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康健,少有头疼脑热,这一病起来就是如山倒。幸亏内文学馆不同于掖庭,学婢是以后培养作为女官的,自然不会任其自生自灭,连翘帮忙禀了徐令人,上面就安排了个御医来给秦艽看了看。
开了些药,说就是普通的风寒,吃几剂药就能好。秦艽又趁机找御医要了些伤药,趁小田子过来给她送乳子时,让连翘帮忙转交了。
小田子也给递了句话,说牛羊圈里的管事内侍喝醉了掉进粪坑里淹死了,因为没人愿意来这腌臜的地方,现在上面让来喜先充着管事。
秦艽将毛内侍往里面丢时,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她没想到来喜会升这么快。
不过这样也好,梦里那一切的命运都将会改变,他们都会好好的。
“瞧你病得这一场,整个人都瘦了许多。”文琼有点感叹道。
“人免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自打进宫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生病。”
“你可得赶快好起来,后天就是彤史馆考核的日子,错过了可就不好了。”
“我才入馆半年,说是去参加考核,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你千万别妄自菲薄,我看刘博士、王博士甚至徐令人对你都多有夸赞,你肯定能行。说到这里,我得赶快回去看看书了,这芙蓉糕是我专门托司膳司的朋友做的,想着你喝了这些日子的药,恐怕嘴里没味儿,拿来给你换换口。”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不是朋友嘛。我走了,你这两日多休息休息。”
文琼走了,秦艽却看着桌上的芙蓉糕,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连翘和莲儿从外面回来了。
看见芙蓉糕,连翘问:“这是谁拿来的?”
“文琼。”
连翘拿起一块儿吃:“你怎么不吃,这东西不能放。”
“太甜了,没胃口。”
连翘知道秦艽不习惯吃甜的,也就没跟她客气,不光自己吃,还喊着莲儿也吃。
秦艽阻止道:“你自己吃也就算了,别叫莲儿。”
这话意思可就多了,连翘表情有点不好:“怎么了?你别告诉我这里面下了泻药。”
为什么会这么说,是有缘由的,这几日文学馆里总会发现莫名其妙的摔倒,摔破头,摔伤手,或者拉肚子的怪事。
其中腹泻的人最多,连翘就和秦艽她们开玩笑说,是不是有人给别人下了泻药,怎么一个二个都腹泻。虽然只是笑语,但大家都有点忌讳莫深,觉得里面的事不简单。
“我也不知道,但是安全起见,你没报考你随意,我和莲儿就算了。”
连翘被气得哇哇大叫:“好啊,还有你这样的人,太坏了,我要是腹泻了,我就找你。”
这连翘也是乌鸦嘴,没多久就感觉肚子疼,去了恭房一趟。幸亏她就吃了一块,也就跑了两次,却也把她气得不轻。
“她胆子可真大,不怕我们拿着东西去找徐令人。”
“你以为人家傻,既然敢下在这种吃食里,还大明大白端过来,就仗着即使徐令人找了御医来,也不一定能验出什么。能有这种药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肯定有后台。你也别声张,就让她以为我们都中招了,免得再闹出别的幺蛾子。”
就因为这句话,之后连翘装模作样往恭房里跑了好几次,还让莲儿和秦艽陪她一起演,真是惨不忍睹。
不过也不是没成效,到了考核那日,看见出现在现场的秦艽,文琼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连翘的说辞,秦艽觉得她形容得挺像。
随着一声脆响,文琼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你真是气死我了,亏我冒着险给你拿药,你连前三都考不进去,你知道这药有多难弄,你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你将错过什么?”
文琼抚着脸,愣愣道:“姑姑。”
这个姑姑可不是宫里的惯称,而是此人真是文琼的姑姑。
文琼的家里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也是言情书网。宫里的女官来源有两种渠道,一种是宫里自己培养的,还有一种是在民间选召十八到四十之间识文通墨的女子,若是博学多才的才女最佳。
历来总少不了有些才女名头在外,被选入宫中为女官。
文琼的姑姑汪司赞就是这么被选入宫的,不过她能做到正六品司赞,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人出息了,就难免想提携家人,文琼就是她想提携的对象,可惜对方不争气。
“姑姑,文琼没听懂您的意思。”
汪司赞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你也没机会了。”
文琼也不说话,就是抓着姑姑的袖子哭。
汪司赞这才没好气道:“这次借着彤史馆进人,皇后娘娘特意给六皇子安排个伴读宫女。说是伴读宫女,六皇子今年十七,这两年肯定要大婚,一旦六皇子大婚,有皇后娘娘的提携,你至少也能做个孺人。家里若是能出个亲王侧室,你知道代表什么寓意吗,咱家就能从庶变士,家里也可萌荫封赏。可惜你太不争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听完这话,文琼整个人都懵了。
六皇子虽是个瞎子,对于她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现在告诉她,她本来可以成为娘娘的,现在都被她弄砸了。
“姑姑,还有机会的是不是?您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您跟娘娘说一说,让她选了我去,我就只差一名,前三其中有一个我本来对她下了药,她大病一场又腹泻,我想着她肯定不成,没想到考试当天她竟然参考了。您跟娘娘说,多选一个,到时我一定讨了六殿下的喜欢,为娘娘办事。”
“这——”
“本来是一个,现在不过多加一个,肯定可以的。”
“那我去跟娘娘说。你说说你要是争气,哪儿有这么多事!”
文琼破涕为笑:“谢谢姑姑。”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你也别急着谢。”
“那也要谢谢姑姑,若不是姑姑疼我,文琼也不会有这样的运道。”
看着侄女娇美可爱的样子,汪司赞心中一狠。
有她的帮衬,再加上娘娘提携,只要文琼能去六皇子身边,事情肯定能成。文琼的话,恰恰给了她提醒。
文学馆中,和秦艽相熟的人都在向她道贺。
直到回了房间,连翘才问:“秦艽,明明你可以去彤史馆,为何你反倒选了去当六皇子的伴读?”
之前揭示考核成绩,本以为只取两人,谁知取了三人。经过徐令人的解释,众人才知多出的一人是安排到六皇子身边做伴读。
前三没有给出排名,徐令人反倒让考到前三的自己选去何处。当时另外两人直接脸色就变了,而秦艽也运气非常好,竟然挑了让她先选。
都以为她要选去彤史馆,谁知她却选了去当六皇子的伴读。表面上都在给她道贺,实际上又有几个不骂她傻,不过前三另外两个倒是挺感激她。
连翘憋了一路,这不回来了才问。
“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彤史馆,我记得我之前说过。”
莲儿道:“我好像听见过,只是当时连翘的声音太大,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为什么不想去彤史馆?人家都是打破头了想去。”
“人多事杂,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脾气不太好,容易得罪人,与彤史馆打交道都是各宫娘娘,与其到时候得罪人不知哪天丢了小命,不如提前找个安静地儿待着。”
这么解释一下,好像也说得通,不过连翘还是替秦艽惋惜。
“秦艽既然这么选,肯定有她的道理。”莲儿说。
连翘想想也是,秦艽是她们三个中最有主见的,她肯定有她的想法。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连翘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叫兰草的学婢,和一个不认识的内侍。
“他找秦艽,又不认路,我就带他来了。”兰草说。
“你是?”秦艽端详了下,她也不认识此人。
“我是绣坊的,丁香让我来找你,让你去绣坊一趟。”
第20章
“丁香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不过丁香哭得有点厉害,好像碰到什么事了吧。”那内侍说得欲言又止。
连翘对秦艽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那年轻内侍面露难色:“丁香说只叫秦艽一人,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受人之托,要不——你们就别过去了?”
“这——”
“行吧,我跟你去一趟。你等下,我拿个东西。”
年轻内侍似乎很急躁,秦艽转身去拿东西时,一直催她,说自己还有差事耽误不得。不过秦艽也没耽误,很快就跟他去了。
此时天色已黑,年轻内侍打着灯笼在前面走,秦艽跟在后面。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四周都是树影幢幢,有点吓人。
见秦艽走得慢,年轻内侍停下脚步催她:“你走快点,我还等着有事。”
秦艽盯着他,手掩在袖子下:“这黑咕隆咚的,若是摔了怎么办?”
对方只能耐着性子,放慢脚步。
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到了一个拐角处。此处临着水池,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波光。
年轻内侍突然不走了,秦艽也停下脚步。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受人指使,下辈子投胎睁着些眼,哪儿都能去别来这宫里。”
他将灯笼扔在地上,朝秦艽扑来,秦艽慌张想跑,却被人拽住一只手臂,他连拖带拉,竟是想把秦艽往水里扔。
蓦地,他感觉手上一疼,瑟缩回了手。
秦艽眼见击中,扬手又是一下,这一下竟扎在对方的肩颈之处。此人发出一声惨嚎,捂着伤口,却还是伸手想去拉扯秦艽。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隐隐还有连翘的声音。
“就在前面了。”
此人见势不对就想跑,秦艽搬起池边的石头砸向对方的腿。趁着对方被砸到在地,她扑了过去,拿着手里的剪子对着那人的后颈。
“别动,你知道我不会手软。”
此人万万没想到竟碰到个硬茬子,想着十几岁的少女,应该是轻而易举就能将之处理了,谁知道反倒是他自己受了伤,如今还被人胁迫。
不过他来不及再想其他了,因为连翘已经带着人来了。
来人竟是徐令人。
……
之前秦艽借着去拿东西时,就暗示了连翘。
连翘也是个机灵的,秦艽前脚走,她后脚就去找了徐令人。
她告诉徐令人有不知名的人把秦艽诓了出去,本来徐令人还有些不信,谁闲的没事对付一个小宫女。可连翘说得信誓旦旦,再加上徐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带着人追了出来,直接抓了个现行。
一时间,此地灯火大作。
借着灯光看清楚现场情况,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秦艽。
想着她莫是要吃亏,毕竟男子天生比女子力气大,谁知反倒她把对方拿下了,看样子就算她们不来,她也不会吃亏。
但事实上若不是知道后面会有人来,秦艽也不会和此人起冲突,顶多把对方吓跑,毕竟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有自知之明的秦艽,十分明白按照她这个年纪和眼界,不该表现得太过妖孽。所以一看见徐令人,她就晕过去了。
……
这个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御医再度被请了来,不过秦艽也苏醒了。大致诊了脉,诊出个受了惊吓之故,并无大碍。
关于秦艽的说辞,也递到了徐令人那里。
秦艽并不识得此人,也从没有得罪过谁,至于此人为何会想对她下毒手,她也不清楚为何。
剩下的事就与她无关了,自然有人去办,她很想知道对她下手的到底是谁,能不能查出幕后主使者。
秦艽被获准可以修养数日,并可延缓去紫云阁。
关于是谁暗中对她下手,至今没有定数,连翘很气愤,说能抓到现行,竟然查不出结果。可秦艽知道没这么简单,也许暗中已经发生了许多事,只是她们不知道罢了。
徐令人掌管掖庭,内文学馆也在其掌管之下,她在宫中一向独树一帜,也最厌恶有人捞过界,犯者轻则脱层皮。秦艽知道暗中人肯定没讨好,她不知道对方不止脱了一层皮,若不是断腕够快,自己也被牵连出来了。
之前汪司赞扇侄女的一巴掌,如今被人赏在了她的脸上。
不过动手的人不是萧皇后,是玉屏。
这一巴掌打下去,疼得不光是脸,也是意味着汪司赞在萧皇后面前的地位大跌,萧皇后身边的得用之人,不止汪司赞一个,有人进,就有人退,有人退了,自然就有人进。
倾轧永远不止是针对敌对阵营,同样也适用于己方。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萧皇后前些日子刚生产,却是生了个公主。这个公主生得让阖宫上下都高兴,唯独凤仪殿无人高兴,萧皇后自然也不高兴。
她的年纪本就过了最佳适孕年纪,这次生得也十分艰难,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还亏损了身子。
为了养身子,她眼睁睁看着贵妃继续掌着宫权,坐了两个月的月子。可身子不见养好,气色还是那么差。
“娘娘,都是奴婢办事不利。奴婢本想着除掉此人,奴婢侄女就能进一步,谁知手下人办事不利,出了这种岔子。”
汪司赞匍匐在地,样子十分狼狈。
萧皇后俯视她,想着她替自己也办了不少事,道:“幸亏你断腕够早,还知道往贵妃那边转移视线。不过你这做得未免太掩耳盗铃,瞎子也知道与你有关系。不过只要面上能过去,这事就没人敢主动捅破,下去吧,最近少往凤仪殿来。”
“是。”汪司赞灰溜溜地下去了。
等她下去后,玉屏道:“娘娘,这汪司赞也太不中用,一个小宫女竟然也没解决掉。”
15/87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