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为了我的事,和家里分家了,我爹说就在长安待着,等着我出宫。”
宫怿点点头,又状若不经意问:“对了,那个高个的黑脸是谁?”
高个的黑脸?
秦宽的个子遗传到秦大柱,身量也不算矮,但他并不黑,只有秦大柱和李大成这种常年在外面奔波的才黑。那就是问李大成了?
“他是我爹的徒弟。”秦艽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
“叫什么名字?”宫怿云淡风轻地问。
“李大成。”
“原来他就是大成哥。”
秦艽觉得他的口气怪怪的,可看过去还是六皇子一贯独有的笑脸。不过她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因为她对他爹的话,有些动心了。当然不是指婚事的事,而是出宫的事。
当殿下有了王妃,可能还不止一个女人,她还能做到安之若素?
秦艽太清楚自己的性格了,她也知道六皇子有几分喜欢她,所以如果她继续待在他身边,迟早越过雷池。到那时候,失去了宫女的身份就代表失去了离开皇宫的机会,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她会不会像宫里那些女人一样,也变得面目可憎?
与其如此,不如出宫去,也许曾经秦艽还抱着守护在他身边的念头,可在获知了那么多的一切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六皇子看似在宫里无依无靠,却有徐令人、上官家,甚至影一那样的人在身边守在身边,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能干什么,只会添乱。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回到紫云阁。
回去后,秦艽就找了个借口躲回房间了。她正想静一静,捋一捋脑子中的一些事,哪知宫怿来了。
“刚才忘了问,小艽的家人在长安,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需不要帮忙?”
秦艽服侍他坐下后,才道:“有地方落脚,奴婢的家人已经来长安有阵子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奴婢,现在奴婢爹和大哥都有活干,奴婢在此先谢过殿下。”
“真好,一家人总算团圆了,那小艽想出宫吗?”宫怿口气幽幽地问。
秦艽去看他,眼神很认真。
顿了顿,她道:“如果奴婢说想出宫,殿下愿意放奴婢出宫吗?”
第54章
这口气有些怪,秦艽可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和宫怿说话,不过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没发现。
他用那种幽幽地口气说:“如果小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不过如果小艽真想出宫,我……”他低下头,有几分落寞和悲伤:“我就放你出宫吧。小艽,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一个人在宫里也都习惯了。”
秦艽眨了眨眼,似乎很高兴:“真的吗?殿下,你真愿意放奴婢出宫?”她激动地来回走了几步,笑得比花还灿烂,“那实在是太好了,本来爹还让我找机会跟殿下说说,看能不能提前放出宫,没想到殿下就答应了,殿下真是个好人。”
宫怿脸上的表情已经快挂不住了,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小艽,你就这么想出宫?”
“当然想了,出宫就能跟家人团聚了。”秦艽背对着他,也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但从她口气里就能听出她很开心。
“是不是还有大成哥?”
秦艽转过来看他,眼神有点奇怪:“殿下,你怎么光提大成哥?”
“不是你一口一个大成哥?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奴婢哪有,明明是殿下你总提他。”
宫怿看着她脸上娇羞的表情,额头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袖下的手也握成了拳。
“那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放奴婢出宫,奴婢也好和家人提前说一声,让他们提前安个心。”
“我要跟王瑜商量下。”
秦艽起先不解,很快就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因为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弘文馆那边提前停了课。
绣坊的人来了多次,为六皇子量体裁制当日要穿的衣裳。
不用去弘文馆,秦艽也闲了很多,她似乎忘了还要和宫怿学策论的事,每日除了给他念念书外,就陷入无所事事中。
当然也不是无所事事,她竟和小绿学起做绣活儿,无事的时候,就见她拿着一块布头缝缝绣绣的,问她干什么,她说什么也没干,不过又过了两日,就见布头变成了一个荷包形状的东西。
之所以会说是荷包形状的东西,那是因为她针线活实在太差了,上面不光漏针,还缝的歪歪扭扭,但小绿说她学的还不错,第一次能缝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可她却似乎并不满意,重新又换了块布,还打算在上面绣花,让小绿帮她画了花样。
阳光明媚,透露敞开的槅门洒射进来,照得一室温暖。门槛后的阳光下放着一把躺椅,宫怿闭着眼睛靠坐在那里,身上盖了床薄被。
门外的台阶上,秦艽和小绿并肩而坐,两人正低声说着话。
“我总觉得这兰花太单调了些,竹子似乎要好一点。”
“行了吧,你第一次绣东西,兰花已经是最简单的,先把兰花绣好了再说。对了秦艽,你这荷包是做给谁的?我看这布料和配色不像是女儿家的用物。”
秦艽似乎有点羞,声音小了些:“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好奇。是不是送给殿下的?”
秦艽忙去捂她的嘴,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说:“你乱说什么,小心吵醒殿下了。不是送给殿下的,送别人的。”
“哪个别人?你在宫里还认识了谁?”
“不告诉你,不是宫里的。”
小绿连连啧嘴,不过到底什么也没说。
这时,躺椅上六皇子突然叫了秦艽一声,她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近前去。小绿也将针线簸箩拿到一边放着,站了起来。
“殿下?”
“有风,回寝殿。”
秦艽服侍他进去了,小绿疑惑地看看天,又把手伸出来感受。
哪有什么风,明明太阳很暖和。
……
进了寝殿后,秦艽问:“殿下,还继续睡吗?”
宫怿往床榻边走去,秦艽明白了,过去服侍他脱衣。衣裳刚脱好,他说要喝茶,秦艽又去给他泡茶。
等茶端来,他端起喝了一口,就搁下了。
这哪像喝茶,明明就是乱使唤人。
秦艽去把床铺好,让他上床躺下,期间她什么话也没说,似乎还想着那株没绣好的兰花。
见没什么要做了,她正打算退开,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殿下?”
一阵天翻地覆后,她被人压住了。
“小宫女,听说你打算出宫?”
表情变了,眼神也变了。
秦艽眼皮子跳了跳,干笑:“殿下,你听谁说的?”
宫怿勾唇笑了笑:“他的事,我都知道。”
她挣扎了两下,没推开他,就不再动了,似乎放弃了挣扎。
“是,奴婢是跟殿下说过这事,他说要跟王内侍商量一下。”
“那我现在告诉你答案,不行。”
秦艽有点激动,上下尊卑都忘了,嚷道:“为何不行?殿下明明答应过我的,他说可以放我出宫。你说了不算,我听殿下的。”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缓缓磨蹭:“你不是说我与他本是一体,本殿说话为何不算?”
“那,那不一样。”秦艽有点结巴。
“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只手缓缓向下,抚上她纤细的颈子。秦艽很白,所以肉眼便能看见皮肤下的青色的血管,他的手指便在血管上摩挲着,“你不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眼睛像我一样看见?”
他的眼神专注在秦艽的颈子下,秦艽克制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你不是不愿说?”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可以告诉你,不过前提是你得让我满意。”
“什么满意?”
“本殿突然发现你这小宫女似乎挺可口的。”
他离她很近,呼吸喷洒在她颈处,让她止不住战栗。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在她颈子上滑动了一下,秦艽僵住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是想出宫?那就拿你的身子来换吧。”
“你——”
他抬起头,舔了舔下唇,姿态慵懒中带了点危险:“怎么样?你不是说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还是现在旧情郎来找你了,你就变心了?”
“我——”秦艽呼吸不稳了下,道:“我想出宫不是为了什么旧情郎,只是想和家人团聚而已。”
“和家人团聚?说谎,你不是给你旧情郎做了荷包?”
秦艽似乎发现了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给别人做荷包?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吃醋了?”
“吃醋?”宫怿有点愣,似乎从没听过这么可笑的笑话,“小宫女,你未免也太自恋了,本殿吃醋?”
“那你怎么知道我给别人做荷包。”
宫怿嘴角僵硬:“本殿下说了,他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可殿下不知道,殿下根本不知道我给人做荷包,殿下看不见。”
宫怿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脸上还带着邪魅狂狷的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所以——”秦艽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开些许,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你是不是心悦我,所以偷窥我?明明出来过,却装成殿下的样子?”
见她这么说,宫怿松了口气,可同时也进入两难境地,如果否认,他会直接暴露出没有两个六皇子,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事。
若是不否认,不恰恰应了秦艽所言。
没有时间给他考虑,他恼羞成怒又压了回去:“本殿下说你自恋,你就是自恋!别扯那些有没有的,你到底答不答应?”
“什么答不答应?”
宫怿不过随口一句,根本没提防秦艽会这么问,一时语塞。
“是说我拿身子换怎么才能让殿下的眼睛,像你一样能看见?还是换出宫?还是两样都换?”
“……”
“其实你说得对,殿下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你这么卑劣,竟提出如此龌蹉的要求,但你的卑劣不是我能不顾殿下的借口。让我答应你也可以,那你要信守承诺,而且等殿下眼睛能看见后,你不能阻拦我出宫。”
宫怿僵着脸:“本殿下从来信守承诺。”
“那行吧,你说怎么弄。”
秦艽答应得太爽快了,让宫怿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难道不该是她哭着不愿,他吓她两下就算了,怎么这样就答应了。
他看了秦艽一眼又一眼,才发现她似乎是认真的。
他心一狠,一咬牙道:“你把衣裳解开。”
秦艽听话的去解衣裳,但因为他还压着她,解得不是那么顺利。她用眼神去询问他,他呼吸紧了紧,指着她胸前:“你把这件先解了。”
现在天还有些热,所以穿得都不多。
秦艽穿了身齐胸襦裙,所谓齐胸襦裙就是长裙系于胸口处,宫怿让她解的就是胸口处细带,如果把这根带子解了,就只剩一件薄短的襦衫,和一件诃子,其实就跟没穿没什么区别。
她去看宫怿,宫怿眉眼轻蔑,一副怕就赶紧求饶的样子。
秦艽想了想,纤白的手指缠绕上细带,轻轻拉了开。
“你……”
他正想说什么,眼睛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
有什么东西滴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秦艽的衣服上。
两人看着那点点殷红,像红梅映照着白雪,那么刺眼。
而后,双目对视。
“殿下,你流血了。”秦艽小声说。
宫怿想说什么,发现根本说不出话,然后他就听见秦艽嚷了起来。
“影一大人,殿下流血了,你快来……”
情急之下,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落帐子。
“影一,你不准过来,我没事。”
刚准备跳下来的影一,缩了回去。
帐中,宫怿脸色难看地瞪着秦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55章
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艽也忘了具体的时间,大概就是六皇子突然变得很爱和她亲近那阵子。那阵子虽然她成天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多了,而他总是变来变去,渐渐就有了那么点隐晦的感觉。
后来发现,每次他若是想躲避什么问题时,就会迅速更换状态。更换得太自如了,一点不像当初倩儿所言晚上出来的次数居多,而且她还发现他每次更换状态,太有目标性。
例如就好比这次,温柔的殿下是绝对说不出不让她出宫的话,因为温柔的殿下是善良的,是悲天怜悯,心中充满了对弱小者的同情。所以这话只能是代表着恶的一面的殿下来说,于是‘恶’的殿下出现了。
而当有了猜疑,再回首去看,就会发现无不是漏洞。
例如当初她撞破有两个殿下时太凑巧,她刚去了徐令人那里说想要离开,回来大戏就开锣了,而徐令人是六皇子的人,也就是说她想离开的事,殿下是知道的。还有,倩儿的解释太刻意,刻意到近乎完美,方方面面都有解释,让当时的她一点点猜疑都升不起。
可这种完美,却和倩儿最开头所言,不知六皇子是九岁还是十岁那年,就变成两个人的说法不通。因为其他细枝末节都能解释清楚,反而最重要的模糊了。
为什么?不外乎中间有谎言,而这个谎言是仅凭言语遮盖不住的,为了保证谎言不是那么容易被戳穿,又或者她去打听六皇子之前的事情,就刻意模糊了这一点。如果她真去打听,只会得到一个结果,九岁也可以,十岁似乎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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