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看着面前温暖慈祥的长辈,叹了一声,面色郑重:“你看你自己都说了,一切都是天意,是最好的安排,温元思的事……你也不要太挂怀。人和人的缘分说不准的,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有更合适的人等着他呢!他是男娃,早两年晚两年的,都没关系,不影响的。”
李老夫人嗔了长宁公主一眼:“我老婆这还用你劝?我呀,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昨儿个太医才给我把过脉,说我这身体且有的活呢,我怕什么?我孙儿那么好,定然有堪配他的淑女等着呢!”
“这就对了!”长宁公主笑眯了眼,看看外面天色,提议道,“总是呆坐喝茶无趣,要不咱们去关家坐一坐,看看白老夫人?”
李老夫人觉得这个提议大好,干脆又提了一个人名字:“把谷氏也叫上?听说关家新从南方请来个说书先生,谷氏陪白夫人听过一段,很有些心得……”
长宁公主看了李老夫人一眼,别有深意。
什么心得,不就是谷氏儿子纪元嘉盯上了人家孙女关婉?
她这还好,看上的是关清,关清年岁到了,只要愿意,亲事随时可以办,关婉就不一样了,还未及笄,是个小姑娘呢,照人家那疼爱劲,怕是会想多留几年,谷氏啊,且有的等呢!
这么一想,长宁公主更开心了:“好啊,叫上她!”
必须叫上她,让她好好羡慕羡慕自己!
……
皇宫。
建安帝上过一次朝后,就撒手不管,将所有印信给了太子,命天子正式监国,所有事都不要烦他,敢有大臣来见,一律挡回去,美其名曰:养病。
他病了很久,身体的确撑不了太久,所有人都知道,这话一出,没人再敢过来,只好缠着太子各种讨论政事。
好在太子一直被各种教导,贸然上手只是忙了些,累了些,却也应付的来。
只是太忙太忙,连跟父皇吃饭,都要挤时间,胃口不大好。
建安帝倒吃的很香:“这些时日,可有所得?”
太子肃容:“感觉……有点难。”
“难就对了。”建安帝咬了口肉,嫌弃的丢回去,近些时日药物影响,他胃口越来越偏,只有素菜吃的顺口,“这帝王命,好,也不好。”
“说它好,是因为拥有无上权力,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但这份权力怎么用,能不能有效展开,结果不由自己。就算你站得高,看得远,会用人,也不一定能遂心得意,妥协,平衡,是你一辈子都要学的事。”
建安帝夹了口只用醋盐,连香油都不用的绊青菜,方才觉得适口,轻轻点头:“说它不好,是因为束缚。你看起来拥有天下山川,实则走出皇宫一步都很难,你的一生,都将耗在这座金銮殿里。你要学会妥协,学会不开心时自己排解。太温柔好说话,就会被欺负。”
太子深深看着建安帝:“所以,父皇教了儿臣无情。”
建安帝转头看他:“怪朕么?朕知道很多事,却没管,眼睁睁的看着发生,最后也能亲生,杀了枕边人。”
太子抿唇,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建安帝:“一国之君,从来不能只做自己。任何时候,你最应该做的,都是跳出去,站得更高,看整个大局,做有利于大安江山的事,而不是有利于你自己,让你自己不后悔不遗憾的事。”
建安帝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无情两个字很可怕,但很真实。朕很贪心,想你成为一个成熟的明君,心里某个小小角落,也要留有只属于自己的那份赤子之心。这一次你做的很好,你有怀疑,朝赵挚透了很多消息,让他帮了你,但你并没有把他当做你野心的工具,非常好。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你需要这样一个人在侧,时时提醒。”
太子眼睛有些热:“父皇……”
“好了,好好吃饭,莫做小儿女态。朕已拟好赐婚诏书,稍后你亲自颁于赵挚。”
……
平王府。
赵挚和平王太妃对面而坐,隔着一株新鲜盆景,大眼瞪小眼。
是的,平王太妃。
大事已经办完,陈皇后组织全部下马,再无隐患,那什么命理谣言完全可以解决,建安帝并太子加上钦天监一系列操作,平王已无晦气,立刻排期准备,办了祭庙礼,领取王爷金印铁券,所有一切名正言顺。
平王妃顺利晋为平王太妃,平王爷也不再是小范围的喊,仪仗排场架起,不管到哪里,不叫王爷都是罪了。
新晋平王眉眼严肃的盯着桌上没喝完的药碗:“真的没事了?”
平王太妃语气十分坚定:“没事。”
赵挚:“药不吃完也没事?”
太妃:“我的身体我知道,不会有事。”
赵挚:“那——”
“你有完没完?好烦,可不可以滚了?”太妃斜着眼睨他,“也不知道宋采唐怎么就看上了你。”
这一点不容怀疑,赵挚立刻剑眉高扬,气势忽起:“还不是因为我又好看又厉害,勇武不凡威武不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呵。”
太妃没说话,只回以冷笑,一脸‘吹,老娘就看着你吹’。
赵挚:“不信你且看着,只要你愿意走一趟,帮我递个庚贴,她一准立刻答应,美的不行,笑的见牙不见眼,当即嚷着要嫁!”
太妃面无表情的转向身后妈妈,严肃吩咐:“叫采买置办一批搓衣板,重要木质好,做工好,跪个一次两次不能坏。”
妈妈笑眯眯答应:“是。太妃。”
赵挚差点又拍桌子:“您能不能别拆儿子的台!”
太妃一句话就成功压制住了他:“不然我把这话,当着宋采唐说一遍?”
赵挚立刻安静了。
末了,大概还是不服气,指着桌上的药,也严肃吩咐那妈妈:“大夫开的药,只是黄莲重了几分就不肯喝,不太好。良药对症利身,总会苦口,若是以后太妃还是不肯吃药,身体久久不好,本王唯你是问。”
妈妈仍然笑眯眯:“是,王爷。”
这次太妃不高兴了,直接拍了桌子:“赵挚你敢!”
赵挚起身背着手离开了:“没错,我下次还敢。”
阳光灿烂的午后,王爷年轻高大身影移过窗槅,太妃对着这道身影生闷气。
有风进来,拂面温暖。
妈妈束着手,笑的见牙不见眼。
王府好些年没有这样的欢快气氛了,等新王妃过了门,一定更好!
……
这一日,关家仍然很热闹。
长宁公主李老夫人并纪家谷氏,连着来了好几天,说是被江南女先生说的书勾住了,一天不听都不行。老夫人白氏很开心,也很热情,招待的客人宾至如归,一早就来,下午很久都不肯走,快把关家当自己家了。
主母张氏被压的不敢说话。
她哪能料到,侄女外甥女这么争气,招来的都是大佛!
现在她特别后悔,最初眼皮子太浅,想差了方向,她要是知道关清将来会嫁给公主的儿子,宋采唐会嫁给王爷,哪敢使计卖出去,肯定好吃好喝伺候着,等着抱大腿!
可叹她辛辛苦苦找到的大腿,傍上的‘大人物’,小心翼翼非大事不敢求的人,竟是拐着弯的陈皇后的手下……要不是她实在没参与过,又有关清和宋采唐,没准现在都连了坐,下了牢了。
张氏心情十分复杂。
但再复杂,还得硬着头皮往下演,自己作死的路,还得跪着走过去,她还有关朗呢!
以后娶妻入仕,哪里不用帮扶?为了儿子,她这张脸算什么?送给人家踩,怎么踩都没问题!
她这边各种哄着客人,不要钱的夸着自己侄女外甥女,一点也不脸红,那边关婉和关清正在闲下来,歇口气喝口茶。
“姐姐你看,好不好看!”关婉把胳膊伸到关清面前,秀着自己嫩生生白生生后腕……上的虾须镶红宝石细镯,“谷夫人给的见面礼!”
关清盯着那晃眼的镯子,好悬没忍住,给她撸下来扔了:“眼皮子浅不浅?姐没给打过好东西?”
关婉见大姐的目光实在有些可怕,赶紧把胳膊收回来,手背在背后:“可……这个很好看啊……”
关清瞪她:“你羞也不羞!”
见面礼都给几回了,以为人家真是看到你特别喜欢么,怎么就不长脑子!
关婉纯洁的眨眨眼:“羞什么?”
收礼物有什么不对么?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收礼物啊,这又是长者赐,不可辞啊。
关清看着小白兔似的妹妹,默默扶额。
她才不提点,就不提点!
就任妹妹这么傻乎乎,永远都不知道开窍才好,省的便宜了外头那头小狼!
从小到大,姐妹都生活在一起,关婉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大姐在想什么,该有的直觉却一点不少,比如眼下,她就觉得自己很危险。
求生欲很强的萌妹子一点点往后面缩,想要找机会逃跑。
结果一个不巧,就看到窗外——有人!
她立刻兴奋了,拉着关清袖子:“姐姐姐姐,你看谁来了!”
正是曹璋。
穿的人模狗样,提着礼物,瞧着好像……是关清最近正在研究的酒具?
关清目光往外一扫,更加糟心。
这混蛋帮主改了路子,演起了斯文流氓,狗皮膏药那种,死缠烂打,不占点便宜一定不会走,烦死个人。
大小姐气势凌厉的拍桌子:“这内院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么?叫他滚!”
一边吼,一边难得的,红了脸。
主屋里有客人,自己祖母在招待长宁公主。
外面混蛋帮主提礼物拜见。
这里面的事,关婉人小不懂,她可是门清!
遇到‘亲事’二字,纵使泼辣自主的‘老姑娘’,也很难情绪没有波动。
关清作为大小姐,在关家积威已久,她的吩咐,不管合适不合适,没人不敢听,下人们只能行动起来。
但曹璋是谁,能被这些人抓住?
他跑跑跳跳蹦着高,又是上房,又是上墙,最后像灵猫一样,蹿到了大树上,这样还不消停,手拢在唇边,大声叫关清的名字:“清儿是我啊,你看清楚,不是贼!”
关清差点把手上的茶壶扔出去。
清儿也是你叫的!
我看你就是贼,讨打的贼!
“清儿清儿,你叫他们走开,我给你带了东西,你特别想要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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