墨休妻后独身回京,谢家对外说雾宁身染重疾死了,死无对证,谁都不能证明雾宁是避火图上的女子。
她把信给谢池墨,谢池墨看都没看一眼就交给刘贤让他烧毁了。
谢池墨,从小到大没受过挫败,娶雾宁时他看似不显山露水,却极为高兴,和人说话戾气少了很多。
而如今,沉默得叫人害怕。
拉回思绪,春香缓缓进了屋,福了福身,不动声色的望着雾宁手里的衣服,“夫人,什么事?”
为了这些衣服,她夜以继日的赶制,葱白的手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是走神时留下的。
“把衣服给世子爷送去,布匹用完了,近段时间不会做针线了,我记着世子爷吩咐把避火图送过来了,再找找内里玄机吧。”她瓮声瓮气的,像抑制不住要哭出来似的,春香低下头,没有立即上前接衣服,而是敛着眉,盯着雾宁发红的眼,斟酌道,“夫人,不管发生什么,您都要好生保重自己,您心地善良,往后会遇着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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