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唐见没伤着人,自己也没事,匆匆道个歉,就继续往前跑。
青巧追的相当辛苦,自家小姐竟能跑这么快么!
想想验尸可能会用到,宋采唐就把其它两样样品也带上了,还从图纸中挑出几样,请钟铁匠先打,她会让青巧跑腿过来取,不过若实在来不及,也没关系。
这事办好,她又指挥青巧去问之前打的木箱,有没有好,打好了直接拿回来,没打好就随便先找一个别的对付着,但是需要的东西,全部都得准备好。
比如水,酒,醋,盐,葱白,白梅,皂角,苍术等等等等。
一切理顺,她终于能放下心来,踏上回家的路。
也是运气好,这么凑巧的,她看到了正从一家珠宝首饰店走出来的吴大夫人。
宋采唐长眉一扬,上马车的动作都停住了,脚放下来,提着裙子,遥遥冲着吴大夫人笑,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
她站在车边,穿的又是浅色衣服,那般显眼,吴大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到?
只一眼,吴大夫人就想起了在义庄时,被这死丫头指着怼的痛苦经历。
这死丫头站在车边,也不说话,就一架式,但摆出来的姿态很明显,这是在提醒她,欠的钱该拿来了!否则她心情不好,就要往外说了!
吴大夫人恨恨咬了咬牙,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真是倒霉催的
早晚都得给,还是别拖了吧。
宋采唐这回一到家,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好像特别紧张?
丫头的头格外低;小厮的脚步格外快,透着轻巧利落劲;妈妈们的姿态格外板正肃穆。
院子上下气氛特别严肃,好像地上的落叶灰尘都要少些。
这是怎么了?
青巧被她支使着在外办事,还没回来,画眉殷勤小心的伺候了她一路,话都不怎么敢说,刚进家门,也不可能一下子打听到事。
还是院子里没出门的琴秀机灵,见表小姐回来,对此好奇,就说了:“大小姐今天发作了厨房的管事。”
厨房管事?
宋采唐立刻想到了外祖母和舅母张氏房里用的一模一样的碗。
不仅款式一样,药材味道,还一样。
听说是大厨房一直使的,成套的碗。
“发作了啊”
宋采唐立刻就懂了。
棺材铺子,纸扎铺子,旗锣伞扇,灯油瓦盆,寿字金花,祭幛五彩网,但凡白事需要的,这里应有尽有。所有铺子都挂着同一个招牌,大大的‘吴’字旗迎风招展。
天际刚刚泛出一抹白,有个小丫鬟溜着墙边,垂着头,快步往巷子里走。
伙计们慢悠悠打开门闩,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看到那丫鬟,揉揉眼,精神就活络起来了,眼角随意往旁边一挑,和谁一对,满满都是深意。
“来了来了,那女人的丫鬟来了!”
“看见没,青裙素袄,脸圆圆,头上连朵珠花都没戴的那个瘦丫头,就是她!”
“这是受不了义庄之苦,替她家小姐过来,答应咱们家的婚事了吧!”
“要我说,这丫鬟就是蠢,小姐是傻子,关家不爱管,咱们家大少爷也是傻子,傻子配傻子,天生一对,还作什么妖?早答应了,还能免了义庄之苦呢!”
这边对过眼,那边又瞟来意味深长的鄙夷。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消息落后了!人家那小姐才不是傻,听说小时候好着呢,就去年,摔了一大跤,磕着了脑袋,这才傻了,大夫说了,没大毛病,就是脑子里有血块,等散完了,人就好了。这不,咱们傻子大少爷捡了个巧,夫人昨儿刚把人扔义庄,人就醒了,好的跟全乎人似的,看义庄那哥们都怕她们连夜跑了,眼睛不带眨的盯着呢”
“那这丫鬟还不是跑出来了?”
“你小子没听刚刚别人的话么,那是看义庄的哥们放的,没见只一个人,没有小姐?这是过来低头来了!”
“要不说还是咱们大夫人,这手段,够牛”
小丫鬟青巧小心提着裙子,避开地上没扫干净的木屑纸片,全当听不到那些指指点点的话,一心闷着头往里走。
只要走完这条路,就能看到吴家侧门了!
她贝齿咬着下唇,提醒自己不紧张。
小姐都醒过来了,记得自己是谁,还那么聪明,会一手本事,她怕什么?就照小姐说的,抬头挺胸,谁都不看,到了就拍门——
正文 152.我才是凶手
此为防盗章 可碗已经摔碎了, 拼都拼不起来,她再怎么辩都没用, 反倒被大小姐拎着,扔到了掌理中馈的主母, 张氏面前。
关清把人送到张氏面前, 冷着脸说这家里的规矩, 她也是不懂了。
一个下人,再是管事, 再有脸面, 也是写了卖身契的,谁给她的胆子, 同主子叫板?碗洗不干净还有理了?这家里到底姓关还是什么, 她这个大小姐看到事情不对,连个话都不能说了?
“管事妈妈道了歉,大小姐还是没饶”
琴秀是青宜院送来的人, 说话带着小心与偏向,不会在宋采唐面前说关清坏话, 事关张氏的部分,也略有含糊美化,但宋采唐还是立刻就听明白了关窍。
关清摔的碗是大厨房里所谓成套的碗,与外祖母白氏用过的,张氏桌前用过的, 一模一样。
以这碗作筏子, 推这管事妈妈到面前, 别人不明就里,瞧不出来,张氏心里肯定有数。
宋采唐不禁在心中喝彩,她这位大表姐,可真是雷厉风行。
离她叫青巧传话提醒,到今番发作,不过一天。一天时间,关清不但查清了问题,找到了关键作案人,还把人推到张氏面前,当面打脸发作。
这惊人的行动力,对家中下人的掌控度,够辣的脾气——
张氏当时恐怕脸都要臊没了。
这哪里是在骂管事妈妈,这是在骂她啊!
宋采唐呷了口茶:“舅母怎么说?”
琴秀看着表小姐一如既往的英慧眉眼,无波面庞,心里有些打鼓,不敢添油加醋,把后面的事一块说了。
宋采唐听了,心内啧啧,很是佩服这便宜舅母张氏。
关清打到她脸上,指桑骂槐,决意要打发了大厨房一票人,裁掉张氏的有力臂膀,张氏竟然没杠上,把这事合血吞了,不但吞了,还说关清打的好,打的妙,大家小姐就该有这脾气,下人就是下人,不管做了什么事,事做没做对,让主子不高兴,就是错了,该打,该罚!
关清只说把人卖出去,张氏直接当场叫来人牙子,厉面嘱咐,一定要卖到最脏最差最恶心的地方!
不但这样,张氏还非常感激关清看出家中问题,提醒了她这个做主母的,该好生清查管教一下下人了。
当即,张氏就下发了命令,今日起,家中要紧闭门户,把所有下人清查一遍,力求不再有类似的发生。在此期间,非采办等必须出门的下人,到她这里领牌子限制进出外,所有下人都不能妄动,不能出门,连在门口见外人都不行。
琴秀:“因事关重大,夫人请家中各主子也注意一二,莫要出门。大小姐应了。”
宋采唐眼梢垂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关清能借机会处理张氏的人,张氏便也可以趁机处理关清的人,这个清查下人,不能出门,就是张氏的回应了。
张氏不但能不要脸,脑子也很好使,瞬间就能改变套路,反击回来。
关清和张氏,不管自身实力如何,智力如何,天生位置就差着一截。
张氏是已婚妇人,长着辈份,关清却是闺中姑娘,喊张氏一声伯娘。客气处着,自然两厢安好,但若有了矛盾,张氏天生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压关清一头。
此番张氏举动,目的大约有二,一是顺势理查清除关清在家中各位置的帮手;二是同她这个主母不同,关清是关家大商行的东家,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不出门,不见外客,每三日里,她必要查看各处生意账目
摆在关清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不,她听伯娘张氏的话,乖乖呆在家里,任羽翼被剪,商行生意不顾,失去信誉,日后再想接管铺子,好生管理,就难了;要不,她不听张氏的话,一意孤行,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样,张氏就有理由黑她了。
不听长辈的话,忤逆不驯,桀骜泼辣,在家中说什么是什么,连狠狠打发一家子下人的事,长辈都随她了,结果长辈只想清查家里几天,让她给个面子静一会儿,她都不肯
这样的姑娘,能有什么好名声?
关清可是还没嫁人呢。
本来就老姑娘了,这名声再传出去,以后怎么办?谁还敢说亲?
宋采唐垂眸看着杯中沉浮茶叶,细细思忖,理清内里每个点,心中缓缓叹了口气。
这一来一去,关清和张氏彼此心知肚明怎么回事,面上不见血光,只有笑脸,可结果,却是伤筋动骨,比流血还狠。
这就是宅斗
她有些担心,想去看看关清。
最近外祖母白氏病情未愈,关清关婉两个姑娘几乎长在了松鹤堂,宋采唐干脆直接去看外祖母。
外祖母这次是真的吃了药,正睡着,没有悄悄偷糖吃。宋采唐看了看外祖母面色状态,见还不错,心就放下来,跟着关清去了外间。
“婉婉呢?”她没看到关婉。
关清亲手执壶,给宋采唐倒了茶:“听说祖母的药亲自熬比较好,她连下口的饭都不愿意让厨房做了,自己去忙了。”她将茶盏放到宋采唐面前,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这件事,我得谢你。”
宋采唐听微微一笑,端着茶轻轻啜了一口:“那也是我外祖母呀。”
比起这件事,她更关心的是接下来的以后。
她看看关清,又看向张氏青宜院的方向:“你这里可还行?”
关清一边眉梢挑起来,声音仍然冷清:“不过少赚点银子,我还折得起。”
见宋采唐大眼睛里汪着水,眸底还是担忧,关清无奈,瞪了她一眼:“别人小看我的本事,你也小看?”
“我可不敢,”宋采唐见关清眸底清亮,神态自信,没一丝勉强,心里便有了数,也能开玩笑了,“我一回来,就听人在传大表姐英姿,那气势,那派头,可英雄了,让我等胆小姑娘好生羡慕!”
关清就笑了:“多大的人了,别学那小丫头贫嘴。”
宋采唐和关清说了会儿话,越发觉得自己白担心了一回,这宅斗场,关清并没有战败势弱,也不怕张氏手段,人家厉害着呢。
不过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时不时的,关清眉眼里会露出一丝浅浅顾虑,似有似无。
为什么?
宋采唐长眉蹙起。
不过想想,这年纪的闺阁姑娘,谁没点操心事?与这次宅斗没关系就行。
话说的差不多,宋采唐起身告辞:“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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