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游也定了人家,只等来年完婚。
眼下南康长公主最关注的就是这边,长子年纪着实不小了,与他同龄的一般都有三两个孩子了。
得知喜讯,确认阿萝身体无碍之后,南康长公主广发请帖,请人过府赏花。
陆夷光也来了。
就听见南康长公主故作愁苦却又压不住得意地跟人说,“这以后啊,我就得担心我这几盆宝贝了,只怕都得被小家伙祸害了。”
这些年,她尽听着她们炫耀孙子孙女了,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南康长公主通体舒畅。
对方就说,“可不是,我家里的花花草草都没逃过他们的手,可把我心疼的。”
南康长公主叹道:“都是冤家。”
“这算什么,那些带流苏的首饰也得小心了,前几天,我就被孙女扯了下,小丫头力气忒大,疼了我一天来着,你说她,她就给你笑,什么脾气都没了。”
南康长公主扶了扶耳边步摇,看来得重新打一批首饰了,又看一眼陆夷光,阿萝也得再打一批。
望着已经和人讨论起孩子几岁认字好的南康长公主,陆夷光:“……”
第132章
“娘要是有条尾巴,肯定翘起来了, 还得摇啊摇。”陆夷光想起来就好笑, 从来没见过阿娘这么可爱的模样。
陆见深扶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陆夷光, “娘盼孙儿盼的眼睛都绿了, 岂能不高兴。”温柔地抚摸平坦的腹部,“我现在都有些担心,将来这小东西可别被宠坏了。”
陆夷光才不担心,信心满满地拍拍肚皮,“才不会,我不就没被宠坏。”
陆见深失笑,想起她小时候的调皮劲, 已经做好了当严父的准备, 不然还不得翻了天。
“你笑什么?”陆夷光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脸颊。
陆见深道, “想起了你小时候,不知道孩子是像你一些还是像我一些?”
陆夷光认真的想了想,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正事上像你, 其他地方像我好了, 自在。”
“那家里的屋顶还不得给你们娘儿俩掀了。”陆见深故作烦恼。
陆夷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财大气粗地说道,“掀了那就再盖啊,反正咱们不缺银子。”
陆见深:“你这是打算养一个败家子?”
“瞎说。”
小两口说着没营养的口水话,拥着陆夷光的陆见深嘴角的笑容满足又温柔,孩子还没有出生, 可只要一想起来,他已经觉得心口无比的充实。
下雪的时候,陆夷光终于显怀了,不过厚厚的冬衣一遮,又看不出来了,臭美的陆夷光对此很是满意。
下了雪,温度骤降,宫里的太皇太后又病倒了,听着消息,是差不多了,算算,太皇太后今年八十有五,实实在在的高寿。早几年,她身子就差了下来,宗人府和礼部都悄悄准备起丧礼了,可老人家几度病重几度都熬了过来,虚惊一场。
反倒是身体一直不错年轻了十几岁的傅太皇太后,先帝驾崩后,伤心过度之下,没三个月就去了。
不过这一次,太皇太后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陆夷光看着面如金纸的太皇太后,知道老人家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
太皇太后已经不大认得人,只认得一手抚养长大的宁王妃。
宁王妃憔悴的厉害,握着太皇太后的手,眼眶湿润。
问候几句,陆夷光和昭仁公主离开。
昭仁公主扶着陆夷光的胳膊离开永寿宫,在园子里遇见了过来探病的少帝和宁王。
掠一眼两兄弟,陆夷光行万福礼。
“两位皇姐刚从皇祖母那出来?”才十二岁的少帝还没到变声期,嗓音清亮。
昭仁公主道,“嗯,刚探望了皇祖母,陛下和七哥也来探望皇祖母?”
少帝:“来向皇祖母问个安。”
寒暄两句,双方分开。
陆夷光和昭仁公主恭送少帝,陆夷光多看了少帝身旁的宁王一眼。
都以为局面稳定之后,宁王会被清算,然而事实上,宁王的确没有先帝时期那么风光,但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
宁王一系官员被打压,但有部分世家能臣仍然屹立在朝堂上,如郑氏、凌氏。宗室见内有两宫太后,外有辅政大臣,恐宗室无立锥之地,需要一人为维护宗室利益。
时至今日,宁王在朝上依旧有一席之地。
而少帝和宁王关系还不错。
陆夷光觉得少帝年纪不大,心眼委实不算少,或许是有高人指点。
宁王和四大辅臣有夺江山之仇,让宁王与辅政大臣互相制约,少帝的龙椅更稳当,当然也有翻船的风险,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陆夷光倒觉得这样兴许是件好事,纵观历史,辅政大臣与少年帝王善始善终的寥寥无几。随着少帝日渐长成,两者之间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猜疑。
加个‘外来隐患’进去,多多少少能缓和关系,弱化矛盾。
同样的对宁王而言,辅政大臣也是他的一枚护身符。在少帝找不到更好的取代他的人选之前。
陆夷光懂的道理,在后宫屹立七十年的太皇太后如何不懂,她这一生仅剩下凌素云这一滴血脉,最放不下的也是她。
夫妻一体,宁王好,外孙女才能好。
宁王看着尊荣,实则是如履薄冰,稍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之前还浑浑噩噩的太皇太后回光返照一般,竟是勉强坐了起来,微笑示意少帝过来,“陛下长高了,可惜祖母见不到你大婚了。”
少帝握住太皇太后伸过来的手,“怎么会,祖母还要抱曾孙呢。”
太皇太后笑了,“哀家也想啊,可哀家时候到了。”
宁王妃忍不住抽泣。
“哀家活到这岁数,已经心满意足,”太皇太后面上浮现不舍,“唯独不舍得你们这几个孩子。”
少帝:“祖母万万不要说丧气话。”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握着少帝的手逐渐用力,“哀家相信陛下一定会成为一个造福百姓万人敬仰的好皇帝。”
少帝正色,“孙儿不敢让祖母失望。”
太皇太后点点头,“陛下仁厚,是万民之福。”她看向宁王。宁王走上前,撩起衣摆跪在床前脚踏上。
“陛下年少,你为兄长为臣子,理当辅佐陛下开创盛世,万不负李家列祖列宗,你可明白。”太皇太后郑重其事地看着宁王。
宁王恭声道,“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弯了弯嘴角,再看向皇帝,“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将来,宁王夫妻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看在祖母份上略加包容。但若是铸下大错,陛下还是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少帝不防太皇太后几乎挑明了话头,愣了一瞬才道,“祖母放心,一家人本就该互相包容互相扶持。”
太皇太后脸上的皱纹舒展开。
她劝过宁王,少帝能登基,应了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少帝已经坐稳皇位,他再想做什么难于上青天,不如安安分分做个王爷。
宁王说他明白。
她不知宁王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但愿他是真明白,这孩子是个聪明人,可往往聪明人容易钻牛角尖。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最后帮他们一把,希望宁王能释怀,更希望少帝高抬贵手。
三日后,太皇太后溘然长逝,享年八十五,丧礼哀荣盛大。
宁王妃哭晕过去好几场,过了头七,人才略略走出悲伤。
“逝者已逝。”宁王坐在床头,声音依旧淡淡的,眼里却有关切,“你这样,祖母走的也不安心。”
宁王妃眼里汪着泪,望着面色平静的宁王,猝然抓住他的手,目露哀求,“王爷,我们平平安安过日子,好不好?”
外祖母临终都放不下他们。
她已经失去外祖母了,不想再失去他。
宁王下颌绷紧,曾经他离那个位置那么近,近的只剩下一步之遥,可被半路杀出来的少帝捷足先登,他不甘心。
算是体会到了,当年他后来居上时,先太子和燕王的憋屈郁愤。
这一来年多来,无数次冥思苦想,反败为胜的机会。
然而……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
机会稍纵即逝,当年他没有抓到,再也无法弥补。
也许,自己真的没那个命吧。
宁王低咳了一声,“你和祖母的担心,我都明白,我已经认了,现在,我只想和你好好的活下去。”
可少帝若是容不得他,他也不会束手待毙,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是最愚蠢的行为。
做不了皇帝,他也要做手握实权的王爷。
被人忽视任人欺凌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
宁王妃喜极而泣,扑到宁王怀里失声痛哭。
宁王僵了下,犹豫着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第133章
少帝十六大婚, 皇后来自于民间。
大婚后, 少帝亲政,一年后, 陆徵和萧琢前后脚上奏告老, 少帝再三挽留,苦留不得,只得允了, 赐下厚赏。
少帝感二人多年辅佐教导, 在他亲政后又主动还政, 投桃报李, 升陆见深入内阁, 虽排在末位, 然他才刚刚三十岁, 前途不可限量。萧玉锵晋兵部尚书。
两位都是他姐夫, 对皇帝而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更重要的是他们政见相合。
少年帝王野心勃勃,每一个王朝到了后期不可避免的衰败堕落, 大周也不例外。大周已经绵延一百八十多年,他的父皇早年英明神武, 后期耽于神道, 荒废朝政, 朝纲混乱。
自他登基至今, 都在处理先帝时期遗留下的种种问题。
如今沉珂已消, 也到了该他施展抱负的时刻,而老臣们过于保守求稳,他需要提拔青壮派,打造自己的班底,进行改革。
退下来之后,陆徵接过了小孙儿的教导。三个儿子小的时候,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未曾手把手教导,眼下致仕,有大把的时间。
年仅三岁的陆睿安小朋友有幸被前首辅握着手描红。
陆睿安小朋友……想哭。
南康大长公主牵着宝贝孙女的手过来时,见到就是小孙子兴致勃勃地抓着笔,脸上衣服上都是墨团。
走近了一看,纸上都是涂鸦,几处地方还破了洞。
再看袖子上也沾着墨水的陆徵,南康大长公主失笑,“你也太心急了些,他这才多大点,筷子都拿不稳当,更别说毛笔了,先教他读书,习字缓两年。”
陆徵皱眉,“思行三岁就习字了。”
“思行年头生的,睿安年尾生的,能一样吗?”
陆徵:“不都三岁。”
南康大长公主没好气的白一眼,“你也知道是三岁,不是十三岁,七八个月的差距大了去了。你就是再闲也别揠苗助长啊,弄得睿安厌学了,后悔都没地。”
“厌学?他玩得高兴的很。”
陆徵冲着手爪子乌黑乌黑的孙儿摇了摇头。
小家伙正好抬头,举着毛笔甜甜笑,“画,画。”
“诶,咱们睿安画的真好看!”南康大长公主睁着眼睛说瞎话。
已经跑到书桌前的陆春华小姑娘纳闷,“弟弟,你画的什么啊?”
陆睿安歪了歪头,陷入迷茫之中,他画什么来着?
小姑娘咯咯咯娇笑,身手矫健地爬上太师椅,把弟弟挤到边上,抓了一只笔,沾沾墨水,“我会画花。”
陆睿安满眼崇拜的看着他姐花了一朵抽象的花。
小姑娘洋洋得意,“我还会画爹爹娘亲。”
陆睿安小朋友更加崇拜了,崇拜地想掺和一脚。
“哎呀,你别捣乱,你画花了我的画。”小姑娘气鼓鼓地叫起来。
陆睿安咯咯咯笑。
小姑娘气成包子脸,拿着毛笔在弟弟脸上花了三道猫胡须,“讨厌!”
“又闹起来了。”南康大长公主上前拉住孙女儿。
“祖母你看,弟弟成了大花猫。”
咯咯笑着的大花猫应景地“喵”了一声。
小姑娘来了劲,“狗狗怎么叫的?”
陆睿安:“汪汪汪。”
陆春华:“大公鸡呢?”
陆睿安:“喔喔。”
陆春华:“小羊。”
陆睿安:“咩。”
南康大长公主失笑,无奈地看着满脸笑意的陆徵,“思行和阿萝在家到底这么教的?”三字经唐诗都还不会背,这些倒是顺溜的很。
“阿嚏”陆夷光打了一个喷嚏。
“回屋吧。”陆见深怕她着凉了。
陆夷光摇头,“我还没看够呢,难得出来一趟。”位置越高,他就越忙,好不容易挤出两天空闲,她果断把儿女送到大长公主府,让爹娘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他们则来温泉别庄享受二人世界。
陆见深愧疚地握紧她的手,十指交握,毫无缝隙,“是我不好。”
陆夷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吗,所以你这两天可得好好陪陪我。”
陆见深失笑,“都听你的。”
陆夷光给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
梅园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陆夷光起了玩心,故意往雪厚的地方踩,还抓了一把雪蹭陆见深的脸。
陆见深被冰了一下,望着她恶作剧得逞的灿烂笑脸,摇头低笑。虽然做了母亲,但她还是孩子心性,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养了三个孩子,一个大宝贝,两个小宝贝。这样很好,惟愿她这一生都如孩子一般无忧无虑。
得意忘形地陆夷光踩到了一个雪坑,身子一歪,失去重心。
陆见深伸手接住人,却被陆夷光推了一把,陆见深只来得及把她护在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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