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挑挑眉,“你认识她?”
“何玲的侄女,之前在梅林客栈当服务员,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
“她来三天了,天天都是这个时间段……”
等下午两点半陆续有人来了,她就离开了。
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点一杯咖啡然后独坐窗前出神发呆。这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她经常偷看站在铁板前的人,陆易,安德,连偶尔路过的柏少华都有所察觉,大概只有她自己以为别人没发现。
幸亏大家习惯了被人围观,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亚洲国家,欧美人确实比较瞩目受女性欢迎……
古朴的苏宅,主人的回归得到众宠的热烈欢迎。
四只汪冲着她吠了几声,尾巴死命地摇晃。
除了母猫小吉仍在晒太阳睡大觉,五只小猫也在她脚边转圈。有一只突然开了窍,张开两个小毛爪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开始往上爬,然后五只一起来,害得苏杏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摘下来。
陆易把它们照顾得很好,一个个中气十足,小毛爪子温暖有力。
女生和男生不同,一回到家,她俩把自己从头洗到脚冲走一身风尘,穿上轻松舒爽的衣服才有心情好好说话。
江陵的天气有些冷,人们都穿两件衣裳,等过了清明气温才会正式回暖。云岭村不是,它空气清新,温暖适中,从早到晚在楼顶仅穿一件单薄的丝质短袖已绰绰有余。
第119章
“女子穿得过于单薄,显得轻浮不够雅观。”婷玉蹙眉,手里拿着一卷绢书,盯着苏杏露出的大半截如玉般温润白皙的手臂感觉有些刺眼。
再看那衣裳料子,虽然不透,却比她的亵衣还要薄。现在是大白天,又在室外,女孩子家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与她相反,沐浴过后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让苏杏的心情美美的。
拔一拔披散的头发,微湿,暂时不适宜绑扎,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慵懒随意的气质,“婷玉,在家里要放轻松,你没见电视里那些女孩子?等到了夏天,半截抹胸足矣。”
半截,抹胸……
婷玉坐得笔直,极力忍耐地闭上双目,秀眉紧纠在一起。每个时代有好有坏,当今女子能自由出入各种场合比如逛街或出去工作等,这些挺好的,就是衣着太暴露了。
还有,右边的邻居家有一排窗户正对着这边,虽然两家隔着一条村路,路两旁有一大片浓密的树荫阻隔,对方未必能看得清楚,可是……反正感觉不好就是了。
“你想太多了,除非我穿三点式,现在这身太保守了人家才不稀罕看呢。”得知她的担忧,苏杏说道。
婷玉:“……”
她没听错吧?那蛮遗憾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苏杏懒得解释,她理解婷玉的看法,不会因为她的干预而反感。自己能适应古代的封建,相信婷玉也能适应现代的开放,迟早的问题而已,这需要一个过程。
总之,苏宅的楼顶,成了两个女孩平日的休闲之地。
把两边的栏杆擦干净,在地板上铺开几张竹席,摆着几样小吃的一张矮桌放在旁边。一个圆枕抵在栏杆旁,被苏杏舒适地倚靠着,她怀里揽着一个抱枕,跟前一张矮书桌上摆着工作电脑。
回来的路上她接到约稿的信息,趁连载的小说最近存稿多,赚赚外快挺不错的。
“苏苏,要不,我开个医馆吧?”
“医馆?”苏杏怔了下,“恐怕不行,你没有行医资格证,别人会告你的。”尤其是她医术高明,一旦为人所妒告到工商局,倒闭、罚款甚至是坐牢妥妥的跑不了。
“资格证?”婷玉眼里充满疑惑。
“对,如果你要考资格证,首先得从基础学起……”这个基础包括小学文化,因为婷玉的现代语言尚未全部学会,“这么下去,等你毕业拿了证……估计就用不着证了。”
之后再过几年,乱世就来了。
婷玉:“……”
“你想出去工作?”苏杏停下手头工作看着她。
婷玉微叹,“我怕你负担太大。”怕她患上那亚什么健康。
“大可不必,”苏杏笑道,“多一张嘴而已能有多大压力?”
猫和狗是自己找回来的,理应承受后果。至于婷玉,她有一身医术以后饿不死。人活一辈子少不了病痛的关照,在那些患了疑难杂症的有钱人眼里资格症代表不了什么,能治好才是王道。
到那时候,还怕赚不到钱么?
“……所以你不必给自己压力,安心研究你的医术。”苏杏安慰她说,想了想,“当然,如果你想多学一些知识,去学校未必不是好事。”
“不用了,我自己的还没学完呢。”婷玉摇摇头,注意力重新回到绢书上。
“呃,我哥……真的没毛病?”苏杏忍不住问。
婷玉瞅她一眼,“你确定自己没记错时间?”
“没错!”每一个亲人的忌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没错了,婷玉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等到一定时间我再去看看,不过,你要学会面对现实。”
有些猝死,无迹可寻。
这一次,苏杏不再说话。
时间悄无声息地飞过,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婷玉给两人煮了面,给家里的小动物们煮了一大锅饭,羊腿早吃完了,她拿出一块肉干随手撕成肉丝撒在饭里,美得四只汪和猫咪们冲她摇了一个晚上的尾巴。
她叮嘱苏杏今晚早点睡,调整作息时间。
苏杏左耳入右耳出,吃过饭后一直在楼顶忙碌,中间接到一个电话,卓律师的,特意打来提醒她回去扫墓。
“哦?回去了?怎样,他们有没为难你?没吃亏吧?”他语气轻松直接。
“我带了朋友回去,吃不了亏。”苏杏说。
也就是说确实被为难了。
身在g城的卓律师暗叹,依然笑着说:“算你聪明,身为一个女孩子要懂得分清优劣势,别一忍再忍,忍着忍着养成习惯就不妙了。冲突不大吧?要不要我帮忙?”
苏杏这回也笑了,“不用了谢谢,”净会拉生意,“你呢?身体怎样?”
“医生说恢复良好,唉,春天适合养生,我一直想去你那儿住几天,可惜……”吧啦吧啦一堆朋友之间的家常话。
有朋友关心的衬托,那些亲人的求助电话便显得有几分凉薄。
“小杏,姐求你了,你外甥今天又出了一张成绩单,成绩太差了,你姐夫揍了他一顿又骂了我……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个天才大学生,看不上我们这些蠢笨的姐妹……”
“姐夫凭什么骂你?他赚很多钱?有很多钱干嘛不请个家教?”苏杏盯着天上的星星,“如果舍不得钱他就自己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更不是我的,凭什么骚扰我的朋友?”
既然苏倩不说破,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苏倩抹了一下泪,“小杏,你真的狠心见死不救?我家婆都说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教儿子就别回那个家,好歹姐妹一场啊小杏……”
“姐,你要找姐夫帮你出头,不行的话就找大伟哥,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吧,别老是忍。”今天卓律师提醒了她,也令她想起未来的自己活得有多狼狈。
“你说得容易,我一个女人什么都不会,更丢不下孩子……”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这是你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苏杏挂了电话,然后把苏倩的手机号拉黑,还把苏大伟的号一并解决掉。
她刚才那番话纯粹是一时感触,并无特别感情在里边。呵呵,她被族中长辈们逼迫时,这些所谓的姐妹一个个作壁上观,一旦自己有事就想起她来了,早就干嘛去了?
苏杏曾想过换号,可实在太麻烦,因为银行卡、各种社交圈帐号通通与手机号绑定,换号的话又得重新再操作一遍。
如果操作顺利还好些,万一有疏漏呢?
所以,拉黑是最好的办法。
时间能带走一切,包括众人对她的关注,以后来一个她拉黑一个,看谁有耐性。
第120章
对堂姐苏倩的遭遇很遗憾,但她无能为力。
苏倩是一个传统的好女人,而且这种女人很多,包括自己以前也是。她们都有一个特质,特别能忍,为了家庭、男人和孩子,为了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忍。
只要家人过得舒心安乐,她们什么苦都能吃,千百年来,女人留给女人的只有一句忠告:熬到孩子长大自己就能享清福了。
却从来不提那是要看运气的,要看老天爷肯不肯成全。
女人只要肯受苦,过程中受尽百方称颂,运气好的能博取各方赞助与支持;运气不好的苦熬一辈子悄无声息地死去,不曾享过一天福。
苏杏明白,自己是别人眼里的聪明女人,聪明女人要付出的代价更加大。需要帮扶夫家,又要顾及娘家的崛起与荣光,稍有差池将两头落不着好,还要受尽世人嘲讽。
夫家娘家一个个兴旺发达,还要看她的运气好不好,否则,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果实轻易就被人摘了去。
未来的她就是一个例子。
苏倩是为夫家,她是为娘家。
而如今,为了一栋房子她把自己身上最沉的那个包袱甩了。没有亲哥的牵绊,她与苏氏族人的亲缘断得干干净净。不管苏倩是好是坏,那是她的命,与自己无关。
女人如果不愿意放过自己,旁人想帮也帮不了。
苏杏自认不冷血,也不良善。
哪怕今天是一个路人遇到困难,她不介意伸把手帮一下。但苏倩的要求太强人所难,她只能抽身冷眼旁观。至于苏倩的未来如何,族人又会如何在背后议论她,这些都跟她无关。
如今除了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害怕失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苏杏终于明白婷玉为啥要自己调整作息。
“今、今晚就要泡?你身体好了?别勉强,世界末日还没来。”小空屋里,她盯着那个蒸气升腾倒了八分满的大浴桶,各种药材浮在水面上看得人心惶惶。
别的女人泡花浴,她却泡药材汤,这就是运气的差别。
“把衣物全脱了,进去。”婷玉神色严谨。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如果强龙太生猛,地头蛇也该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被扔进去会显得更加狼狈。挣扎是死,不挣也是死,索性死个痛快。
苏杏深呼吸几下,双手在腰间拔弄两下,身上的衣裳哗地撒了一地……
一柱香之后,端坐在桶里的苏杏脸庞微微渗汗,一身剥壳鸡蛋般嫩滑白皙的肌肤被热气逼出一层薄胭色,背后扎了好几枚长针。与她相反,婷玉脸色苍白,每扎一针皆要暂停缓一缓气。
苏杏的头发被头巾牢实地挽在头顶,扎完之后,她慢慢地坐下,将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泡进药水,乃至没到下巴。灯光下,隐约可见她后脑勺处也露出三枚细如发丝的针芒。
她现在就像个刺猬,后脑勺,脖子,两肩以及背后的好些穴道均有扎针。
每扎一针痛得像触电似的,最要命的是手背的合谷穴,一针扎下去立马痛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然后婷玉轻轻弹了一下,两下……泡在水里的苏杏全身刺痛发麻,到最后毫无知觉差点瘫倒溺死在药桶里。
“忍着些,别管外边的事,集中精力和意识跟着痛感走……”婷玉鼓励她说。
生怕惊扰邻居,苏杏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但呼吸急促沉重。
婷玉在桶外一直盯着,等痛得浑身颤抖的人缓和过来,再下第二针……又过了两柱香,婷玉步履不稳扶着门框踱出小屋,轻轻掩上门,然后去了凉亭静坐歇息。
扎了两个时辰,里边的人还要泡一个时辰才能出来。为防意外,她得在旁边看着。
夜空晴朗,无雨,星子明亮,静静俯视大地上的人生百态。
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锣鼓声和唱戏的响声,偶尔还放一道炮竹,深更半夜的,那不是清明扫墓的节奏,而是民间的一种哀乐。
有人在清明节逝去,亲属在办丧礼。
尽管相隔两千多年,哀乐不尽相同,却也相差不远,至少她还能从中听出一丝丝伤感。
同样是第一次独过清明,她无法回到古代给父母扫墓。
她是通辑犯,君王的耳目遍布民间,贸然回去恐有隐忧。父母的魂魄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古玉里,而埋葬父母的地方她从未跟人提起过,如果自己不露踪迹,别人找不到父母的葬身之地。
等过了十几二十年,自己再回去也为时不晚。
如今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苏杏的体质,否则,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安然度过这漫长而又处处充满意外的人生?
苏杏这人平时很好说话,有求必应,但有一点从来不肯提及。婷玉很好奇未来的世界,曾经希望苏杏能够把未来画出来,然后两人一起过去实地操练身手。
哪知道,苏杏闻之色变连连摇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事不行。”
“为何?那种未来我们总要面对的。”早晚而已,况且她们是过去开开眼界与练功。
“可是婷玉,每个人一出生已注定要死,为何还要努力地活下去而不是立刻去死呢?”苏杏拒绝的态度十分坚决。
婷玉:“……”
从此不再提起,可她真的很好奇,想亲眼看一看让苏杏惧怕不已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奈何好友不肯合作,那只好努力地活到那个时候了。
夜色微凉,婷玉取出那块古玉握在掌中,默默凝视着。
父母亲牺牲性命,让她们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原定的命理发生变化,另一种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她们要努力活到最后看到最后,她不信苏杏看到的那些会是人类最后的结局。
……
婷玉的针灸术与现代的差很远,一般来说,病患做完针灸之后能行动自如,过了几个小时洗澡洗头啥都可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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