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就是怀过孩子!”祁言指着陈皇后,“当年太多人被你杀了,证据找不到,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暗地里风言风语却一直没断,只要耐下心来小心收集这些,略做整理,就能确定!”
温元思:“还有你父亲的病。我曾亲自探看过你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只一次。就算是药物导致的身体虚弱,虚弱状态也是真的,中了毒,有解药立等可见,身体连年衰败,皮松肉失,一剂药下去马上生龙活虎,恢复壮年……我不信。”
赵挚:“再加上一点,周同兴儿子出生年月的微妙。且外面所有人都不知道,周家却有一条小道传言,说夫人当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只可惜长子荏弱,出生就夭折了,周大人还为其立了墓。”
所有事件,所有细节分开看,似乎没关系,可只要把它们放在一起,把点连成面,所有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合理推测。
推测到今日结果,不要太简单!
无奈缺乏证据,陈皇后要反的事也不能十成十确定,赵挚方才悄悄奏报过皇上与太子,制好计划,有了今日的配合扮弱,钓鱼之举。
而且时间太紧,得到的信息足够他们推演出真相,没办法拿到更多铁证,祭陵日子已经来到,没办法,赵挚才派祁言出来,趁机进宫搜救宋采唐,并且尽一切努力,确定后续之事。
也所以,宋采唐出宫之后,并没有立刻和祁言来这里,而是去别处最后确认了一些东西,方才过来。
推演,猜测到这么多,靠的是智商,是脑子,而敢于大胆的这么做,靠的,就是胆识和默契了。
这中间哪怕差一点,比如没猜中陈皇后的心思,宋采唐安全不能保证,赵挚顾得了这边,顾不上那边,很可能留下遗憾;若太在意宋采唐安全,忘了大局,给了陈皇后更多可趁之机,更多操作空间,那不稳的,就会是江山。
还好,他们做到了!
没有谁逞英雄,做着难以取舍的选择题,大家一直都在背靠背,彼此信任,彼此支撑,相信自己,也相信对方的实力,可以这样走下去。
这个局里,所有人,都是彼此的英雄!
“墓……”
陈皇后眼前一黑:“不,不可能是我儿子的……你们不能证明,你们没有证据……”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墓里埋的,就是你儿子。”
宋采唐往前一步,再一次,戳破陈皇后的幻想:“你为儿子安危考虑,一直不大敢见,尤其孩子出生的一年内,你怕没见过两次,也不敢确定他的模样,一定能认出吧?但母亲对于儿子的特征,一定记的很清楚。他右手大拇指外侧往下,骨节有个小小凸起,是不是?”
陈皇后猛的看她,像看到了鬼。
你怎么知道!
宋采唐继续:“孩子生下来,你满怀怜爱,一定仔仔细细看了很久,这个凸起太明显,你不可能不介意。但后来,你看到的儿子,长大几岁的孩子,手上没了这个特点,是不是?”
陈皇后倏的看向周同兴。
宋采唐点头:“没错,没有这个特点就对了,因为你见到的根本不是你儿子,而是周同兴的儿子!我猜你当时定也惊讶了,但对方只要说一句孩子长大了,个子高了,身体结实了,骨头也变了,你就不会再怀疑,毕竟小孩子的骨头,长来长去,真没准的……”
“可我今日在周同兴为‘双生子长子’做的墓里,挖出一具小小尸体,右手骨节上,有圆点样凸起——你可猜猜,这是谁。”
现场一片安静,各种抽冷气的声音,良久,才一片哗然。
有人小声说:“我听说……那辽王的父亲,是个六指,他的儿子也有几个是……”
“相传二王子耶律宗就是,但他为争王位,听说小小年纪,自己就把那多的手指头砍了……”
“这六指是会遗传的……”
“那该生下来就是啊,只有凸起……”
“这六指和六指,也是不一样的,有的明显,有的就长的小,你看那辽王,爹是六指,儿子有几个六指的,他自己的手却好好的……”
陈皇后已经傻了,受到的刺激太大,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祁言跳到周同兴面前:“你说,这些事,你认是不认!”
周同兴:“我不——”
“我劝周大人好好说话,”宋采唐扬声道,“今日去府上拜访,你的老母亲很挂念你,你的夫人儿子,也很担心你。”
周同兴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很惊讶,所有事实,他做过的事,竟然左一下右一下,被这几个人拼全了。
但对方没有铁证!他完全可以继续咬死了不认!
宋采唐提到他的家人……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这是不是威胁?
如果不说实话,她们是不是要对他的家人下手?
其实周同兴想多了,他要不认,宋采唐和赵挚会另外想办法让他招供,不会加害无辜人,但同样的事周同兴做过太多,下意识就认为别人也会和他一样……
“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并非没想到过。
“起码这里,还有一个比我更倒霉,更可怜的人!”
周同兴看向陈皇后,心情立刻爽快很多。
“这妇人不知廉耻,与人私通,怀了孽种,明知别人并非真心爱敬于她,竟蠢的非要生下孩子,好像生下来,就一定能保得住似的。其实最不想这个孩子出现的人,不是咱们头顶上的皇上,而是耶律宗!”
周同兴冷笑:“咱们大安瞧不起辽人,辽人就瞧得起大安了?在他们眼里,大安才是低等人,只供泄欲戏耍的低等贱妇生的孩子,卑贱不如马仆,要来何用?耶律宗是谁,像是缺孩子的人?辽国境内,不知多少贵女想给他生孩子,他怎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是嫌身边麻烦少,还是上位路太好走,必须留下点隐患?”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尖锐钉在陈皇后的心上,陈皇后只觉呼吸困难,好想立时死去,偏又死不了。
“那孩子,还真不是我杀的,就是耶律宗亲自掐死的!他找上我,是因为我家族上有位姑母嫁给了辽国富商,正好是他的下属。他说了自己打算,允了我好处,将尸体和包被一起给了我,说以后不会再来大安,让我好生斟酌处理。”
周同兴声音扬的高高:“他让我好生斟酌,我就好生斟酌喽,反正他也不来大安了,接下来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我当时的确刚得了个儿子,并不确定耶律齐是否也是因为这个找上了我,但既然有机会——为什么我就不能想想?反正孩子已经没有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李代桃疆,想一想那泼天的富贵?”
“没错,这些年陈皇后干的事,我都知道,包括运给辽耶律齐的封口银子,盐课水道私密,借父亲陈平康名声织就的人脉网,买通的官员,灭过谁的口,手下有多少连环命案……甚至里面有很多,都是我亲自筹划吩咐做的!李启是我杀的,那些她身边的人,都是我杀的,又怎样!”
“今日一番,我本打着主意,若一切顺利,她成功了,扶我的儿子上位,大局稳后,我就杀了她;若她不成功,也没关系,一切都同我无关,我是无辜的,待日后,还可找机会重来……谁知我竟高看她了,她竟一点用都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所有人都看到了!”
陈皇后指着着,手指颤抖:“你……你……”
“我怎样?要不是你这废物功亏一篑,我就成功了!”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唏嘘。
虚假的利益结合体就是这样,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我们彼此有迫切需要,才能达成暂时合作,无关真心,无关义气情感,哪一日你不能满足我的需要了,我的目的也无法达成,结盟便立刻打破,不顾脸面,撕的难看。
陈皇后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眼泪疯了似的流:“我不信……我通通都不信……若真……若真如此,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多年,她到底在做什么?得到了什么?
为了一个生下来就夭折的孩子,做了多少蠢事?
源源不断,不惜危险,忍着肉疼运给耶律齐的‘封口费’;日夜担心,吃不香睡不好,提心吊胆用尽所有精力努力做的计划;对‘儿子’付出的所有母爱……
每一样每一样,全部都在为别人做嫁衣!
宋采唐说完话,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之所以会听耶律齐的话,是因为他给你的这个投名状吧。”
圆形黑色铁质牌子,看起来很古朴,一点也不华丽,看起来也不值钱,但就这不值钱的东西一出现,现场所有大臣都睁大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辽国的兵符令牌!
凭它,可调动边关至少一万的兵力!
宋采唐:“在你的密室暗格里找到的,和解药一起。”
陈皇后已经无心关注这些,伤痛欲绝的跌坐,只知道儿子死了,早就死了,她这半辈子,全白干了!
坐在椅子上的建安帝则眯了眼,示意太子过去,将兵符收起来。
太子来拿,宋采唐当然不会不给。
太子拿着兵符,想要扶陈皇后起来,陈皇后并不配合。
“你……太想当然了。”太子幽幽叹息,“辽人不傻,有野心的皇子更是。边关频频战乱,大安扛的不容易,辽国北寒之地,难道就轻松了?扛不住,就会想歪招。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会想办法让我们内耗,如果能坑金银,自然更佳。”
从一开始,耶律齐就在利用陈皇后,并且深知陈皇后心结,策划了这一切。
这件秘密,谁更重视,谁更害怕揭发,谁就位于谈判的下方,下方,自然被上方欺压。
陈皇后眸色直直:“可他说了,若我顺利,会派兵助我……”
“这话,更不可信。”
太子看着陈皇后:“若你得手,不找他便罢,一旦找他,辽兵入内,我们大安岂是没骨气的,会认贼子踩踏?不仅你的成功岌岌可危,他也不可能占有大安,他的兵力也不能,结果只会有一个——”
战乱。
大安会乱,大安四下,东西南边境立刻有人起兵造反,不管清君侧还是护国体,都会进京‘勤王’,朝局会颠覆,辽国不可能镇压得了,不会有太多的人臣服,他们的兵也不可能够。
“辽国现今国土虽大,却不算强盛,他们不是没野心,但野心必须匹配足够的能力和精力,否则,时机不成熟,胃口吃不下,就是烂摊子。你开门揖盗,有便宜可占,他不会不来,但最终结果——他只是来占便宜的,祸祸完就会走,哪会管你生死?越乱,他才越高兴。”
太子身材颀长,昂首立于风中,衣角水云纹随风摇摆,整个人似青山劲松,似山间翠竹,不弯不折。
只是他的话,越说越慢,越说越缓,越说越低。
似穿行在松竹间的风,有种悲伤的遗憾和不舍。
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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