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些时日闹耗子,我央人做了掺老鼠药的饼子兴祖不知道,他只是饿了,找出来充饥。”
牛保山牙齿咬的咯咯响:“是你!是你这毒妇故意的!你故意给我儿吃的是不是!”
“真不是真的只是个意外”
甘四娘说着话,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也不想的”
宋采唐看着甘四娘表情,眉眼唇角,情绪反应持续时间,哪哪都没问题。
应该不是在撒谎。
“之后呢?”宋采唐敲了敲椅子边。
“之后我很害怕。”甘四娘掩面,“兴祖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不想害他的,可他已经我不能再陪上我自己,我还有儿子,我不能死”
“我太害怕,不知道怎么好,脑子一懵,把兴祖拉到路边树下,用树叶挡一挡,就下了山。”
“回家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兴祖对我那么好,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一定能原谅我,可我不能这么干,我得对得良心咬咬牙,我又回到了山上,想把兴祖带下来,给他风光办葬,自陈错误,可兴祖不见了。”
宋采唐眯眼:“不见了?”
“对,不见了”
说着话,甘四娘表情顿了下,转变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眼睛微眯,唇角微平,面色变的轻松。
她咬着唇,瞳孔放大变的兴奋:“对,他当时只是不见了,没有死可能他走了,不是我毒死的!”
宋采唐挑眉。
这个表情就不大对劲了。
甘四娘在撒谎。
宋采唐叹了口气:“不,你知道他死了。”
甘四娘目光闪烁,仍然在挣扎:“没有!我当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他就不是死了!”
宋采唐提醒:“牛兴祖的尸骨,现在就在府衙停尸房。”
甘四娘顿时僵住,仿佛被卡住了脖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个事她并不知道!
牛兴祖的尸骨找到了?
在哪找到的?
她想问问宋采唐,可看到宋采唐鸦发红唇,清慧到底,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她不敢。
再想想宋采唐那一手看尸绝活,听说是得阎王爷指点过的,有秘法,任何死之大事,都瞒不过
撒谎都没了趣味。
也不大敢了。
宋采唐看着甘四娘头低下去:“卢大人与你接触渐多,有流言传出,此一事——可与牛兴祖之死有关?”
甘四娘嘴唇紧抿,没有回答。
宋采唐:“十数载光阴,牛兴祖化为白骨,卢大人也已离世,这过往一切,已没有隐瞒的必要。甘氏,你确定不想说吗?”
甘氏顿了很久,才咬了唇,缓缓开口:“是兴祖托卢大人照应我。不需时时关照,只消在难时拉一把就行”她抬头,迎上宋采唐的视线,“那日我没找到兴祖尸身,心中害怕,很快,卢大人就来寻了我,告诉我兴祖已死,但我不用害怕,他已帮我把所有后事处理好,不会有麻烦。”
牛保山眼睛瞪圆:“我儿与他无亲无故,又没什么交情,他怎会这样做!”
甘四娘舔了舔发干的唇:“兴许因为那个檀木盒子。”
宋采唐想起,祁言打听到的细节里,这个檀木盒子确是卢光宗向牛兴祖订做,但牛兴祖突然失踪,盒子下落不明,牛保山没看到,说卢光宗也没收到,货并没有交。
眼下
她眸底滑过一道暗光:“那个檀木盒子,在你手里。”
正文 99.谁说他是被毒死的
祁言蹲在墙头, 看着宋采唐借题发挥,循循善诱,各种套话技巧用的行云流水, 自然大方, 让人完全看不出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简直叹为观止。
他热爱看热闹,从朝堂到市井, 哪怕黑道江湖, 他都看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局, 各色聪明的人物,很多智慧令他震撼拜服, 也总结出了很多规律:什么时候可以不带脑子,闲闲喝两口茶,什么时候可以溜开放个水。
宋采唐的表现,却让他眼花缭乱, 从不明白到暗搓搓等待, 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完全离不开视线, 各种期待嗑瓜子放水?
没时间!
宋采唐站在灿暖阳光下,融在徐徐微风里,纤手雪肤, 亭亭玉立, 眉眼间汇藏山河灵气, 裙角侧暗卷月华流金, 她就那么静静站着,下巴微扬,世间一切,仿佛瞒不过她的眼睛。
祁言想,这个女人,一定长着颗七窍玲珑心。
卢光宗案,山间深埋的牛兴祖尸骨,甘氏和牛保山各样人物,各种消息,她是怎么理解处理的?
为什么总能找到关窍?
祁言觉得,给宋采唐一个小小线索,她就能捋出一个完整故事。
她心里想什么,不一定全部说出来,但凡说出口,一定是深思熟虑,有理有据,最接近真相的。
甘氏表现过度,借着秘密命案相关等等各种夸张演绎,就是为了淡化这个。
秘密再重要,哪有命重要。
她杀了牛兴祖!
而牛保山一直怼她骂她瞧不上她,也是因为一直心存怀疑。
牛兴祖的故事,还是祁言亲自拍胸脯,出去打听的,可他从来没想过,甘四娘与牛兴祖的死有关!牛兴祖之所以这么久音信全无,是因为甘四娘藏着没说!
而卢光宗的案子,可能也与她隐隐有关联。
那个檀木盒子,竟然是在甘氏手里吗!
祁言激动着急,身体下意识前倾,差点从墙头栽下去。
还好这些年夜里功夫练的不错,脚一蹬手一撑,迅速稳住了身形,没有给宋采唐添麻烦。
宋采唐定定看着甘氏:“牛兴祖开始钻营,交结上卢光宗这样的人,是为了你。这笔订单,与牛保山说,因为他是父亲,牛兴祖想得到更多认可,而你——”
“他会告诉你这笔单子的细节。”
“这是他的骄傲点。”
所以,当时那个檀木盒子,一定在甘四娘手里。
甘四娘咬着唇,头缓缓低下去:“是。”
牛保山瞪着眼,满是怒气:“你还拿了我儿的东西!”
“我当时接受不了兴祖的死,想留个念想,就偷偷把盒子藏了起来。但半年后,我还是给了卢大人。”
甘四娘擦着泪,声音很低:“兴祖是个很正直,很讲诚信的人,他一定愿意留给我东西做念想,但事先做好的约定,他一定不愿意破。”
宋采唐看着甘四娘,静了片刻,方才道:“卢大人接了?”
“接了。”
“用了?”
“应该吧”
宋采唐抬手,将茶盏递给身边丫鬟,眼梢微抬:“那你肯定知道这盒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甘四娘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太阳晒的,声音透着虚:“巴掌大的檀木盒子,看着像放首饰的,实则内里足足有四个夹层,浅的,深的,足够隐密难找。兴祖说,那盒子是他费尽心思,因一绝密图纸所造,机关全部设在不起眼处,只要没图纸,不管到了哪里,都没人会造,没有人能找全四个夹层,找全了,也未必打的开。”
这盒子一看,就是用来放秘密的。
还得是非常重要的机密。
一般这样的机密,都很敏感。
为什么卢光宗要交给一个没有前缘,并不认识的人?
牛兴祖技艺再好,也不过是个仍在练习打磨中的年轻人。
宋采唐挑眉,心思一转,直接切中要点:“造盒子的图纸,是哪来的?”
甘氏摇了摇头:“不知道。兴祖没说过。”
“也给卢光宗了?”
甘四娘垂头,目光闪烁:“不知道,我当时拿到的只有盒子。”
宋采唐评估着甘四娘表情,说谎指数,眼梢微抬,眸底勾勒出灼灼亮色:“人死百事寂,何况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卢大人这般帮你,为你抹平牛兴祖身后之事,还为你担上男女苟合的不好名声,只因为牛兴祖一声嘱托?”
不可能。
卢光宗官场沉浮数年,官声口碑良好,他一定很珍惜,不愿被破坏。
“定然是有了私情!”牛保山在侧狠狠啐了一声,浓痰直接吐到了甘四娘脚面,“儿子不是卢光宗的种,都想过去认一认,好得个有钱有权的便宜爹,子肖母,儿子这样,当娘的哪是清高的?定然当时就委身了那卢光宗,以求得到庇佑,当大官的啊,多好的靠山!”
牛保山话语铿锵,宋采唐却觉得略有偏颇,应该不是。
不过——甘四娘应该听不得这话。
甘志轩生父是秘密,甘四娘很用心的在保守,仿佛逆鳞,触之即痛。
如此,不用她再努力,真相也能出来了!
宋采唐目光灼灼的看向甘四娘。
果然,甘四娘十分激动:“不是!你莫要胡说!”一提起这个她就炸,为力证自己清白,话也不藏着了,“因为那图纸虽然丢了不见,但我看过,大部分还记得,怎么拼接,夹层在哪,机关怎么打开,我都知道!我知卢光宗用它来藏重要东西,便以威胁,若他不相帮,我就把事情透出去,传的谁都知道!”
牛保山冷笑,单调怪异:“呵,真是好可怕啊!卢光宗是什么牌面的官,会怕你一个妇人要胁?”
“当时他没别的选择,找不到更合适的盒子,身边也有人看着,不得不低头!而且我也没要别的,就那些时日,求他照看些而已!”
甘四娘一口气说完,胸膛鼓动,情绪半天都平息不下来。
良久,她才抹着泪,提裙缓缓跪下,求饶的看向宋采唐:“宋姑娘,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真的只有这些,求您看在我还算配合的份上,帮我在上官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兴祖他死的可怜,但真不是我杀的!那件事真的只是个意外!”
甘四娘眼角通红,泪水涟涟:“我还有儿子啊我不能死”
直到此时,宋采唐方才微微一笑:“谁说牛兴祖是被毒死的?”
她话音不高,也没带任何多余情绪,单纯话里的信息,已足够人们震惊。
现场陡然安静,所有人发不出任何声音,直直看向宋采唐。
墙头上祁言这下真栽了下来,若非迅速手撑地,旋跳卸力,一准被所有人发现。
他看着宋采唐,满满都是惊服。
原来牛兴祖不是被毒杀,甘四娘只是‘认为’自己杀了人,心虚,经他一激,再加上牛保山暴躁,套话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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