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还有一事须得她方能办妥。
这日闲着,外头丫头来报,说是安阳伯姑娘给送了信来了,虞宓笑了。
叫人拿进来,淡粉的信笺拿在手里,上头浮起清润的芳香。
虞宓收了信,往外走。
虞仲煜才用过药,这会子杵着拐杖,扶着墙壁、桌子练着走路呢。
虞宓进来,便瞧他满头大汗的模样,笑道:“哥哥腿如何了,近来可好。”
虞仲煜擦掉额角的汗,招呼虞宓坐,命人送上茶水,笑道:“好多了,慢慢的知道痒了,这会子也能站起来了。”
虞宓点头,“想来,张大夫却是医术精湛,让让的身子经他调养,现下却是不再咳血的了。”
虞仲煜道:“表弟那边如何,可有来信,多久能回来。”
虞宓道:“这倒是不知,只听他说在那边一切都好,想来便是有不好,也不跟我说的。”
虞仲煜道:“他最是机灵沉稳,便没他解决不了的事儿,你放心罢。”
虞宓没说话了,希望如此。虞仲煜又问,“快要用午饭了,这会子如何想起来我这里。”
虞宓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信笺,“哥哥跟阿娇讨论学问,倒是叫我跑腿,该如何谢我呢?”
盯着她手里的信,虞仲煜眼神亮了一瞬,微咳一声,“莫闹了,先给我。”
虞宓将信拿开,“哥哥倒是如何,这般累着阿娇,往后可如何呢?”
虞仲煜没说话,只低头瞧着脚尖,虞宓又道:“你是不是早知夏侯府退亲的事儿了?”
想来便奇怪,哥哥已许久不曾问她夏侯恬的事儿,好似就是那家退亲之后。
虞仲煜没理会她,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底下丫头婆子,说个什么,他也是听得见的。
再如何喜爱一人,在他危难之时,被放弃,也是要心寒的。
他对夏侯恬的喜欢是真,甚至现在想到她,心口还有闷闷的疼痛,却是跟她再无可能了。
“你倒是要不要,就是我在中间这么转着,你俩手里皆有对方的信件,叫人知晓了,也不好解释的。”
虞仲煜无奈,在他最困顿之时,是尚娇给了他除亲情之外的安慰,现下跟她通信已是一种习惯。
若是匆匆结束笔友的关系,他却是无可适从,只阿久说的也对,不能这般耽误人家。
☆、第七十八章
虞宓瞧着虞仲煜, 怕是连他自个都还理不清对阿娇的感觉, 微微笑道:“我说一句实话, 哥哥莫恼,夏侯府大姑娘虽得哥哥心意, 我却是觉得阿娇更好。你别不信, 咱们姑娘家看姑娘家最是准的, 阿娇善解人意,最是会为旁人着想, 跟她一处, 时常是被照顾的。”
虞仲煜默默听她说, 目光凝聚, 定定在一处,脸上似有思索困顿, 显然是叫虞宓猜中了, 自个还不大明白自个的心意。
虞宓也不逼他,坐了片刻, 回了落霞阁,想了会子,提笔给尚娇写了一封信。
落了笔,提起来轻轻吹了吹, 笔墨干了, 拿出信封封好,叫人给送出去。
一连几日,虞宓来瞧虞仲煜, 对方瞧着她,皆欲言又止的模样。
虞宓只当瞧不见,问他的腿如何了,近日用饭如何等语。
这日,虞宓陪着虞仲煜院子里练习走路,他架着拐杖,慢慢腾腾、一步一挪的走。
正是暑热的天儿,虽是早起,太阳出来,已是热了。
院子里绿树繁花,郁郁青青,添了些凉意,虫鸣鸟啼,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虞宓跟在身后,瞧着他走,渐渐额上起了薄薄的汗,歇了歇,继续走。
练了小半个时辰,虞宓扶着虞仲煜回了院子,坐下来喝口茶,便要回了。
虞仲煜瞧了她一会子,终是忍不住喊住虞宓,“她可有信来?”
虞宓心内好笑,面上只装糊涂,“谁有没有信来,让让吗?自是有的,还问了哥哥的腿呢。”
虞仲煜的眼神颇为幽怨,看了虞宓好一会子,她却是老神在在,左右急的又不是她,就非的他说清楚。
虞仲煜叹口气,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奈道:“你明知我说的是娇妹妹。”
虞宓好笑,“我可不知,哥哥在期待谁的来信,又没跟我说过。”
虞仲煜道:“那她有没有给你写呢,如何这几日断了往来。”
他等了好些日子了,以往三四日便有一封的,现下却是十日没有了。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感到的失落却远胜其他,期待她继续跟他通信。
一想到这个,心里便满是欢喜,却不知为何会这般。
虞宓轻咳一声,摇头道:“不知。”
“那……”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想了会子,还是问了,“如何能叫她还跟我通信。”
虞宓瞪眼,故意道:“哥哥这就不对了,好端端的,人家为何一直跟你通信。安阳伯夫人早先儿在给阿娇相看,这般时候,想来已有了,不论为着哪般,皆是不能跟你通信的了。”
虞仲煜轻抿起唇,面色沉下去,心内隐有失落。
虞宓挑眉,悠悠道:“除非……”
虞仲煜抬头瞧她,眼神专注,看的她有些心虚。
“除非跟阿娇定亲的人是哥哥你啊。”
这话似是远远来的梵音,在空旷的脑中回荡,一遍一遍触犯心底最深处。
虞仲煜呼吸有些紧,抓住交椅扶手,不知想什么呢,脸上浮起淡淡的晕红。
抬起头,本以为要瞧见妹妹戏谑的眼神,不想屋里早没了人,不由陷入沉思。
虞宓出了屋子,好歹不能事事皆叫她引着去想,也就到这份儿上了。
回了屋里,坐了没会子,前头丫头来报,说是安阳伯二姑娘来了。
虞宓诧异,她不是给阿娇去了信,近日别跟哥哥联系,定试探出他心意,如何她就亲自来了,这般想着,也起身迎了出去。
二人一道往里走,进了屋子,虞宓忙叫丫头们将井里镇着的西瓜,拿出来切了,端上来,还冒着凉气。
虞宓招呼尚娇吃,一面笑道:“这大热的天儿,你倒还往我这里跑,也不怕中了暑气。”
尚娇笑道:“在家里闷的慌,许久不曾出门了,便来瞧瞧你。”
虞宓用签子扎了块西瓜,拿在手里,微微笑着瞧她。
尚娇镇定自若,“陪我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去。”
虞宓放下签子,叫丫头们吃了西瓜,随尚娇一道过去迎松院。
老太太听闻小姑娘特特过来给她请安,高兴非常,留了小姐妹两个吃酸梅汁汤。
问了安阳伯府太太奶奶们好,说了一回闲话,下头人又来说,三公子过来了。
老太太忙叫人请进来,笑道:“你们姊妹几个,还喜欢扎堆呢,一来全来了,一会子就全走了,叫我这里热一阵冷一阵的。”
虞宓笑道:“老祖宗乐意,我就住在这里了,再不走的,到时候你又该闲我烦了。”
老太太笑了一回,虞仲煜叫人扶着进来,定定看了会子尚娇,方到老太太跟前,要磕头。
老太太忙叫人扶起来,安置妥当了,底下嬷嬷过来扶老太太下去更衣。
屋里便只剩了几人,虞宓瞧着这个,瞧瞧那个,也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迷呢,也不理论。
老太太屋里的花翠,拿了针线过来,问虞宓纳鞋底子的边如何锁呢。
虞宓拿过花翠手里的鞋帮子,戴上顶针,边绣边说给她听,一时老太太出来。
瞧见主仆两个做鞋呢,也就一旁瞧着,时不时指点一二。
虞仲煜原是跟虞宓两个皆坐到圆桌旁的,现下虞宓坐到炕上去了,他也就挪了个凳子,到了尚娇旁边。
二人对坐无声,你抬头看我一眼,巧是对方也抬起头,一时视线相触,忙都缩了回去。
虞仲煜微咳两声,轻声道:“娇妹妹近来身子可好?天气热了,最是易中暑气的。”
尚娇微垂头,盯着面前的茶杯,里头盛着方才老太太叫人上的酸梅汤。
也轻声道:“自是好的。”
虞仲煜想了想,“妹妹在忙着什么?”为何没给他回信,便是他写了信,她也不曾回。
尚娇道:“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看些闲书,前儿在一本《杂事记》里头瞧见古书上记得一道去暑汤,我琢磨着做出来呢。”
虞仲煜道:“可能给我瞧瞧,咱们也能交换些感悟。”
尚娇捏着帕子,慢慢道:“还是不必了,前儿娘跟我说,一日一日大了,除开往后的归宿,便是屋里兄弟们也该避着些的。”
虞仲煜似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做你的归宿可好?”
两人愣了一瞬,尚娇忙四下看了看,丫头们皆在虞宓跟前呢,方松了一口气,微瞪他一眼。
虽说是刚说出来,连自个都吓到了,这会子倒是从容了。
虞仲煜认真看着她,问道:“可好?”
尚娇却是有些不相信,毕竟他这话,她多想听到啊,以往只能在梦里才有机会。
不敢看他,怕眼睛转过去,他就不见了,然后梦就醒了。
是以小心翼翼,嗓子紧的说不出来话,好容易顺口气,颤着声音道:“你说真的?”
“真的。”他想明白了,跟夏侯恬已是不可能,尚娇,他不想辜负,何况,他对她并非全无感觉。
在老太太院子里待了半日,陪着用过饭,虞宓方送尚娇到二门处。
不想哥哥也跟了过来,她也就站在远处,瞧着两人面对面说话。
虞仲煜笑得温柔,尚娇却有些羞涩,时不时瞧她一眼,似在催促虞仲煜回去。
待人走了,虞宓没多问什么,瞧两人神色,想来她是该功成身退了,往后便是他两个的事儿了。
一个人闲着无聊,一早起来,坐在床上发会子呆,方慢腾腾起身,梳洗过后。
过去前院的时候还早,虞宓坐在红木圆桌旁,细细绣手里的抹额。
想着让让也不知在南方好不好,吃的如何,过的好不好。
又想那边才女美人多,他会不会也有一二个红颜知己。
闲下来便是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很,云桑进门来,瞧姑娘一脸愁苦。
将手中信笺往人眼前一晃,笑道:“姑娘瞧瞧,南方来的信呢。”
虞宓一见,忙欢喜的接过去,一个人到窗边瞧去了。
果是姜元让来的,先问了府里人好,又跟她汇报他的身子,饮食起居等事。
最后方说很是想她,“当日一别,已逾二月,吾之阿久之音容笑貌似尚在眼前。每每见街坊之饰物巧工,思及阿久,最是心爱,却是睹物思人,伊人不在。夜里常孤灯对坐,冷月作陪,却无阿久红袖添香,思念之情如噬骨之蚁,时日越长,越难相解。斯明眸皓齿,吾魂牵梦萦,黯然销魂者,唯情而已矣。恨不能插翅飞回,久伴阿久左右。入骨相思,难以排解,唯一纸倾诉,待来日相伴,再不分离。最后特特嘱咐,阿久乃是吾之未婚妻,旁个男子,闲言少叙,我之心中脑中只阿久,还望阿久投桃报李,切记切记。”
虞宓手里拿着信笺,不自觉笑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感叹某人是个小醋坛子,便是人不在身侧,也是这般霸道的。
想来这最后一句方是他最想跟她说的,一时方才那些个不安的胡思乱想之心,早抛到爪哇国去了。
且仔仔细细将信收起,拿出特意藏信的小匣子,里头却是已储了好些了。
因着虞府里近来操办虞宸的婚事,先前只是口头婚约,现下却是得从头一一来过。
府里也是不肯委屈了姑娘的,安王府循着旧例,样样齐全着来。
再有嫁妆一事,二太太却是不好插手的,也就忙请教老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更好晚,抱歉<(_ _)>
☆、第七十九章
安王府来虞府请期日近, 所谓请期便是男方挑了好日子, 再问过女方意思, 若是没有意见,也便定下迎亲的日子。
二太太拿了安王府送的聘礼单子, 去老太太屋里, 跟老太太商议, “这份聘礼不低呢,我瞧着, 只比王妃少了八抬, 也是重视咱们五丫头了。再有前儿那几只大雁, 说是世子亲自去打的。”
老太太点点头, “咱们大太太当初的嫁妆不少,现下五成在五丫头手里, 把原来的留下二成给咱们大爷, 余下的皆给她作陪嫁。再问问大老爷,还陪嫁什么, 依着王妃的例,斟酌添减。”
原本大太太是大房主母,她的嫁妆给由她自个分配,本她只得虞宸一个, 便是把嫁妆皆给她也是该的。
只是虞宸的嫁妆却不能超过安王妃的, 好歹合了这么个理,府里跟大老爷那里还要给添礼。
为着不逾越,将大太太的减一些, 好歹也可说是大太太留给庶子的,全了个好名声。
这么一来,几方面都便宜,二太太也想到了,“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我想着咱们还得给做千工床呢。原本该前两年就开始备着的,只是现下却没了。”
老太太笑道:“不值当什么,我哪里还有一架极好的拔步床,一直舍不得用,就给五丫头陪了罢。你也莫说我偏心,五丫头命不好,早早没了娘,又是个身子不好的,我总的多看顾着些。”
二太太先不论心里如何想,嘴上却是不在意的,笑道:“不止老太太要多顾着五丫头,连我们这些叔叔婶婶也该多疼些的才是。况老太太的东西,如何处置可不用跟我报备,我还不至眼红侄女儿。”
老太太笑道:“你这般想,是你明理,旁人我再不说的。”
晚间,二老爷回来,二太太说了嫁妆一事儿,“你给大哥写的信可寄了,想来大哥该给五丫头攒了嫁妆才是,只是咱们得斟酌着,超过了王妃倒不好。”
其实超了王妃也没什么,只是好歹虞宸进了安王府的门,却是要在安王妃跟前立规矩的,嫁妆不逾越也是尊着人的意思。
二老爷道:“信早去了,该收到了才是,想必东西都往回来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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