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答应在宫中为质的苏妁,便是被安置在这处小寝殿内。
她这突然的一声尖叫,最先吵醒的便是一墙之隔的谢正卿。还不待她睁开眼,已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那声音如此粗暴,听得出踹门之人很是迫切。
接着苏妁就见一盏微茫映入她的帐子里,这点光明将她从梦魇中彻底唤醒,她缓缓睁开双眼……
“可是做噩梦了?”谢正卿的声音低沉浑厚。
可这是她如今最怕见的一张脸!她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想离他远着些。可随着他将那盏灯放在点灯橱上,账子里越发的亮了,她的理智似乎也回来了一些。
怕有什么用,越怕越躲那岂不是更救不了苏家?此时她脑中反复回响的是他那句薄凉的“现在迟了。我已给过你机会,而你没有抓住。”
苏妁往前爬了爬,紧抿着嘴唇往谢正卿的怀里钻了钻,颤颤的话音儿里带着几分急于表衷心的乖巧:“大人的话苏妁都听,求大人救救苏家……”
谢正卿的脸上怔了怔,显然她这是又梦到家里出事了。他揽着怀里娇小的人儿,轻拍两下她的背脊:“你爹娘没事,我已命通政司将他们送回苏府了。每日都有专人去帮他们采买所需,如今除了不能出府外,与平日里的生活倒也无异。”
他垂眸看她,见她那纤长睫羽上挂着细碎的晶莹泪珠,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哭的泛红,眨巴眨巴的又可爱又可怜。
这还是她第一回投怀送抱,她这是开始依赖他了么?谢正卿嘴角淡出抹满足的笑,是这张睥睨众生的脸上难得一见的。
他何时懂得过‘满足’?
与御辇并驾时未曾有过,搬进皇极殿时未曾有过,手握玉玺时也未曾有过。
那是因为他想要得到的更多。
可如今,她像个受惊的小兔般往他怀中一钻,朝他撒娇,求他庇护……他觉得此时已经够多了。
苏妁带着一脸的不信,心忖着晚上明明回来的那么晚了,他何时安排的放了她爹娘?他为她上完药,达成她留在宫里为质的约定后,也没见他再召见什么人。他说的只是哄她?
不过如今她又怎敢再质疑,只能一味的取悦讨好,断不能让那噩梦成真,她万万不能再错过任何机会。
苏妁挣脱开谢正卿的怀抱,巴巴的望着他极认真的道:“大人日后若有要使唤苏妁的地方,还请大人明示。能做到的苏妁一定拼命去做……”
她那既渴盼又抗拒的眼神,谢正卿只看一眼便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小丫头,明明怕的要死却还在拼命逞强,真当龙须是这般好撩的?
他轻佻的拿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带一种莫名威压,如禁咒般包裹着她的全身:“使唤你给我侍寝也愿意?”
苏妁只迟疑片刻,立马下决心般点点头。他给出的每个机会她都不能再有半点儿的犹豫。《鹊华辞》的案子说是在认真查,但最终查成何样,如何来判,还不是全凭他心情。
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少么?被他放纵的污吏又少么?对对错错这种事,在真正的强权之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看着她那张无比恳切却挂着泪珠的小脸儿,他不满的摇摇头,然后上手帮她擦擦泪。
苏妁赶忙抢着擦干净眼泪,可她努了努力却还是笑不出来。谢正卿捏了捏她的下巴,带着两分教导的意味:“那种事,女人愉悦了,男人才会愉悦。哭着,又有何趣?”
小丫头心性还太单纯,许多事尚需要他慢慢引导,只是眼下,他想要她先适应一件事……
苏妁尚不知作何解释,就见谢正卿往她身边俯了俯身子,他口中轻飘飘的说了句:“先学会迎合我。”说着,便将薄唇覆了过去。
他的唇莫名炙热,似个烙铁般滚烫的烙在她莹润的唇瓣儿上,继而是一阵令苏妁有些招架不住的激烈厮磨!
她不知所措的应对着,他抵在她背脊上的一双大手,隔着丝衣将掌间热度传至她的肌肤里。一不留神儿,他的舌尖儿轻轻一挑,将她原本紧闭着的唇瓣儿挑开,伸了进去。
她无可抗拒,也不敢抗拒,她想强撑起精神用他喜欢的方式迎合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可他的贪婪,他的肆意,他的不断嗍吮都令她承受的无比吃力。
原本在闺中苏妁也是知晓男女两情相悦,便要亲吻的。虽说那时听着这些荤话觉得羞,可她也只以为是双唇碰上一碰,却不想是这般纠缠在一起不分开。
她只觉得身子一点点变软,像是要在男人壮阔的胸膛前慢慢融化掉……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谢正卿才终于放开了她。而她的唇边已是被他厮磨的吮嘬的火辣辣、麻飕飕一片。
苏妁委屈的看着谢正卿。她之前想过为了家族献身也无妨,却从不知献身的真正意义。她以为的献身,是自此和那个男人同衾共枕,为他浣衣煮饭,无事不可擅自回娘家。
而同衾共枕时具体要做些什么,她却是懵懂的。莫说是那些,就连亲吻,她也是这次才真正明白。
虽说已并非头一回,但上回毕竟是服了药,浑浑噩噩的,事后那些事她虽都记得,却又好似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会了吗?”谢正卿指背蜷起在她脸蛋儿上轻蹭了一下,极尽挑逗。
苏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垂下头沉默了许久后,点了点。
“示范一遍。”他语气轻佻,却又强势。
这话如一道闷雷在苏妁的头顶炸响。她紧咬着麻飕飕的下唇,拼命摇了摇头,声如蚊呐:“民女不会。”
“不会?那我再教一遍。”说着,谢正卿一只手揽过苏妁的后颈拽往自己跟前儿,就在差一点儿又贴上时,却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苏妁以手背捂着自己的嘴,委屈巴巴的请求道:“大人……民女困极了,眼下您教什么都记不住……”说完,她自己也明白这借口是多么稚嫩。可她刚承受了一回,真的怕他又咬住她半柱香不肯松口。
意外的是谢正卿倒也不似恼,他只玩味的盯着她的眼,顿了顿,说道:“好,那就明日再说。”
说罢,他起身出了帐子。
没多会儿,苏妁听到小门开起复又关上的声音,这才终是放下心来。她将被子重新盖好,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嘴唇。
那温度,那触碰的感觉都还在……
这厢,谢正卿躺回到龙榻上,他转了个身,面朝小寝殿那边。
这丫头是真被爹娘入狱之事吓到了,虽然他不知她的梦里是什么场景,他都不想那些可怕记忆折磨她一个晚上。
如今一番折腾,她该想点儿别的了。
第六二章
这日一早, 带着苏府下人一同洒扫庭院的杨氏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儿喧闹。
如今苏家尚在软禁中,外面的风吹草动他们听不到, 但越是听不到就越担心,故而守门衙役们之间的谈话便成了他们获知外界的唯一渠道。
杨氏自不敢怠慢, 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前, 耳朵贴在大门儿上仔细听!
那噪杂的对话中有一个声音她是越听越熟悉, 最后愣了下, 猛得将门打开。
“云娘!”杨氏唤道。
正在百般求衙役放她进府的小妇人一听这声,立马眼就湿润了,望着杨氏叫道:“娘!”
杨氏赶忙拉住云娘的手,好声好气儿的跟衙役解释道:“官大爷, 这是我家儿媳,还劳烦您给行个方便, 放她进来。”
云娘也急着附和:“是啊这位大哥,民妇也是苏家人,既然关, 一家人就应当关在一处。”
四名衙役相互看了看,脸上有些犯难。大人只说守着这里, 不准里面的人出来,倒也没说准不准人进。主要之前只觉得这苏府就是个豪华的牢狱,谁会上赶着往里进?可眼下还真碰上了主动要求被关的, 而且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
云娘见有机可乘,立马又说道:“几位大哥,您看苏府里头关的四位皆是苏家长者, 连个能伺候的小辈都没有!民妇听了消息大老远从郎溪县赶来,还求您通融通融,这再怎么着也只是多关一个,又不是放。”
“关你进去行!但是进去了你也就跟他们一样不能再出来了!”四衙役间的一个小头头伸手指着云娘郑重警告道。
云娘立马一扫眉间忧愁,换了个感激的笑脸儿:“大哥放心,奴家就是就是来照料下家中长辈,定会守规矩,不会给您几位添乱!”
“行了,把包袱留下,人先进去吧。待会儿检查完再给你送进去。”那衙役头头见云娘说话受听,便也言语上客气几分。
云娘脱下跨着的包袱,递给他,“有劳几位大哥。”说完便随着杨氏进了府,将大门关上。
云娘是苏妁大哥苏博清的妻,当初苏博清进京赶考时她也想跟着一并来照料,可苏博清顾虑到进京后要借住在叔父府上,爹娘也借住于此,若是再带上媳妇觉得更说不过去了,最后便没让她跟来。
郎溪那边收到苏家被下狱的信儿时,已是被关的第五日了。得亏苏明堂曾是郎溪的县令,才有人将消息带了回去,不然怕是要等到放完榜苏博清还不归家,老家里的人才会意识到出了事儿。
收到消息的当日,云娘便卖了家中所有金银细软往戊京来,想着这种事儿上需要打点,手紧不得。
同日,二房一家老老小小跟着柳氏回了娘家,生怕被牵连。
而云娘进了京后,几次去通政司大牢求让她进去探望,却因着是重犯而不允。她拿出银两来打点也没人敢收,便只好先寻了个最便宜的客栈落下脚,打算见机行事。
结果没料到再去时,却被告之苏家人已被送回苏府了。
起初云娘还不敢信,如今跟着婆婆来了大堂,见公爹与三房的二老正在此用早饭,她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不过……
“爹,娘,博清没在家?”
闻言苏家四位长辈都面露出两分窘色,他们都知道苏博清当初是怎么从牢里出去的,如今媳妇来了,他却还与汪家小姐在一起,他们是既觉得对不起儿媳,又觉得对不起儿子。
若不是受了家中牵连,苏博清又何需去向那汪家小姐示好乞怜。
可是如此残酷的事他们暂时还不能说,毕竟苏博清这几日倒底是如何过的,他们也不清楚,兴许他能在不做对不住云娘事的情况下稳住汪小姐。
杨氏只能先打哈哈搪塞过去:“噢,博清命好,府里被封那日他正巧不在,逃了一劫!之后得知我们没事儿了,又托人捎来了口信儿,说是最后一场考完就回来了。”
“最后一场?”云娘稍一算,喜道:“最后一场不就是今日么娘!这么说博清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杨氏脸上讪了讪,她倒是一紧张忘记今日是第三场试了,不过眼下还是先将儿媳稳住,“云娘,话是这么说,但也不一定就今日回。毕竟进来了可就不知啥时候才能再出去了,博清若是能在外逍遥几日倒也好,何必都上赶着来关禁闭……”
“也是,”云娘脸上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总之没因这事担务了相公了前程便好。
“那娘,我先去厨房做两道小菜,您看这桌上的也太敷衍了。”自由没了,吃总要吃好些。
说完,云娘笑笑去了厨房。
苏家四老面面相觑,说不上的尴尬。眼下就是大鱼大肉摆上来,他们怕是也吃不出味道了。
***
今日是秋闱最后一场试,苏博清早早写完出了贡院,汪家的马车一如前两次一样在外面候着。他上了马车,没多会儿便回到小院儿。
汪语蝶今日命人做了一大桌子的精美菜肴,想到这些日子苏博清总是闷头温书,而她也不敢耽误了他的前程,每日独守空房的,就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他终于不必再抱着那些圣贤书视她如无物了。
苏博清进门便见着一身碧霞联珠云缎裙的汪语蝶,不仅穿的比往日艳丽娇俏,妆容发髻亦可见精巧心思。
汪语蝶不顾下人的眼光,一下偎进他的怀里,撒娇道:“清哥哥,这些日子你尽是埋头苦读,连带的我也一夜夜的睡不踏实。”
说着,她眉眼一挑,翘了翘脚凑到苏博清耳畔,呢喃轻语:“我不管,过会吃完了晌午饭,你得陪我去房里好好补一觉……”
苏博清苦笑,这一幕在他眼中就像一场笑话,而他自己却是当初给她讲笑话的人,让她在这场笑话里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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