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时,萧珩却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让她去他书房一次。
一听萧珩,她顿时想起,好像这几天没怎么见他人影?
当下赶紧在安嬷嬷的伺候下穿戴过了,然后过去萧珩书房。
“可记住我往常教给你的了?”安嬷嬷不放心,忍不住再次叮嘱。
“记得呢!”
顾穗儿在心里默念,可以牵小手,可以亲嘴儿,但是不能再有其他,如果萧珩问她什么,她就一问三不知,再问她就低头害羞。
从她的房间到萧珩的书房,足足念叨了三四遍,她终于敲响了萧珩的门。
“进来。”里面出来男人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
顾穗儿推开门,进去。
萧珩坐在案前,面前放着笔墨纸砚,还有镇纸什么的,而他自己在低头翻着一本书。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眉毛墨黑笔挺,像一片剪裁齐整的柳叶。
柳叶之下,则是那寒光凛冽的一双黑眸。
而就在这时,那双寒眸望向她:“进来,坐这里。”
她低声应道:“是,三爷。”
进到案后,她才发现,这里除了萧珩所坐的那把椅子,竟然还有另外一把。
她想着应该是她可以坐的吧,看了眼旁边的萧珩,见他低头看案上的书,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坐下了。
她一坐下,就距离他很近了,两把椅子几乎是紧挨着。
很不自在起来,她甚至想到了前几天自己想起的事儿,关于亲嘴儿的。
萧珩会和她亲嘴吗,他如果和自己亲嘴,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的唇儿会不会很冰?他那么高,自己够不着怎么办?
一堆的问题在顾穗儿脑子里闪过,她心里乱糟糟的。
萧珩让她看案上,却根本不见她反应,便转首看过来,谁知道就见她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忽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伸手去摸一摸她脑袋的想法。
不过终究只是想法罢了。
他挑眉,淡声问道:“怎么了?”
顾穗儿大梦初醒,眨眼:“啊?什么?有什么事吗?”
萧珩拧眉,看着她,之后又看看她身上的衣裳。
“这件衣裳是谁给你的?”
“大少奶奶给的。”
提起衣裳,顾穗儿是很喜欢的,她忍不住摸了摸那料子,滑溜溜的,不薄不厚,这个季节穿上恰恰好,而且颜色也鲜亮,样式更是好看,最最让她满意的还是这衣服是前开襟,且从腰部开始宽散开来,不至于勒她的肚子。
萧珩眸中颜色转深,淡声道:“不好看。”
顾穗儿顿时愣了下。
他觉得不好看?
萧珩又道:“不要穿别人的衣裳。”
说着,还没等到顾穗儿反应过来,他伸手,解开她的衣襟。
顾穗儿傻眼了,他脱她衣裳?
那她要不要护着?安嬷嬷说了的,不能给他睡,衣裳也不能给他脱,只能亲嘴儿只能摸小手。
她抬手,努力地想护住衣裳,可是他却那保养得宜的手却很灵巧,几下子就把她衣襟解开,把衣裳扒下来了。
她拽着衣裳不放,想遮盖住自己的肩,可是他却不让,直接扯起来扔一边去了。
顾穗儿瞅着落在角落里的衣裳,眼巴巴地心疼,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捡起来。
可是她不敢啊。
萧珩在扒了她的衣裳后,脱下了自己的袍子,利索地将她裹住了。
这是他穿着的袍子,袍子里面距离他的肌肤只隔着一层中衣的。
所以这袍子披身上,一种说不出来的男性味道便萦绕在顾穗儿身边。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牢牢地包裹住了。
她脸红耳赤,傻傻地仰望着他,一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什么不能睡不能脱,什么只能牵小手,她已经全都忘记了。
她想,这一刻,他就是要自己命,那自己也是说不出半个不字吧。
只可惜萧珩没要她的命。
萧珩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摆在案头的宣纸上。
“来,我教你认字。”他低声道:“这是你的名字。”
第17章
认字?
萧珩之前是这么说过,说她慢慢就会认字了,慢慢就会打牌了。
可是她并不太相信的。
认字,打牌,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的,就顾穗儿的记忆里,那得是客栈里的少爷才能上学堂认字,得是镇子上老爷家的太太才会打牌,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得要教自己认字的。
“我学不会吧……”她下意识想缩回自己的手:“我很笨,别人都这么说……”
萧珩挑眉,看她低着头,看她浓密而湿润的睫毛轻轻颤抖。
他紧捏住了她的手,不放开:“别人还说你什么?”
顾穗儿想了想,低声道:“还说我脑袋摔坏了,比较傻。”
萧珩盯着她的脑袋,看上面乌黑的头发。
那头发很柔顺,黑亮得像上等缎子,他是第一次发现姑娘家头发可以这么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这是一个摔坏的脑袋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学不会。”他的声音清淡,却是丝毫灭有转圜余地的。
“可是,我真得不行……”她眼巴巴地望着宣纸。
她知道,包姑喜欢客栈老板家的少爷,少爷房间里有这种纸,少爷拿出一张来,写了包姑的名字,送给了包姑。
包姑喜欢得不行,平整地压在桌子上,都不舍得让人碰的。
她和包姑睡一个屋儿,也没碰过那纸,只是记得那纸雪白雪白的。
而眼前桌上的这纸,比包姑的那张还要白,还要好,一看就比那个更贵。
那张宣纸上,萧珩白净的大手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捉着不放开,于是自己的手就被按在了宣纸上。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下,滑过那纸。
触感和她之前想得一样,滑滑的。
她没想到自己一双洗涮缝补的手竟然有机会摸到这么好的纸。
“不行也要行。”萧珩说完这话,不再理会她的拒绝,而是将一支笔递到了她手里。
制作精良的毛笔放在顾穗儿手里,顾穗儿顿时仿佛被烫到了,她连握都不会握。
“这样握,用这三指勾着,这里……要记得虚拳直腕,指齐掌空……”
萧珩用双手帮顾穗儿把那手指好一番摆弄,口里教着,总算摆好了姿势。
“试着写一笔。”
萧珩的大手有力地罩着她的手,用自己的力道掌控着笔势,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
写下的第一个字是:顾。
第二个字是:穗。
就这么教了三遍,她终于握笔有点样子了,他才放手。
“坐在这里,肩膀放松,试着多练几遍。”
说着,萧珩直接取来了一沓子宣纸。
“每天练,把这些纸都写完。”
“啊,这么多……”
顾穗儿望着那一沓子洁白光滑的纸,不敢相信自己要用掉这么多纸。
这得多钱……
然而萧珩却误会了她的话,他以为她怕累。
“你给人绣花的功夫,抽出来练练字岂不是更好?”
“可我……”
她想说话,又有点不敢,怯生生地瞅着他。
那眼神就跟山林里受惊的小鹿一样。
他望着这样的她,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之后站起身,走到了书架旁,却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很好的人,家里诸位嫂嫂也都是好相处的,你不必不安。”
“嗯,我知道了。”
她想她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喜欢他替别人做女红。
萧珩听她这么说,便没再说话,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的书来,重新坐回书案旁,就在那里低头看着。
顾穗儿见此,也没再吭声,闷头练那两个字。
顾穗,她的名字。
据说她出生的时候是麦穗儿刚刚抽出来的时候,她爹就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等她把一张纸都给写满了,手腕都累疼了,肚子里的小蝌蚪也好像睡醒了,开始在肚子里蠕动起来。
她这个姿势,小蝌蚪不太舒服,就开始踢腾,她甚至能感到小蝌蚪肉乎乎的小屁股拱来拱去的动作。
放下手中的笔,她轻轻抚摸着肚子。
萧珩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你要起来走一走?”
“嗯嗯。”
她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当着他的面,没太敢。
当下扶着桌子就要艰难地起身,萧珩却过来,握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他扶着她,走出了书房,在院子里转转。
现在天儿是真得凉了起来,不下雨也凉,他因把袍子给了她,身上单薄,不过还好,他并不怕冷的样子。
秋风已经起来了,吹着院子角落里的竹林,竹林摇曳,发出簌簌之声。
穗儿望着这竹林,倒是想起了自己绣的竹子,想着回头把手帕送给大姑娘,之后再不绣了。
他并不喜欢自己绣东西。
萧珩却握着她的手,突然问道:“你手怎么了?”
说着,他停下脚步,将那手摊在手心里看。
秋日的阳光下,那双手白得几乎透明。
这是一双秀丽的手,只可惜多年操劳,指肚上有些茧子,甚至还有个针眼破皮。
顾穗儿看他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手,顿时感到羞涩,连忙就要抽回来。
可是他力气大,她还是抽不回来。
“以前在客栈后厨里忙,什么活都得干,农忙的时候也得回家干活……”
她低声解释着自己这双比起他的手来不知道要粗糙多少的手。
“针眼怎么回事。”他仿佛真得不知,又仿佛明知故问,固执地用自己的指腹摩挲着她被针扎过的地方。
“我……我自己不小心被针扎到的。”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让她指尖尖发痒。她的声音很小很小,比蚊子哼哼还要小。
心里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做女红,不喜欢自己绣花,所以解释起来这个就格外地艰难。
幸好他没再说什么,牵着她的手继续在院子里走动。
院子里人并不多,只有打扫的仆妇偶尔走过,对着他们恭敬地一拜,之后便到竹林里继续打扫了。
本来萧珩身边还有江铮和胡铁两个侍卫的,如今倒是不怎么见了。
是以虽然这两个人,一个只穿着里衣,一个挺着大肚子裹着男人的袍子,却也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顾穗儿现在也明白了,这侯府里和乡下不同,乡下你随便做个什么都有人嚼舌根子,可是在这侯府里,就是规矩和地位。
做少爷的,地位高,他怎么做都是对的,下人是不敢多说一句的,连笑都不敢笑话的。
便是自己,明明先大了肚子才进的侯府,可是侯府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顾穗儿原本就是这侯府里三少爷的女人。
如今做少爷的领着她,哪怕她再傻再笨,哪怕没嫁之前先大了肚子,周围的人也不会笑她了。
秋天的眼光暖和但是并不耀眼,秋天的风凉爽却又不会太冷,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舒适怡人,就连院子里外那翠绿的竹子都看着比平时青翠动人,顾穗儿在这胡思乱想中,心里也觉得舒坦极了。
她甚至觉得,如果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该多好啊。
忍不住微微侧脸看向旁边的萧珩,只见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柳叶一般的墨眉简洁有力,鼻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挺。
她突然就想起了他教自己写的那两个字,当时他说,点点似桃,撇撇如刀,她想起他在宣纸上写下的那一撇,还真像一把锋利的刀。
而他的墨眉,就像那一撇刀,深刻清晰,颜色墨黑,衬着那冰玉肌肤,盯着看,看久了,会觉得眼前恍惚起来,会觉得他就是一场梦,梦里才有的人儿。
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的,正如客栈里的少爷不可能娶包姑。可是她还是庆幸,能站在这么出色的一个男人身边,她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在众多乡亲眼里,她已经是入了仙境的娘娘,从此后享受好日子了。
“在看什么?”
顾穗儿想得太入迷了,以至于她并不知道,自己正用痴痴的目光望着萧珩。
“啊……”
她如梦初醒,小嘴儿吃惊得微微张开。
“我长得很奇怪吗?”
萧珩凝视着她形状精巧的嘴儿,那嘴儿微微张开,嫣红湿润。
“不,不……”
她摇头,努力摇头,大睁的眼睛满是无辜。
萧珩眸中颜色转深,身形靠近,微微俯首下来。
她茫然无措地望着他,看那如墨刀一般的眉,看那似寒潭一般的眼,看他距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
近到一切都放大了。
近到天和地模糊起来。
说不出是渴望还是绝望的情绪袭上心头,她几乎被那种强烈的情绪扼住了喉咙,她呼吸不能,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在狂烈地跳动着。
她感到有一件事即将发生,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终于安嬷嬷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刻,根本想不起来。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仿佛迎接自己的宿命一般仰着脸儿,傻傻地望着他。
男人低下头来,薄薄的唇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
许多的念头在这一瞬间滑过顾穗儿的心间,她却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她竟然清晰地思考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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