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喝了一口奶,放下大碗,只好朝老汉道,“老大哥,你们这里有没有热水,我家主子还是喜欢喝茶多一点。”
这羊奶太酥了,一股味冲着,让人喝不下去。
老汉眼睛亮了,“你们有茶叶?”
第83章 扮猪
纪思博吃了两口肉,嫌弃的放下,撇了撇嘴,“茶叶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们这一趟带了整整十箱茶砖过来呢。”
纪伏寿气得低喝一声,“有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是不是?”
纪思博这才闭了嘴。
老汉眸底倏地闪过一抹光。
“你要泡茶是不是?我让我婆娘给你们煮一锅热水。”
老汉起身出帐篷叫了一声,又回到帐篷里坐下,看着纪伏寿搓了搓手,“你们方才说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用来当做借住的钱?”
纪伏寿点点头,“老伯想要茶叶?”
老汉点着头应道,“若是能给一些茶叶我们,那就最好了。”
他又觎着纪伏寿,小心的问道,“不知你们有没有盐?”
纪思博不甘寂寞的又想张口,被纪伏寿瞪了一眼,才抿了抿唇。
纪伏寿满是歉意的道,“老伯,我们带的盐也不多,就是野外停留的时候用来烤一烤肉,如果你想要,倒是可以匀一点给你。”
老汉目光闪了闪,嘴角裂开了花,“那好那好。”
这个时候,老汉的两个儿子和奎走了进来,年纪最大,满脸胡渣子的汉子手里还提着一锅热水,瓮声瓮气的道,“达达,那些人的马儿和马车都安顿好了,这是阿姆让我拿进来的热水。”
老汉点了点头,指着坐在他左手边的大胡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居麦。”
又指了指右手边的汉子,“这是我的二儿子谢木斯,三儿子就是巴图尔。”
又问大儿子,“巴图尔呢?”
居麦答道,“去喂牛羊了。”
奎跟着进来,还带了一套茶碗,宿从腰间打开一只荷包,拿出一些茶叶,用热水泡茶。
见宿大手一抓就抓了这么多茶叶,老汉肉疼的很,等泡好了茶水,纪伏寿和纪思博两个迫不及待的喝了一杯茶,这才舒坦下来。
纪伏寿开始闲话家常,“老伯,听说大齐不少客商来这里收皮毛,不知你们这儿有没有皮毛?”
老汉点了点头,“有咧,小公子要收皮毛?”
纪伏寿颔首,“我先前去了边城,结果边城的皮毛都被人瓜分了,我一个新来的想分一杯羹都不行,又听人说这里的皮毛好,就想来碰碰运气。”
“谢木斯,你去把皮毛拿过来给客人看看。”
谢木斯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扛着半人高的皮毛进来。
纪伏寿和宿一起捻着皮毛看,宿时不时做个手势。
纪伏寿回到毯子上坐下,“老伯,不知你这的皮毛怎么卖?”
老汉道,“这些皮毛可以拿来做大衣,也可以拿来做毯子,有很多你们大齐的商人来买我们的皮毛,都是以物易物。就这里的一件皮毛,要用一个茶砖换。”
老汉的两个儿子居麦和谢木斯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静静的端着大碗喝奶。
纪思博似乎对一个茶砖换一件皮毛没有什么异议,依然捧着茶杯喝着茶。
纪伏寿却先看了一眼宿,宿此时是管事装扮,很好的扮演了管事的职责,他皱着眉开始讨价还价,“老大哥,你这的价格这么高,哪个做商人的都不敢收你的皮毛。
一般行价都是十件皮毛换一个茶砖,而且还是上好的皮毛,你的皮毛可称不上上好,你那一叠皮毛,也将将就能换一个茶砖而已。”
一个茶砖是五斤重,如果是普通的茶叶,一斤是八百文,五斤也才四两银子罢了。
而一件皮毛运回到京城加工再贩卖,差一点的毯子能卖到二十两银子一张,好一点能做成大氅的,常常卖到五十两银子以上。
用一个四两银子买来的茶砖,换成十张能做毯子或者大氅的皮毛,简直是暴利,也难怪大齐的商人就算知道西凉时不时袭边,依然冒险来这里收购皮毛。
老汉让儿子拿来的那一叠皮毛,扎得严严实实的,不少于二十张,宿用一个茶砖来换二十多张皮毛,明显是欺负人。
不过讨价还价嘛,老汉漫天要价,宿既然扮作商贾之家的管事,当然是落地还钱。
老汉听了宿的话,顿时整张脸都皱巴起来,“不成不成,我这儿的皮毛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差,就算做不成大氅,也能做成毯子,暖和的很。一个茶砖就想换走我的皮毛,你们大齐的商人果然是狮子开大口。”
宿继续跟他还价,“可不是我们狮子开大口,实在是你这的皮毛只能算个中下等,不然我们按着行价来好了,十件皮毛换一个茶砖如何?”
老汉显然是不想接受这个低廉的价钱,摇着头,“不成不成,太少了。”
纪伏寿听了宿的话,顿时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之色,此时开口接着道:“老伯,我们可是问了行价才来的,我看这样,大雪天的,你好心收留了我们,我们就定个价,八件皮毛换一个茶砖如何?我再送一个茶砖给你,当做是借住之资。”
老汉犹豫了很久,见纪伏寿和宿都一口咬定这个价,只好无奈的答应。
宿清点了皮毛,一共是三十张,纪伏寿做主,换四个茶砖,再加上送的一个,就让奎出去开箱子拿五个茶砖进来。
纪伏寿带来的茶叶都是普通的那种,贵了的如碧螺春、六安茶、大红袍这些,用来换皮毛太吃亏,这种普通的茶叶在西凉这边最受欢迎了。
等两边以物易物交易成功之后,双方心情都不错,纪伏寿含笑问道:“老伯,不知你是哪个部落的人?怎么只有一家子在这里?”
老汉叹了一口气,“我们是铁勒部落的人,我们一家的牛羊太少了,不够格跟随在首领身边,就一家子出来养着牛羊了。”
西凉分了拔也古、铁勒、仆骨、同罗、契骨五个部落,其中拔也古是王族,每个部落都有一个首领,只有家中牛羊马多的人,才能跟随在首领身边,因为首领会占一个水草丰盛之地,没有家财的人根本不能享用。
而越是牛羊马多的人,实力越是强悍,因为实力不强,就会被人抢走牲畜,在西凉,牲畜就是实力的体现。
实力不够强的人,是不配追随首领身边的,每个部落都有很多像老汉这样分出来的一家子,守着数量很少的牛羊马过日子。
纪伏寿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知这里最近的部落有多远?我带了不少货物来,想要易皮毛。”
老汉也不瞒着,“往前再走一百里,就有一个小型的部落,那里应该能让你换不少皮毛了。”
纪伏寿笑着道谢,而后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歉意的带着人离去,在老汉热情的招待下,带着纪思博住进了谢木斯的帐篷。
等老汉再回到大帐篷,三个儿子都在里头等着了。
老汉一改先前憨厚老实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那群人带来的马车里,装了什么货物?”
第84章 宰一只肥羊过年
巴图尔压低了声音,“那辆大马车里,装着十个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五个麻袋。
我刚刚帮着他们停放马车的时候,故意动作颠簸,那个麻袋从马车上头滚了下来,那些护卫似乎非常紧张,我抢着帮他们扛麻袋上车,发现麻袋边缘沾了些东西,我偷偷拿走了,尝了尝,发现是粗盐。”
老汉眼睛更亮,呼吸都急促了,“你是说那五个麻袋装着的是粗盐?”
在西凉,茶和盐是最缺的,他们不稀罕黄白之物,只想要茶和盐。
“我听那个年轻伢子说他们这一趟带了十箱茶砖过来。”老汉眸底闪过一抹贪婪。
巴图尔“嘶”了一声,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十个箱子,有这么大!”
估摸了一下,一个箱子约莫能装得下十个茶砖,一个茶砖五斤重,十个箱子就是五百斤的茶叶。
等他们掰着手指头算出来这个数额,四个人对视一眼,神色变幻不定。
“十箱茶砖,五麻袋的粗盐,这是肥羊啊!”首先开口的是巴图尔,他脸上的贪婪毫不遮掩。
“能带这么多茶叶和粗盐出来走商的,都是大户。”居麦很谨慎,“你别忘了,为了吸引那些大齐的商贾来交易,部落里说好不能对他们动手的。”
本来西凉就跟大齐是世仇,只不过西凉对茶叶和粗盐有需要,大齐那些商人又是只认钱不认仇的,在非战时,两者时常会进行交易,但这些交易都是私底下进行,不能摆在明面上,不然西凉这边倒是无所谓,大齐那边若是惹上了麻烦,可能就会给商贾安一个私通敌国的名头,那可是抄家灭门之祸。
所以西凉各个部落都约好了,不能对来西凉的大齐商人下手,不然如果有侥幸逃脱的商人回去大齐一说,那些大齐商人兴许就不敢来西凉交易了。
而他们西凉根本种不了茶树,天天吃肉喝奶,没有茶叶解腻,长时间他们就会身体不适,部落里的勇士就没有力气抢掠,这是五大部落首领绝不允许的。
“那些我们熟悉的大户里,可没有今天这一家!”巴图尔不赞同的道,“我们作为铁勒部落的眼睛,哪个来这里交易的大齐商人我们不熟悉?他们这些人,我们一个都没见过,甚至他们的名号我们也没听过!
如果是那些熟人,我们当然不能动手,但他们不是,这么大一只肥羊,宰了就宰了,把他们尸体扔在这里,不出几天就只剩下骨头了,谁会知道这里有一支商队经过?
这种事情,我们又不是没做过!”
总有些贪钱的小商人傻乎乎的来这里,从此再也回不去他们的故乡之地。
帐篷内顿时一阵寂静。
“我刚才招待这支商队的两个主子时,觉得他们两人可能不对头。”老汉维客突然说道。
维客看着三个儿子,“你们知道的,大齐商人家里总是因为家产分配不均而有争吵。”
一直沉默寡言的谢木斯开口,“那个年纪小的连财不露白这种事都不会,还告诉我们他们带了十箱的茶砖,整一个蠢货。
年纪大一点的,倒是挺有魄力,听两兄弟之间的对话,估摸着是年纪大的那个来这里走商。
不过两个都是愣头青,什么都不懂,连皮毛好坏都分不清,刚刚验看皮毛的时候,一直是那个管事在主导,就连之后的谈价,也是管事懂行情。”
老汉维客看着谢木斯,“谢木斯,那你的意思是说?”
“巴图尔说的对,这是一只肥羊,但他们身边跟了二十六个护卫,不好对付。”谢木斯沉声道,“我刚才在外头观察过这些护卫,他们身上都有不弱的拳脚功夫,就凭我们三个,不是对手,如果让他们走脱了一个,他们回去大齐大肆宣扬,部落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就跟以前一样,在他们吃食里下蒙汗药,睡过去了,还不是一刀的事。”巴图尔不以为然,用手做了一个砍刀的动作。
维客脸上神情变幻不定,良久之后一咬牙,“那就按巴图尔说的那样,在他们吃食里下蒙汗药。”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放过这只肥羊,反正就像巴图尔说的那样,尸体扔在外头,等雪停了,那些秃鹫就会把他们吃光。
他们西凉又不是第一次杀大齐人,杀了就杀了,谁让他们运气不好,撞到他们手上来呢?
事情说好之后,各自行动。
另一边,入住巴图尔帐篷里的纪思博不解的看着纪伏寿,“姑姑,为什么我们要假装兄弟不和?你连名讳都是假的。”
他也是临看到人烟之时才被纪伏寿叮嘱了一番,刚刚他胡诌的时候背后都冒出冷汗了,生怕自己会说漏了嘴。
他一边问纪伏寿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低的,还做贼一样时不时看着帐篷外。
一旁的奎看他如此,笑着道,“少爷放心,帐篷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小声点说话,那些西凉人偷听不到的,如果有人来,他们会示警。”
纪伏寿喝了一口茶,“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忘了这是西凉地界,小心无大错。”
纪思博挠了挠头,“姑姑,既然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你为什么又要让我装作不小心说漏嘴,把茶砖的事说出来?”
纪伏寿挑了挑眉,“我故意的。”
至于为何故意如此,纪伏寿却没有再说。
奎见主上又低头喝茶,不肯搭理少爷,于是开口道,“东家,刚刚我们停放马车的时候,那个叫巴图尔的故意试探,他应该知道麻袋里装着的是粗盐了。”
纪思博立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再追问纪伏寿,反而摸着下颌沉吟,“故意试探?他为什么要故意试探?好像刚刚在帐篷里,那个老伯也问我们有没有带了盐。”
盐可是要盐引才能在榷货司里买到,纪思博也不问姑姑哪里来的盐引,也不问这十箱茶砖怎么来的,虽然一路上他都跟姑姑在一起,却不见姑姑去榷货司,反正他知道姑姑很厉害。
“因为他们在掂量,到底值不值得对我们下手。”
就在这个时候,宿走了进来,在纪伏寿耳边低语。
纪伏寿意味深长的看了纪思博一眼,“思博,我们很快就要有杀身大祸了。”
第85章 来了
“噗”
“咳咳咳”
纪思博一口茶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着,不停的捶着胸口,眼底都咳出泪花了,“什么杀身大祸?”
纪伏寿朝宿点点头,“阿宿叔,你告诉他。”
在纪思博面前,纪伏寿没有暴露夜鹰的身份,对着年纪最大的宿,以长辈称呼。
宿便将探听到西凉人的打算低声说了出来。
纪思博知道这群镖师都是房先生的同门,此次他们会来护卫他们,就是应房先生的邀请,他还知道这个年纪最大的领头人宿叔,就是房先生口中练到了剑术第八层的人,所以他一点都不怀疑宿探听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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