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好听,更像是大师在讲经一样,听的人不禁心境归于平和。
秦栀缓缓地转头看向他,随后弯起红唇,“姚相很有得道高僧的意境。”
“对错难分,但起码直至现在仍旧觉得了尘方丈说的有理。”姚清和垂眸看着她,一边笑道。
秦栀想了想,“有理。如此,不管当下面临的情况或好或坏,都不会让人进入极端。这便是多读书,读好书的益处。”
“那几本书可看完了?”说起读书来,他们俩的确是能够说到一处。
“还剩下一本,姚相的书果然深奥难解,很费脑子。”也不知他是否有意为难,都是古书,晦涩难懂。若不是之前闲来无事看过这样难懂的古书,她脑细胞都得死一大片。
“本相还真是从未见过有女子能够读懂这种古书的。姚家女子也皆饱读诗书,但她们向来不会碰此类书籍。”所以,秦栀真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
“我纯粹是因为时间太多,而且,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这是唯一了解的途径了。”这倒是真话,她发自肺腑。
看着她,姚清和始终面带笑意,听她说完,他微微颌首,“秦姑娘也可算作奇女子了。”
“别给我戴那么高的帽子,会把脖子压断的。”说着,她抬手伸进兜帽里,摸索着将头上的钗子拽下来两根,压得她脖子疼。
瞧她那动作,姚清和不由得笑,“并非本相夸大,秦姑娘的确与众不同。”姑娘都以头上戴钗为美,她却无所顾忌。
“我就暂时信了姚相美言。”将钗子放进衣服里,她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天气温度微低,她这般一直戴着兜帽也不算奇怪。
“听说秦姑娘一直与元二爷在边关军营,几年来同进同出,从未分开过。今日元二爷订婚,看得出秦姑娘也发自内心的高兴。”并非作假。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秦栀又岂会听不出来,“看来,不过短短几日,这帝都就有关于我和元烁的风言风语了。”谣言的速度果然是最快的,就像长了翅膀。
“也并非人们闲来无事胡言乱语,只不过让人难以想象罢了。”秦栀如此女子,元烁似乎并没有非分之想,这让人有些费解。他即便再小孩儿心性,但眼下看来,也不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儿。
看着他,秦栀缓缓摇头,“谣言止于智者,并非所有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男盗女娼。”尽管元烁可能在情窦初开时对她有过一些非分之想,不过很快就被她用智商碾压成了碎末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姚清和的眸子载着好似要流淌出来的笑意,“秦姑娘亦有得道高僧的气魄,出口便是箴言。”
秦栀挑了挑眉头,这回她当真的听。
不过片刻,半山再次响起钟声。也不知怎的,明明是那同一口大钟,这次的撞钟声却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听起来好像显得很欢快似得。
一直在小声说话的众人随即看向半山的祖祠,一行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是甲字卫以及汪大川府上的护卫。后面,是元极与汪大川。
两个人缓步同走,不疾不徐,而且边往山下走时,还在说着什么。
汪大川在笑,元极的面色也是很平和的,想来一切十分顺利。
下面,观礼的众人也缓缓地朝着石阶而去,连姚清和都走了过去,只有秦栀还站在原处。
待得元极和汪大川从上面下来,众人开始向他们俩连道恭喜,汪大川笑容满面的一一拱手回应,真是嫁女的姿态。
元极也少见的面露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些人向他说恭喜,他也都应承了下来。
秦栀往半山看,元烁和汪蓓蓓今天要在这儿度过,那时她和元极也是在王府的祠堂里度过了一晚。一根红绸将两个人连在一起,寓意着后半生都要连在一起了。
不过,尽管当时元极很给面子的在祠堂里度过了一晚,但那根红绸并没有连在一起太久,他很快就解开了,他并不想和她有下半生的牵连。
其实秦栀理解他当时的选择,如果换做她的话,她也不会想和一个竹竿一样的小女孩儿做夫妻。
只不过,他错就错在不该反复,忘了自己当年所坚持的,让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过了好一会儿,元极才从那些恭喜的人群中走出来,甲字卫跟随在他身后,这一行人显得格外的不同。
看着那走近的人,秦栀缓缓的撇开视线,却瞧见姚清和正看过来。温隽的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让他看起来春风化雨一般,但又几分深不可测。
秦栀微微弯起唇角,然后点了点头,便侧过了身,给元极让路。
然而,他走到她面前,却停下了脚步。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元极面上几分复杂,片刻后才开口,“走吧,元烁明日清早便能回去了。”
抬眼看向他,秦栀点点头,却没有应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随后便缓缓地离开了祖祠。
能听到其他朝臣也离开的声音,特意来观礼,这也算帝都中少有的盛事了。
坐在马车里,秦栀再次用兜帽遮着自己的脸,闭着眼睛靠着车壁,她好像要陷入睡梦之中了。
而元极也没有说话,尽管隔着一层兜帽,但秦栀也有所感觉,他在看着她。
应该是一种琢磨不透的眼神儿,兴许也有一些复杂。
不过,秦栀并不想去猜测他的眼神儿,他这个人猜不透看不透。
人,还是应该和单纯的人在一起比较轻松,最起码不用整天费尽心思的去猜测对方的心思,太累了。
马车匀速的前行,穿过主街,然后回了南郊。
到了别院前,马车停下,秦栀也在同时睁开眼睛。
抬手将头上的兜帽拂下去,她看也没看元极,便起身走出了马车。
与乔姬踩着台阶进入别院,然后便快步的返回了居住的小楼。
在楼上换下繁复的衣裙,将头上的钗子都解了下来,她才长舒一口气。
元烁的订婚礼也结束了,她该回朱城了。但事实是,这不是她说想走就可以的,这事儿,暂时来说是元极说了算。
此事也不该如何说,单是想想和元极说话,她就头疼。
不出小楼,她便又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上开始看书,这是最能找到宁静的法子了,看书忘千愁。
这书一看便是一天,晌午的饭也只吃了几口,乔姬也是赞叹第一次遇见秦栀这样的人,看书也能看的走火入魔。
秦栀不置可否,兴许她这还真是走火入魔了。
夜幕降临,侍女上楼来燃了琉灯,房间里也亮了起来。
借着灯火的光亮看书,秦栀仍旧沉浸其中。手里的这本很快就要看完了,若是到时她不能离开帝都,那就去姚清和那儿再借几本。听他言辞之中的意思,他家中藏书数不胜数。
就在她将手中书翻页时,侍女再次上了楼来,“秦小姐,世子爷要您过去。”
闻言,秦栀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她缓缓的扬起下颌,“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侍女摇头,“来人不曾说。”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放下书,她思虑了片刻,随后起身,将披风裹在身上,缓步的下了楼。
楼下,乔姬正在擦拭她的赤埙,瞧着秦栀下来,她看着她,不由道:“小栀,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看向她,秦栀摇摇头,“我没事儿。”说着,她举步往外走。脸色不好?即便真的脸色不好,也是被元极给吓得。
朝着书房的方向走,秦栀的脚步不快不慢,不知元极到底要找她做什么。不过,他再敢对她无礼,别怪她翻脸。
书房近在眼前,灯火明亮,一扇窗子开着,似乎并不在意夜晚这外面的冷空气。灯光从里面泄出来,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兴许是因为那里面的人,他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走到门前,守在外的甲字卫打开了房门,秦栀顿了顿,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里,元极坐在书案后,随着她走进来,他也将最后一封密信处理完了,正装进信封里。
抬眼看向她,他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灯火明亮,他整个人好似也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格外的耀眼夺目。
四目相对,秦栀想看透他,但是根本无能为力,看不穿他想要做什么。
将书案上的信封各自归置好,元极随后站起身,然后绕过书案,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看着他接近,秦栀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也在这时停下了。
垂眸看着她,娇美可人,但睁大的眼睛里多是戒备,已忘了掩饰。
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他随后转身走向窗边的竹榻,一边淡淡道:“过来坐。”
看着他坐下了,秦栀才缓步的走过去,在竹榻的另一头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几。
动手,元极倒了一杯茶,然后放到她面前。
秦栀没有动,更没有看他,还是不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她,片刻后元极缓缓开口,“这几日,我思考许多,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直至今日,看着元烁订婚,我才发觉,我兴许应该就六年前的事,与你重新探讨一番。”
听着他说的话,秦栀缓缓摇头,“六年前你我皆属无奈,世子爷没必要作任何的解释。”关于这一点,秦栀认为自己可以理解。换位思考的话,她可能也不会比他做的要好。
看着她,元极几不可微的皱起眉头,“如此急不可耐的与我撇清关系,你当下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想法了?你也知六年前属于无奈之举,就更应该能明白,当年之事完全属儿戏。但,更重要的是当下,我的意思想必你也很明白了。不管六年前,还是以后,你都是我的。”
秦栀盯着一处,没有言语,却暗暗地咬住了牙根。
看她不语,元极缓缓站起身,然后走到她面前,“或许,之前诸多事情惹得你不顺心,但我当时也不知有今日。若早料到,我必不会那般做。”
话落,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微微施力将她拽了起来。
看着她平静的小脸儿,他就知道她心中并不认同他所说。
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手上用劲儿,将她拽入自己怀中,双臂环住她,用力的抱住。
微微低头,嗅着她身上的独特的香气,再次收紧了双臂。
任他抱着自己,秦栀微微仰头,缓缓地眨着眼睛。
“元极,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开口,别人就得答应不可?这世上,没有这个道理。没有哪个人是专门为了等待某个人而生,更不可能环绕某个人而死。你若强求,我没办法,拒绝不得。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更不想与你在下半辈子有任何的纠葛。我希望你我的缘分就此而止,若做朋友,我可以试试,若说其他,我没兴趣。”随着她平静的开口,她就感觉到他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而被他扣在怀中,她也觉得很疼。不过,这也没阻止她平静的将这段话说完。
抱着她的人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才睁开,然后便放开了她。
垂眸看向她,元极面色微僵,她真的很平静,那双眼睛毫无波澜。可就是如此,才显得特别无情。
原来,始终都是他在动,而她则留守原地,未动分毫。
“你很好,我所见过的男人之中,没有人能比得过你。但是,我没有信心与你发展一段关系。你利益至上,其实这本没有错,但我并不认同。你当时可以因为一个明珠郡主而想解除我与你之间的婚约,尽管我与你的婚约很荒唐,但那代表着王爷的一片真心,他对我父亲赤胆忠心的肯定。你不在意这些,显然也并不在意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你现在对我表达心意,但很难确保又会有一个明珠郡主出现,你的心不会再次摇摆。而我什么都没有,根本无法与任何人比较。不管你现在是否生气,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你若现在想对我做什么,我不会反抗,但你也需做好我一辈子不会再与你说一句话的准备。”话落,她看着他,能感受得到他在压抑着什么,翻江倒海,若是压抑不住,必定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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