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在那个布袋上,元极几不可微的扬起入鬓的眉,“这又是什么?”
“这是我离开齐城时,在一个药师的身上找到的。这个东西,我认为是药师为了避免自己被毒物攻击而随身携带的,所以我就拿着了。”秦栀微微歪头,今日听那住持说这妙香里有香樟,她才忽然想起,这个布袋里东西的气味儿和妙香很相似。
“你出城时碰见了药师?”不止没躲,居然还把人家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抢来了,这胆子有多大?
“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我可没知难而上。当时公冶峥在我身边,我指挥,他动手。”秦栀看着那个布袋,她现在想把它拆开来看看。
“他凭什么听你的指挥呢?”元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明明很聪明,为何又总是犯糊涂。
“管他呢,反正他听话了,有收获。”把妙香放到他手里,秦栀打算拆开布袋。
布袋缝的很紧密,秦栀耗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它拆开,里面是灰色的粉末,这时候闻着气味儿,和妙香有些相似。
“你闻闻。”在手心里放了些粉末,秦栀递给元极。
元极看了她一眼,然后抓住她的手腕,拽到自己面前。低头,他闻了闻,随后又闻了闻手里的妙香,“果然有些相似。”
“如此来看,吴国南部的这些药师,都是随身携带香樟来避免毒物会攻击自己。吴国南部没有香樟,这也就说明为什么只有这边毒物泛滥。而北边,以及咱们大魏和西棠,这些毒物不能大肆繁殖和生长,和香樟有关系。”看着他,秦栀一边笑道。不过却忽然想起了公冶峥,他只是看了那壁画,也没有去见住持,不知他是否猜出了其中玄机。
如果他真的很快就明白了,那他就不只是聪明那么简单了,那颗脑子,非同一般。
“你还发现了什么?”元极转身朝着一棵不算茂盛的银杏树下走过去,这下面能够遮挡一些阳光。
秦栀跟上,一边说道:“当时城门口的状况有些复杂,因为铁矿爆炸,所有人都显得很慌乱。公冶峥也是趁着那时动手,然后掰断了那个药师的脖子。我们逃出城,连带着把那个药师的尸体也带上了。逃到山里的时候,没有追兵,我就开始检查那个药师。也仍旧是个女人,年龄比我在城里茶楼时看到的那个年纪要大一些。虽然她这么大的年纪了,可仍旧是处子之身。所以我想,成为药师的条件,应该就是女人,处子,眼下还加上了这个,香樟树的粉末。她们控制毒物所用的器具并不一定是相同的,但都随身携带。”
看着她,元极倚靠着树干,深邃的眸子固定在她的脸上,“经历了如此危险之事,你真没害怕么?”看她现在眼波流转的模样,好像很享受发现这些秘密的过程,根本没有害怕的样子。
没想到他会忽然间问这个,秦栀仰头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被官兵追的时候的确有些害怕,毕竟我又跑不过他们。不过,之后就不觉得害怕了,虽是冒险,却又收获颇丰。”
风吹过,发丝掠过她的脸,尽管一身男人的装扮,却仍旧挡不住她的娇媚。
垂眸看着她,元极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起了波澜,犹如风吹过湖面,引起的阵阵涟漪。
“你没发生什么意外,很好。”片刻后,他转开视线,淡淡道。
秦栀眸子轻动,她不知元极说这句话的目的是出于什么,不过,作为跟随他涉过险的自己来说,听到他说这种话,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最起码证明,他这个人也并非完全没有良心,尽管可能只有那么一丝丝,但他能把这仅有的一丝丝用在她身上,证明她这一番折腾冒险也不算白白浪费了。
“你身体如何?不知什么时候能启程?”看向别处,天空湛蓝,香气萦绕,这里真是清净。
“后日就动身。”元极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脸上,一边淡淡回答道。
“我想元烁也应该回来了,世子爷应当把我送回王府才是。”她很想知道元烁和那个汪小姐的进展如何了,很好奇。作为朋友,她很想八卦。
“你是觉得,离开了你,他连正常生活都不会。还是你离不开他?”忽然的,他声音一变,明显生气了。
秦栀看向他,不由觉得几分莫名其妙,“这六年来我都和他在一起,虽然他戏称我是他的军师,但我想,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吧。世子爷见过哪个军师,不跟在将军身边的?”他这变脸真是比变天要快,猝不及防。
“那这位秦军师打算陪到什么时候呢?有一天他上阵打仗,你也要跟着?”看得出元极很不赞同。
“再说。”秦栀摇摇头,总是能独当一面的。
“靠你这个女人,他这辈子能成什么大事?”元极不乏嘲讽。
“又开始搞性别歧视这一套。元极,你和我有什么不同?除了你身上某个零件我没有之外,其他的东西,你有的我都有。”秦栀也不由得绷起脸,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闻言,元极有片刻的诧异,随后他的视线缓缓地向下,路过她的胸口,然后一直到下半身。
他这个视线,让她极其特别的不舒服。
轻咳一声,她扬起下颌,“不好意思,突然开车了。不过车门焊死了,你别想下车了。”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虽是姿势如常,但看起来的确是慌忙逃离。
薄唇微扬,看着她快速走开的影子,元极几分忍俊不禁。
还是有些自知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差异,也明白自己是个女人。
夜幕降临,很多护卫都离开了寺庙,眨眼间的,好像天地都安宁下来了似得。
老朱奉元极的命令去见了住持,具体给了多少钱不知道,不过老朱回来时拿了许多的妙香回来,储存装好。
护卫走了,旁边有禅房空了出来,秦栀也不用和元极待在同一片屋檐下了。
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秦栀看向正在换药的元极,“我去隔壁了,世子爷有事的话,也别叫我,我打算好好睡一觉。”
老朱看了她一眼,不由的笑,本以为她会说几句客气话呢,哪想到一点都不客气。
“放心,有事没事,都肯定叫你,让你睡不安宁。”元极看着她,一边淡淡道。
无语,秦栀撇了撇嘴角,“我会把耳朵堵住的,听不到。”
“那我就只能亲自动身去找你了。”她有法子,他也有。
“你有那去隔壁叫我的时间,想做什么自己都能做了。”专门和她过不去,这是什么心理她搞不清,兴许是因为他很无聊。
“你不是号称和我没差别么,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裸着半身,他盯着她说出这句话,颇有一股无赖的气质。
“我并不想表现,你把这个机会赏赐给别人吧。晚安,祝你噩梦。”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这厮现在在故意和她为难,目的可疑。
看着她离开,元极微微弯起唇角。
“秦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属下这多年来,还从未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对了,主子,这秦小姐是当年与你定下婚约的那位小姐吧。她父亲是大将军,死在了一场针对王爷的阴谋里。”老朱一边小心的擦药,一边说道。关于元极订婚的事儿,当年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在当年来说,很荒唐。
“有趣的灵魂。”元极轻声的说着,这个形容很贴切。
老朱笑了笑,“这世上身世匹配的男女有很多,若是想找,也很容易就能找得到。这唯独难的,也就是心灵上的契合了,有时穷极一生,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不知主子知不知道大魏湘岭有名的文人季离,这人特立独行,风头正胜时,他喜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给她赎身后,季离明媒正娶,二人琴瑟和鸣,根本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季离也因此遭受到了很多的打击。好景不长,这季夫人得了怪病,很快便暴毙身亡了。夫人死后,季离在墓前守了几天几夜,写下了许多的诗句,然后便引刀自杀了。他留下的诗句中有那么一句说的极为好,伴侣离巢孑然一身,万世茫茫已如深渊。世人碌碌一生,怕是没人会体会到此种壮烈。”
元极注视着前方,听着老朱所言,他面上的表情也微变,穷极一生?倒是与某个诅咒不谋而合。
好马不吃回头草 088、蛇一样的人
睡了一个好觉,隔壁那人并没有打扰她,还算有人性。
从被子里出来,秦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下床。
慢悠悠的舒展身体,舒服了,她才缓缓的离开了禅房。
天上有乌云,太阳也被遮住了,不过温度很凉爽。
昨夜离开的护卫,有已经回来的,他们站在院子里,似乎正在享受难得的清闲。
看到秦栀,他们各自向她问好,态度恭敬。
秦栀微微点头,对于他们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她不知该作何感想。不过,很明显,他们也应该是授命于元极吧,就算他没说什么,但总应该会表现出些什么,所以才让护卫变了态度。
吃早饭的时辰到了,秦栀自顾自的前往饭堂,那个小沙弥瞧见了秦栀,不由得快步跑过来,“施主,你今日可晚了。那位仪表堂堂的施主已经用完早饭了,而且还说今日的斋饭做得好。”
看着他,秦栀确定他说的仪表堂堂的施主应该就是元极了。只不过,他会夸奖这里的斋饭做得好?不太可能吧,他可不是那么客气的人。
“他还说了什么?”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手感不错。
小沙弥随即笑的弯起了眼睛,摇摇头,“师兄们说,那位施主捐了很多香火,我们寺里能扩建了,还能给佛祖重塑金身。”
“好事。”点点头,秦栀一边坐下,元极做了一件好事,这么多和尚都在感谢他。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应该能抵消在边关那寺庙里所受的诅咒了吧。
“对啊,师兄说,我们都能换新的僧衣芒鞋了。”小沙弥更高兴的是这件事,他身上的僧衣打了许多补丁,显然很久没换过新的了。
秦栀轻笑,如果她有钱的话,肯定也会做好事的。瞧瞧这孩子高兴的小脸儿,她看着都跟着开心。
斋饭端上来,秦栀动筷,今日的斋饭果然好吃了些,比昨天的好吃。
想想昨天,元极将所有的斋饭都吃了,看来还真是为难他了。
不过想他昨日的样子,秦栀不由得弯起唇角。还说她蠢,他那个样子也挺蠢的。
用过了斋饭,天上居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寺里的大树被细雨淋得沙沙作响,更像是在唱歌。
缓步的往回走,雨水落在了脸上,凉丝丝,又痒痒的。
护卫都站在外头淋雨,即便下雨,他们也很喜欢站在外面清闲。几个人小声的不时说着什么,看神色都挺轻松的。
如此高危的工作,能够活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还能在这儿淋雨赏景,即便不懂风雅,也能附庸其中。
看着他们淋雨,秦栀不由得摇摇头,他们对此时的安宁很满意,也很享受。人生短暂,他们更是不稳定,这会儿如此悠闲,说不准何时便没命了。
走回房间,却猛地听到隔壁在叫她,连名带姓,好像在命令她。
深吸口气,她转头看了看那些还在淋雨的护卫,他们都在享清闲,有事完全可以去叫他们。
转身走过去,直接推开门,入眼的却是在煮茶的元极。
他坐在桌边,单手调茶,看起来也很悠闲。
“叫我做什么?你的手下都在外面,你有事完全可以叫他们去做。我又不是你的属下,不要总是命令我。”在他旁边坐下,秦栀一边看向桌子,如此环境,他居然还能找到煮茶的工具,真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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