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敢这么做,想必就有法子脱身。无论如何,这次的目的是救你出来,目的达成,收尾的事情,就交给世子爷吧。”乔姬很冷静,从她的言辞和想法之中也能判断得出,她是利己主义。这也和她儿时的生活与经历分不开关系,与这个世界上诸多人的想法都如出一辙。
“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得知道他们安全回来了,才能放心。”那时再让她逃回大魏,无论如何日夜兼程她都撑得住,不会回头。
顺着土路往前走,经过了不少的田地。西棠气候特殊,庄稼每年都能收获两次。而眼下,这些田地里的幼苗刚刚拔出来,一片低矮黑漆漆。
马儿跑到满身都是汗,众人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那种漆黑压抑,好似连点灯都无法解决。
逐渐的,天边升起亮色,大地也终于不再黑乎乎的了,望着四周的一切,还在山中,不过这片地方却不似别处的山那么凶险,反而很多田地开垦在山上,一块一块的,像大地的补丁。
看着前路,秦栀接连深呼吸,心里仍旧是七上八下的。
“在前面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一下吧,也让马儿们歇歇脚力,吃些草什么的。”秦栀发话,前头的鹰机回过头来。
“秦小姐,距离寥城不远了,不如,咱们到寥城等着主子吧。”他们也知道秦栀是什么意思,想等一等元极他们。
“进城休息也并不安全,还不如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四野开阔,遇到突发情况,逃也比较好逃。”秦栀摇摇头,她走不下去了。
没办法,鹰机只得同意,两个人先奔到前头的树林里找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其他人陆续跟进。
进入山中,在一处矮洼边停下,那里有水,鹰机迅速的将马儿们带过去,让它们喝些水吃些草。
秦栀站在树下,看着那些鹰机,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栀,喝些水。”乔姬拿了水壶过来,拔下塞子然后递给了她。
接过,秦栀喝了一口,随后想起一件事儿来。
动手,将藏在身上的那颗红色的玛瑙拿出来,“这东西还给你,想必,那些动物会义无反顾的冲进桃花林去找我,也是因为这个吧。”
“嗯。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戴在身上能够吸引动物,却又让它们不敢靠的太近随意伤害自己。我不知该如何制作,否则定会做出一些来送给你。”拿过那颗玛瑙,这东西还真是有用。
“真的很神奇,谢谢你。对了,那封信怎么样了?”这件事是元卫秘密交待下来的,烫手的山芋,可也不能不做好。
“放心吧,我按照你的吩咐,将信交给了等在舟山路边的人。把信交给他之前,我还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是李钦差身边的人。”乔姬点点头,混久了江湖,一般人可骗不了她。
“那就好。多谢,你又跟着跑到了西棠来,想法子救我,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了。”当时带着她离开帝都,也只是因为她不想待在那儿,秦栀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却不想,她这段时间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
“说这些做什么,听着怪见外的。不过,世子爷的举动倒是超乎我的想象。咱们离开帝都时,他都没出现。我以为,你的性命之于他是可有可无。谁也没想到,我当时叫那几个护卫返回帝都搬救兵,很快世子爷就来了。那可是六七天的路程,他不到三天就赶来了。我当时就想,他还是挺在乎你的命的,你也肯定会被救出来的。”乔姬说着,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些什么。
闻言,秦栀缓缓垂下眼睛,也不知元极那边情况如何了。
在她看来,他是有情有义的,即便说话做事诸多方面她不苟同,但由此次事件证明,他也并非是个冷血无情利益至上的人。她对他的判断,始终是过于片面了。
太阳终于跳出了山边,大地都被罩上了一层金色。马儿们正在喝水吃草,它们的确是累坏了。这时候看着它们,那身上的汗将毛发都冲刷成了一缕一缕的。
蓦地,一直在林子外围观察的鹰机快速的返回了林子里,“秦小姐,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是元极么?”闻言,秦栀举步走过去。
鹰机微微摇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走。”快步的走出林子,秦栀朝着来时路看,这一会儿的时间,那行人马已经出了对面的远山,奔跑在田地之间的土路上。
距离太远了,只能看得到是几十余人,快马狂奔,尘烟飞扬的。
“现在你们能不能看清了?”身边的鹰机目力非凡,他们看的要比她更远些。
盯了一会儿,鹰机蓦地深吸口气,“是主子。”
闻言,秦栀的心猛地沉落了下来。只不过,瞧着那些人,明显数目少了许多。
走出林子边缘,秦栀盯着越来越近的人马,终于瞧见了元极的身影。他在最前,即便身上的衣服与身后的人差不多,但也十分醒目。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近前,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林边的几个人。
众人缓缓勒马,秦栀的视线转了一圈,在元极身后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萧四禾。身后的鹰机面色不一,有的看起来好像坐不住了,马上要跌下马背了似得。
“怎么停在这儿了?”马背上的人翻身跃下来,看他行动自如,好像没受什么伤似得。
“有些担心,你们人数太少了,想着看见你们回来,我才能放下心。”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除了那时在桃花林里脖子受伤之后流血之外,他暴露在外的皮肉再没有其他的伤处。
“追兵犹在,此处不安全。他们会尽快护送你回朱城,赶紧走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元极微微皱着眉头,依旧如同他以前那般,说话时像在下命令,而且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深吸口气,秦栀点点头,“那你呢?”
“我过些日子再回大魏。”他回答,却也没多说。
“好吧。”视线再在那些鹰机的身上转了一圈,秦栀可以肯定少了许多人。
最后看了元极一眼,秦栀转身,一步还没迈出去呢,就猛地听到萧四禾一声大喊,“世子爷!”
她回头,只见刚刚好好地站在那儿的人,嘴里正在往外流血。
睁大眼睛,她迅速转过身体,还没等说什么呢,他就朝着他砸了过来。
张开双臂想接住他,但自身的力量却没撑住,抱着他后退了两步,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元极。”温热的血掉落在脖子上,流进了衣服里,他压在她身上,却一动不动,根本没听到她的喊声。
萧四禾和鹰机迅速的跳过来,将元极抬起来,却发现他仍旧睁着眼睛,只不过血犹如不要钱似得还在顺着他的嘴往外流。
萧四禾迅速的倒出几粒药来塞进他嘴里,为了防止他嘴里流血把药冲出来,他当机立断的用手压住他的嘴。
“你这样会呛到他的。”秦栀跪在地上,看着萧四禾的动作却十分不同意,不让涌出来的血流出来,反流之后可能会进入气管,会呛死的。
“秦小姐别担心,这药十分强效,只要在嘴里含一会儿就能止血。”萧四禾不松手,一边解释。
元极依旧睁着眼睛,虽是吐血不止,不过他的眼睛仍旧漆黑坚毅,而且也没阻止萧四禾这么做。
看着他,秦栀半边脖子上都是他的血,皱着眉头看着他,她真不知该怎么办。
片刻后,萧四禾松开了手,一些血流出来之后,果然不再往外流了。
抓着衣服,秦栀擦掉他嘴边的血,一边不眨眼的盯着他,“你感觉如何?”
元极也在盯着她,随着她说话,他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坐直了身体。
“想不到,这神庆还真是铁手。当时看你挨了他一掌,但又未后退分毫,以为不过如此呢。哪想到,世子爷这是反应慢。”萧四禾的后背上一条血口,被划开的衣服周边都是血,不过他看起来倒是还好,比元极的内伤要好得多。
“他不是反应慢,是身体不知疼痛,当下不觉得如何,而且精神一直都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自然就压下去了。这会儿精神放松,就压制不住了。”就是这种情况才危险,有时积压到一定程度,猛然爆发,命都会没了。
元极看着她不语,但却看的连眼睛都不眨。
萧四禾在一边儿笑,“秦小姐这是在怨在下?还是在心疼世子爷啊?”
深吸口气,秦栀看了萧四禾一眼,不搭理他。
“你这样还是不要再奔波了,前方就是寥城,想个办法在寥城先安顿下来。最起码,你缓过来一些时再离开西棠也不迟。”他若再颠簸下去,难保不会发生更危险的情况。
萧四禾笑不可抑,好像见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得。
“好。不过,你呢?”看着她,元极回应,随后自己抬手擦了一下嘴边的血,呼吸之间都是血味儿,难闻的很。
他这话,显然另有深意。秦栀想了想,“我还是想确定你身体无事,让我就这么走的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萧四禾看着他们俩,满眼皆是笑,“一个并不想放人,一个又不放心。这就有结果了呀,咱们同走吧。”答案呼之欲出嘛。
秦栀和元极同时扫了他一眼,虽都没有言语,但眼中的色彩差不多,都是要他闭嘴的。
萧四禾并不在意,笑容依旧,好像都感觉不到背上有伤似得。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看向元极,秦栀说。
没有再说什么,元极也站起身,鹰机搀扶他,随后又回到了马背上。
林子里,休息了片刻的马儿也被拉了出来,众人随即再次上马,然后匆匆的离开此地。
元极就在前头不远处,虽是吐过血,不过他在马背上的样子看起来倒是稳当,好像无论怎样颠簸,他都能保持的住似得。
秦栀不时的看他一眼,呼吸之间也带着血味儿,脖子上的血她擦拭了一下,可是根本擦不干净。
别的不说,刚刚元极吐血的样子真的把她吓到了。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凭她再长十颗脑袋,也根本抵不上。
听萧四禾所言,元极和神庆交手了,这俩人互相知道对方,却苦于无法见面。而这次,也算是终于找到了机会,试探了一下对方的深浅。
队伍终于靠近了寥城,寥城属于山中城池,一大半的房屋建设都和山融为了一体,树木茂盛,别具一格。
在大魏,除了一些小山村之外,没有哪个城池是这种风格的。
当然了,建在山上的那部分也是没有城墙的,想要进入寥城,其实容易的很。
迂回的绕进了城里,青石砖的街道,上下坡的延伸出去,房屋建筑错落有致,在高处瞧着,更像是变魔术一样。
也正因为有山,所以这城池显得特别大,进入其中,好像瞬间就被隐藏了起来似得。
一队人马分散开来,一部分顺着之前的路线朝着边关而去,其他人又分成了几拨进入城中,很快就看不见对方了,在这城中捉迷藏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萧四禾在前带路,尽管他身上有伤,不过他看起来十分的正常。
因为此时白天,会不时的在街上看见人,一行人走走停停,避开过往的行人,最后终于从一个后门进入了一家榨油作坊。
作坊里的工人都赤膊,身上油光锃亮的,好像抹了油一样。
见一行人进来,他们各自上前,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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