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反正这话我只说一次,没有下回。”
文琼捂着脸,眼中的愤恨和阴毒,终于一丝丝溢了出来。
秦艽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转身收拾打算洗漱。
其实就文琼这点年纪和水平,怎么可能瞒过秦艽的眼睛。正如她自己所言,不想理文琼而已。
她这若无其事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文琼。
“你就不怕我去找六皇子殿下告状?”
“快去,没人拦着你。”
次日秦艽刚起,就有人来叫她。
是六皇子吩咐人叫她去的,到的时候,倩儿还没来。
“今日要去弘文馆,你检查下要带去的东西。”六皇子说。
这活儿秦艽在梦里干过,但她还记得现实中自己没做过,便叫了小绿询问。小绿有些犹豫,但还是把要带什么,以及六皇子的一些癖好和习惯,与她说了一遍。
两人有商有量,将东西一一归置好。
刚收拾完,倩儿来了。
六皇子正坐在桌前,准备用早膳。倩儿进来后看见旁边站着的秦艽,脸色便有些不好。
“殿下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要去弘文馆,倩儿你忘了?”
“奴婢没忘,奴婢想着殿下要晚些起的,看来是奴婢来晚了。”
六皇子嗯了一声,也没说其他别的,这时早膳已经摆好了,为六皇子布膳向来是倩儿的活儿,她下意识挽了挽袖子,正打算步上前。
突然听见六皇子说:“小艽,你来帮我布膳。”
倩儿的步子顿在当场。
这种气氛十分让人尴尬,哪怕是局外人的小红小绿都有所感觉,两人看了看秦艽,又去看倩儿,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艽走上前,给六皇子布膳。
看得出她不太熟稔,但做得有模有样的,也没出什么错。六皇子自己可以用膳,只需要秦艽把他想吃的菜,夹到他面前的碟子即可。
倩儿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没话找话说:“那奴婢帮殿下收拾去弘文馆要带的东西。”
六皇子一直低头用膳,也不知听没听见。
小绿犹豫了下,低声提醒道:“倩儿姐姐,秦艽已经帮殿下收拾好了。”
这次倩儿彻底挂不住面子了,狠狠地瞪了小绿一眼,似乎怨她话多。
“既然殿下不需要奴婢,那奴婢就退下了。”倩儿赌气说。
六皇子点点头,他这点头的动作彻底让倩儿难堪得无以复加,脚步匆匆且凌乱地退下了。
手持银箸的秦艽,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弘文馆乃众皇子读书之地,另挑数十名皇族贵戚及高官显贵家子弟陪读。
六皇子虽眼盲,但一直都在弘文馆里读书,大梁的皇子若是目不识丁,会是整个皇室的耻辱。不过他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六皇子有眼疾,身子也不太好,倒没人要求他日日不落。
秦艽陪着六皇子到时,殿中已经坐着数人了。
梦中,秦艽没有做过六皇子伴读,所以没有来过这弘文馆。今日看这内部摆设等,除了比内文学馆更为大气奢华,也没什么区别。每位皇子都有一张大案,桌上置笔墨纸砚,有桌无椅,只能盘膝而坐。
这殿中有十多张桌案,看样子读书的只有十几位皇子,上首处也有一张书案,那是讲学的学士所用。
六皇子的座位靠后,坐在他后面的都是几个年纪小的皇子们。最小的皇子是十五皇子,今年才六岁。馆中还有些勋贵高官家子弟在此读书,不过不在此处,是分开的。
一众皇子纷纷而至,身边都有个伴读模样的人,负责侍候茶水和笔墨。
别人都是内侍,唯独六皇子身边是宫女,倒是挺惹人瞩目,所以秦艽收获到不少目光。
一堂课结束,待讲学的学士离开后,十四皇子凑到近前来。
“六哥,你怎么带个小宫女来读书?”
“殿下,您要不要喝些水,或者吃些点心,奴婢帮您准备好不好?”大抵觉得十四皇子这问话唐突,他的伴读内侍似乎极力想带他离开。
可是四皇子罕见固执,就是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这是我的伴读宫女。”六皇子道。
“我也想要个伴读宫女,不想要小航子了。”
边上站的内侍,大抵就是这小航子,面色十分尴尬。
“十四殿下,奴婢求求您,跟奴婢去喝些茶再来……”
这时,从后面撞过来一个人。
虎头虎脑的,看模样也不大,大约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十四哥,你们在说什么?”是十五皇子,今年才六岁。之前就他最闹腾,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果子点心,打断了好几次课。
据悉,他好像也刚来弘文馆没几天,这是他第一次上学,所以还不是太懂规矩,闹得讲学学士十分头疼,却又拿他没办法。
“我问六哥宫女的事。”
比起十五皇子,十四皇子明明也不过只比他大一岁,规矩礼数却好很多。已经看起来有了小大人的样子,但还是天真烂漫,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找六皇子说话,没看见比他年长的哥哥们,个个都沉默寡言,看似谦和恭谨,实际上满身都是防备。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他一个瞎子。”
秦艽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她下意识去看六皇子,宫怿表情不显,似乎没有听见。
“哎哟,小祖宗殿下,可不能这样说话……”十五皇子的内侍急匆匆走过来,捂着他嘴,想把他带走。
别看十五皇子人小,力气可不小,见内侍来抱他,就对其拳打脚踢,内侍竟被他打得近不了身。
“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是个瞎子。”
十四皇子斥道:“十五,你要是再这么说六哥,我就不理你了。”
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逆反心正强的时候,迫切需要也喜欢大家的认同,如今贴身内侍和十四哥都说自己错了,十五也要面子,怎可能会甘愿。
他一边更大声地说宫怿就是个瞎子之类的话,一边踢着脚恐吓那内侍不能上来。整个场面宛如一场闹剧,可没有一个人插言说话,都看着十五闹腾。
突然嘭的一声,也不知十五皇子是踩滑还是怎么,竟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
这下可炸开锅了,面子现在都是浮云,十五捂着屁股,哭得眼泪鼻涕齐流,侍候他的内侍吓得忙一面叫人,一面把他抱走了。
别人都只当是十五皇子自己没站稳,只有斜侧方的五皇子看见秦艽一眼。
不过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一个小宫女怎么敢当着人面故意绊倒皇子,除非是不要命了。
十五皇子并没有什么大碍,过了一会儿,就被送来了。
侍候他的内侍换了个人,比刚才那个内侍年纪要大一些,似乎也稳重许多。
中午众皇子们是不能回去的,让人送了膳直接在弘文馆用。用完后,可以歇息半个时辰,馆中有小憩的地方,也有纳凉散步的地方。
宫怿惯常是要午睡的,秦艽服侍他睡下,让小安子看着,就匆匆出去了。
她想上恭房,憋了很久。一般皇子来弘文馆读书,可以带好几个人服侍,只是上课的殿中只能伴读一人,所以小安子和另一个叫小平子的小内侍,就在外面负责沏茶或者打杂什么的。
秦艽还没吃午饭,上完恭房后,提着小平子给她的午食,找个没人的地方猫着吃。
馆中人来人往,要说没什么人出没,只有馆后的一座小山坡上。这里花草繁多。草木葱郁,假山奇石,流水淙淙,乃是绝佳的避阳之地。
秦艽找了个背人的树,坐在树下把饭吃完。吃完后她没有当即就走,而是歇了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提着食盒回去。
“你这个死瞎子,害我挨母妃的骂,还害我挨打!我抽死你!抽死你!”
秦艽路过观鱼池,听见有人低声骂着,还有抽打着什么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陌生,就是十五皇子那个小破孩子。
秦艽绕过去,就见十五皇子一个人站在水池边,手里拿着根柳条正抽打一棵树,口中骂的死瞎子不用说,自然是在骂宫怿。
之前秦艽就恼这个十五皇子,她一个小宫女当面不能报复,只能悄悄地绊了他一下泄恨,此时又碰见他在此咒骂,顿时恶从胆边生,想怎么惩治他下,让他以后嘴上把把门。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步声急促,十分异常。
秦艽当即把自己藏在了树后,利用繁茂的柳枝挡住自己。
借着缝隙去看,一道穿着内侍衫的人影闪过,直冲十五皇子而去,竟是从背后将十五皇子推下了水,人就跑了。
第24章
人咕咚一声掉进水里,就再没有动静。
秦艽还在犹豫,救还是不救。
救,她怕是别人设好的陷阱,可若是不救,人就死了。
这皇宫死的人还少吗?这么小的孩子嘴巴这么毒,肯定是肖婕妤没少当着他面这么说殿下!
可到底是个孩子,她记得她家中有个弟弟就是这么大,也是这么猫憎狗厌。
秦艽从树后跑出来,将提的食盒扔了,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十五皇子落水了,就往池中跳去。
跳下去才发现自己不会水。
没有溺过水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静得能听见心跳,却又觉得耳朵里很吵。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想踩踩不到底,似乎感觉水里有人在拉扯自己,不想让她浮上来。
秦艽溺过水,在梦里。
也是不知被谁推下去的,后来她命大没死,就专门去学过凫水,可她现实中其实是不会的。
秦艽忍住慌张,在脑子里回忆怎么凫水,竭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她感觉自己没有往下沉了,浮了起来。
她试着游动两下。
很好。她朝记忆中十五皇子落水的地方游去,依稀感觉抓到了什么东西,她用力将之扯出来,果然是昏过去的十五。
她扯着人往岸边游,明明感觉离得没多远,却让她游了很久,也很累。好不容易上了岸,直接脱力了,瘫倒在那里。
趴在那里时,朦胧间她似乎看到一双脚,可当她抬头去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人。
秦艽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可已经晚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了很多人。
因为十五皇子落水的事,呼呼啦啦来了很多人。
萧皇后来了,刘贵妃来了,听说这事的各宫娘娘们都来了。还有几位皇子。
“你说是她推了十五皇子落水?”萧皇后指着瘫趴在地上的秦艽,问边上跪着的一个小内侍。
秦艽被带回来后,没人管她,十五皇子被带下去让御医诊治,她则被带过来问话。这殿里坐的都是尊贵的娘娘,谁会去在乎一个小宫女,所以她还穿着一身湿衣,狼狈地被扔在地上。
“就是她。当时奴婢见她从后面将十五皇子推下水,奴婢便跑回来叫人。”
“娘娘,奴婢没有害人,是想救人。试想若是奴婢推了人,奴婢再跳下去救人,奴婢又不是脑子进水了,干这么自相矛盾的事。”秦艽为自己辩解道。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想让十五皇子死,谋害皇子可是大罪,你就是想吓一吓他,却没想到闹出事了。”内侍指控完,对道:“娘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奴婢远远地就听她骂十五皇子,说他竟然骂六皇子殿下是个瞎子,非得好好惩治下他不可。”
内侍的话音还没落下,肖婕妤就扑了上来,给了秦艽一巴掌。
“好你个胆大的贱婢,竟敢谋害我儿。”
秦艽救人反被诬陷,还无端挨了一巴掌,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但她还没忘,这事弄不好,自己就要赔上性命,说不定还要牵扯上六皇子。果然她适合做坏事,不适合当好人。
可对方理由都给她编好了,看样子这说法挺能取信于人,她该怎么才能替自己脱罪?
“行了,还有没有点样子,还不将她拉起来。”萧皇后道。
这才有人上前去拉肖婕妤。
这时,一个内侍匆忙走进来,禀道:“娘娘,六殿下来了。”
萧皇后微蹙起眉:“怎么六皇子也来了?他眼睛不方便,快去请进来。”
殿中其他人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静观其变。
很快六皇子就被请了进来,他和萧皇后及刘贵妃问了安。至于其他人,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有谁没谁,所以也无人与他计较这些细节。
“六皇子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小艽这丫头好像闯了祸,就过来看看。”
萧皇后微微一哂道:“一点小事,你眼睛不好,不值得你劳心费力。”
肖婕妤满腹怨气道:“皇后娘娘,您就算偏袒六皇子,也不该是这种偏袒法。您是中宫皇后,十五皇子也要叫您一声母后,如今小十五受了这么大的罪,您一句一点小事就打发了?”
萧皇后似乎挺不满肖婕妤的插话,看了她一眼:“那肖婕妤想怎么样?宫女是宫女,六皇子是六皇子,不能混为一团。”
“为何不能混为一团,一个小宫女敢不要命了谋害皇子,还不是有人指使?”肖婕妤眼神愤慨地瞪着六皇子,似乎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那你的意思是说六皇子指使宫女谋害小十五?”
“嫔妾可没有这么说,但这小宫女谋害皇子是事实。至于是不是六皇子指使,嫔妾不知,不敢乱说,可小十五才多大,就算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也不该被人这么对付啊。”
说着,肖婕妤就不管不顾哭了起来,一口一个小十五怎么可怜,俨然是打算体面都不要了。
一直没说话专心研究指甲的刘贵妃,突然说话了。
“皇后娘娘,肖婕妤说的没错,事情还是查清楚的好,您这么和稀泥,明白的人知道您是心疼六皇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害他。无缘无故背上这么个名头,也不让说清楚,你说这叫什么事。”
萧皇后被气得不轻:“刘贵妃,你说本宫是故意往六皇子头上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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