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群护卫手中折戟。
可他们心中再不忿,也只能憋屈的顺着夜鹰的意思,往纪思博那边冲杀。
他们心知肚明,今天不是遇到肥羊,是撞到阎王爷跟前了,如果想要活命,那就要把他们的主子抓住,以此威胁这群武功高强的护卫放他们离去。
至于前来给他们报讯的居麦,早在一开始就死了,连那几只猎狗也不例外。
到了最后,纪思博也受了伤,鏖战了好几轮,到了后来差点因为不能灵活的避开对方的攻势而被擒,不过被他师傅房先生救了下来。
见他确实支撑不住了,宿也就不再耽搁,挥了挥手,夜鹰手起刀落,西凉人活着的,只剩下努尔一个。
努尔已经被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胸口有一道刀伤,破了一个口子,血汩汩的流出,捂都捂不及。
“看走眼了,想不到不是肥羊,是硬石头。想来你们告诉居麦的名讳也是假的吧,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真实身份?”努尔艰难的说道。
纪伏寿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淡漠,“将死之人,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随着她的话落下,努尔的舌头也被夜鹰割了下来。
努尔瞪着眼,嘴里“呜呜”的,眸底闪着恨意。
“不用瞪着我,反正这辈子你是没机会找我报仇了。”纪伏寿语气淡淡,“把他们料理干净吧。”
宿应了一声,带着人,将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利索的砍下头。
努尔瞳孔骤缩,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到提刀而来的护卫,终于惶恐起来,不断的往后挪着。
他天生与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想着自己左心房被砍了一刀,这群人可能会以为他必死无疑,想问出他们的真实身份,等他们离去之后就逃回去,他知道纪伏寿他们肯定不会留马匹下来,至于能不能靠着两腿条逃回去,也只能看运气。
可总比现在砍头来得好,至少没砍头,他还有一线生机。
连头都没有了,他心脏长在哪边都没用了。
可他又怎么可能躲过去?
最后也只能落下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等西凉人全死了之后,纪思博终于撑不住,翻滚着下马,大声的呕吐起来。
刚刚呕完了一轮,鼻尖又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纪思博一转头,又继续呕了。
直到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他还在干呕着。
纪伏寿有点嫌弃的看他,“这点出息!”
纪思博很想反驳,可看到姑姑面色无异,这不服气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纪思博焉头焉脑的骑着马,回头看了一地的尸体,不放心的问,“就这样任这些尸体躺着?”
纪伏寿古怪的看他一眼,“不然你还要帮他们挖个坟墓埋葬了?”
纪思博一滞,又听纪伏寿道:“再不走,我们遇到的就不会是五十西凉人,而是数百了。”
努尔所在的部落,肯定知道努尔他们出来是为了杀人越货,杀二十几个人,根本不费什么时间,时间长了不回去,部落肯定会派人出来查探,再留在那里,很容易撞上。
“把你身上的的衣服脱了扔掉,我们要转道了。”
纪思博跟人搏杀,身上沾染了很多血污,且他自己也受了伤,不过宿给他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止了血。
“我怕他们会用猎狗来寻我们,快马加鞭离开这里,等离远了,如果还是找不到水源,我们就用泥巴来摸身,祛一下身上的气味。”
果然就在他们离开了一个半时辰之后,有一队人来到了尸体遍地处。
跟努尔有几分相像的男子阴着脸,一边吩咐亲卫:“去维客家,问清楚那群人的来历和样貌特征,就把维客一家杀了,害死了努尔,维客一家罪该万死。”
又对左右道,“走,让猎狗寻一下,努尔不能白死,不然回去,达达那里交不了差。”
一路上,纪伏寿他们遇到了真心想做交易的西凉人,也遇到想要跟维客他们一样杀人越货的,甚至还遇到西凉女人主动献身,她们看中了夜鹰的身材,觉得像他们这种孔武有力的男子,留下来的种未来一定会成为西凉的勇士。
当纪思博看到那些大胆献身却被拒绝,还被他撞见,丝毫不见羞赧,反而朝他抛媚眼的西凉女子,咋舌不已。
转头他就跟纪伏寿说道:“西凉女子的作风比我大齐女子的作风豪放多了。”
纪伏寿不置可否,“本来西凉这边就没有贞操的观念。”
父亲留下来的妻子,儿子也可以一并收用,所以西凉才会让大齐觉得蛮夷不可教化。
他们进草原差不多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就算是纪伏寿,身上都有一股气味,更不用说其他人,胡子拉碴的,邋遢的很。
回到边城之时,所有遇到他们的人,都掩着鼻子走,城门的守军收了他们孝敬的银子,就赶苍蝇的将他们赶走。
纪琼枝提心吊胆这么久,见到他们回来喜极而泣,强忍着难闻的气味,指挥着春燕和秋菊烧水给他们洗澡。
等大家从澡堂里出来,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纪伏寿吃了一顿饭,吩咐道:“还有半个月就到年关了,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家!”
第88章 铜矿幕后之人
此时京城已是白雪一片。
寒冷侵袭着身体,只想让人窝在暖炕上不离开。
王健身为幕僚,却没有这种清闲,裹着厚厚的皮袄,手里捧着几本账册来找大皇子李阳。
半下午,李阳在书房的东厢暖炕上就着罗汉床喝着二两酒,吃着下酒菜,王健得了允许进门时,他手上还捧着一本禁书,看得津津入味。
见是王健,李阳放下了禁书,笑着道,“天儿冷,怎的不窝窝冬?”
王健心知他这是客气话,不过是为了展现自己体恤下属,他要真的应了这话且听话的窝冬,李阳就要对他不满了。
王健笑了笑,“属下是见快到年底了,各处都要盘账,属下得殿下看重,责属铜矿一事,所以来找殿下汇报一下这三个月来的进展。”
听到是自己近来最看重的事,李阳坐正了身子,神色带上了一分肃然,“你说。”
“矿地那边送回来的账本上记着,十月挖了八万七千六百五十五斤的矿石,支付工钱二百六十二两九百六十五钱。
十一月挖矿共重七万四千二百二十八斤,支付工钱二百二十二两六百八十四钱。
十二月十五停工,只挖了二万一千三百六十七斤矿石,支付工钱六十四两一百又一钱。”
王健才说完,李阳就皱着眉,神色有些不好,“为什么十一月挖矿比十月少?十二月就更少了,还有,现在才小年,为什么十五就停工了?多挖一天就能多不少的矿石,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矿,到时候可都是钱啊!”
一提到钱,李阳就换了个人一样,变得眼皮子浅。王健一直想不明白,作为中宫嫡子,龙子龙孙,对黄白之物如此看重,就跟那些掉进了钱眼里的商贾一样。
怪不得如此轻易就被主公抓住了软肋。王健心底摇了摇头,面上不显,沉着解释,“殿下,矿石之地在柳城,那地方地处东北,到了冬天会逐渐寒冷,石头会比平时更硬,想要采石便难了许多,所以十一月采石比十月少。
至于为何是十二月十五停工,是因为那里下雪了,雪天路滑,采石会有危险。”
李阳依然眉头紧蹙,不过工都停了,他现在责骂也于事无补,何必让自己显得苛待刻薄呢。
王健觎着他的神色,小心的开口,“殿下,我看矿地那边送上来的账本对不上数。”
李阳脸色难看了,“哪里对不上数,是有人贪墨了吗?”
那可是铜矿!用来铸铜钱的矿石!
一想到有人在他口袋里贪墨,李阳心底蓬勃怒意横生。
但偷偷铸造铜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当时为了不惹祸上身,他把这事跟泰山大人鲁国公杜恒说了,杜恒说他会处理好,然后就隐身幕后,找了一个世家打通了当地官府的关系,出面买下了那处矿地,对外说是采石。
那处矿地明面上是徐家打理的,不过暗地里他放了一个账房去那边监察,也是怕徐家起了贪婪之心,昧下铜矿石自己藏起来,至于账本,表面上是送去了鲁国公府,私底下鲁国公府收到账本就会原封不动的送过来给他。
徐家担了天大的风险,杜恒做主分了四成红利,剩下的六成,便是明面上属于杜恒的,不过私底下其实他跟杜恒又分了账,他占了六成里的三成,杜恒占了三成。
其实当时这种分成出来,李阳很不满意,凭什么他的幕僚献给他的铜矿之地,到最后他只能拿到三成的收益?
可他不能出面,不能沾,一旦出了事,徐家就是弃子,就这样,他才憋屈的应了。
所以如今一听到王健说账本不对,李阳就觉得是徐家胆大包天,贪了他的钱。
“殿下,先前属下提过,采石危险,活儿又累,采个几年,身体都熬空了,当时说给那些劳力一斤矿石十文钱,现在矿地那边只给了三文钱,这当中可是差了七文的差价,加起来可是有一千二百两之多。”
王健知道李阳最要紧黄白之物,所以他满心以为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能给那些采石的劳力讨一个公道。
可惜,他失算了。
就见李阳脸色缓和下来,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知道,是我吩咐账房给三文钱一斤的。哪用得着给十文钱一斤,那些劳力平日里勤快点,一个月都有两三两,他们一年的收入可不低,就三文钱一斤都多的是人抢着干这活计呢。”
王健听了,心头差点哽出一口老血!
要知道这处铜矿之地就是他献出来的,虽然是主公为了让他尽快成为李阳的心腹,可到底也是给李阳一条无本的生财之道,他竟然还克扣工钱!
看到王健微微瞪大了眼,李阳才想起他这个新晋心腹就是来自柳城,那处铜矿之地也是他上禀的,想到那些采石的劳力可以算得上他老乡,李阳为了不寒他的心,出言安抚,
“其实我也是为了矿地考虑,你想想,若是给十文钱一斤,岂不是惹来更多人争抢这份采石的活计?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是杀头大罪啊。”
王健都想呸一口唾沫到他脸上,明明就是他抠抠索索,还一副顾全大局的样子。
王健压下心口的愤怒,开口道,“殿下,属下说过,采石的活计非常累,工钱给的少了,那些劳力舍不得用工钱吃饱,长期以往,他们采石的速度就会越来越慢,实在是得不偿失。不若给他们十文钱一斤,他们手上有余钱了,舍得吃饱,力气大,也能采更多的矿石。”
李阳依然犹豫,王健只好祭出杀手锏,“殿下,徐家占了四成的利润,他家占的最多,一开始便说好了,给劳力的工钱不算在铜矿之地的成本里,那些工钱是徐家出的,殿下您何必帮他人省银子?
省了徐家的银子,劳力采石速度一慢,却亏了您的银子,实在是亏本买卖啊!到底是谁给您出的馊主意?”
第89章 母钱
王健一副亏大的样子,说得李阳愣住,片刻之后李阳一拍大腿,“你说得对,那工钱又不算在矿地的成本里,我给徐家省什么银子!”
李阳眯着眼,神色难看,“莫非是方秋实收了徐家的好处,合伙蒙骗我?”
方秋实就是李阳派去矿地的账房,同时也是他母后的陪嫁铺子管事,方家家生子,一直很得他信任。
王健眸底闪过一抹冷光,“殿下,反正连我这个查账的人都能看得出这里头你吃了亏,没道理做账房的看不出。
不过可能里头有什么误会,殿下莫要生气,您只要去信,吩咐年后开工,把工钱提到原来的十文钱一斤就好了。
最好还吩咐矿地那边中午那一顿饭,能有吃饱肚子的干饭和荤肉,劳力们吃得饱,下午活也干劲十足,反正那管饭的钱也不用您出。”
李阳觉得王健说得很对,便一口应下了。
王健见工钱的事说妥当了,又说起另一件事,“殿下,如今矿地那边已经采了将近二十万斤矿石,开了年,便要铸钱了。”
提起铸钱这件事,李阳十分看重,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得想办法拿到母钱才行。”
大齐只有朝廷才能铸钱,每次铸钱之前,都得先由户部上奏本启奏皇帝,告知铸钱数额多少,得了皇帝允许,就要把红批的奏本交到将作监那里。
将作监确认是皇帝亲自批的红批之后,就会将这次铸钱的数量登记造册,因为铜钱是黄橙橙的颜色,又被称为黄麟册。
黄麟册上头还要有将作监正监和户部尚书亲自画押签名,然后将作监的铸钱司便会封门铸钱。
而铸钱数额的大小,都有一套计算的法子,需要多少纯铜,需要多少锌,这都是事先计算好的。
等钱铸好之后,正监就会来验看铜钱的成色以及数量,核对无误之后,还要户部的人来一并验看。
之后正监和户部尚书还得在黄麟册上再一次画押签名,这次的铸钱才算完成了。
不仅是铜钱,就连官银也是这样铸造的。
不过朝廷铸银甚少,因为在大齐之前便有很多银两流通,皇室和朝廷根本没办法回收所有的银两重新铸造。
但铜钱不同,大齐之前的铜钱,是青色的,到了开国圣皇帝李天成这里,他大手一挥,就让匠人经过百般试验,终于铸出了黄橙橙的铜钱,且他下令大齐境内从此只承认朝廷铸造的铜钱。
以前的铜钱跟朝廷铸造的铜钱成色完全不同,朝廷有令若是胆敢用前朝铜钱,便为前朝余孽。
这下可好,铜钱都扔手里花不出去了,就在民变快要发生之时,李天成又下旨,一比一回收旧铜钱。
只要把铜钱拿到官府,可以用一贯铜钱换一两银子。
要知道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或一千一百多的铜钱,如果要用铜钱换银子,可能就需要一千二百文铜钱左右,所以这道旨意下来,老百姓们大呼皇帝圣明,而朝廷也得以将铸铜钱的权力紧紧攥在手里。
现在的铜钱,面文上有四个字,“天成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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