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翊大婚,庄子的丫头婆子们都爱瞧热闹,齐韵自然早早地便放了她们的假,如此良辰美景,准下人们的假,让他们跟着主子乐呵乐呵也是应当。没人与自己说话,自己又不愿去凑热闹,齐韵只能早早地就去拜见周公,睡得正迷糊时,突然听得人唤姑姑,她条件反射地就回应着坐起了身。
“谁!”初脱浑沌的齐韵脱口一句亘古不变的白痴问话。
“……我……”窗外的回答低哑又滞涩,似乎有些哽咽。
似是心尖的柔软被人拨动,齐韵突然心疼得紧,翻身下床冲至窗边,“翊哥儿!”
推开窗,她看见清晖中那双孤独的眼,内里波光粼粼,朱成翊站在一丛刺荆草中,脆弱又迷茫宛如一个走失的孩童。
“翊哥儿!你怎么站在刺堆中!喜袍割破了怎么办?要知道这苏锦我寻了有多久麽……”
齐韵来不及思考朱成翊半夜不去洞房偏站自己窗旁的原因,急吼吼地便想伸手将朱成翊拽起来。猛然发现这里是窗户,自己没法将刺荆从中的哥儿扯进房间,又突地转身奔向门的方向,要出门来迎朱成翊。
夜风萧索,身上仅着单衣的齐韵忍不住一个哆嗦,她止住了探向朱成翊袖口的手,无比担忧又疑惑地问道:
“翊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看见月光下朱成翊的脸,水痕粼粼,眼中尽是哀伤,“翊哥儿,为何哭泣……你可早就不是三岁孩子了……”
“姑姑……你不要我了……”朱成翊胡乱抹了一把脸,轻声嘟囔。他低低地垂着头,一只脚无意识地去踢踩混杂泥土的刺荆。
齐韵突然很难受,说不出地难受,喉头一阵哽塞,她吞了口唾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放柔了声线。
“翊哥儿,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不去陪着安缇姑娘,跑来我这儿做甚?来,快跟姑姑回去,莫要让你新婚妻子久等。”说完她向朱成翊伸出了手,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想将朱成翊带出刺荆丛。
朱成翊并不抬头,齐韵只看见他微微耸动的宽肩,轻轻耷拉着,听不见任何声音,却让人感受到那沉入骨髓的脉脉忧伤。
“翊……”
齐韵的话音未落,便被朱成翊一把扯入怀中,撞的齐韵的鼻子生疼,剩下的话便被他重又打回腹中。
“姑姑抱抱我好么?……”朱成翊闷闷的声音自耳后传来,“我害怕姑姑生我的气,更害怕姑姑不要我……”
齐韵哑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朱成翊的脊背微微颤动,他定是在默默流泪,铺天盖地的忧伤将齐韵笼罩,她直觉应将朱成翊赶出自己的小院,但她实在不忍心如此刻薄地对待一个正在独自伤心的人。
直到她感觉到脚下钻心的痛……原来自己赤着足,被朱成翊这样一把扯入怀中,右脚便踩上了一根刺荆。
“啊……啊!翊哥儿帮我!我的脚……”
齐韵瞬间僵硬如木桩,脖子梗了起来,眼珠也不能动了,让朱成翊第一时间以为自己不小心点了她的穴。看见如玉的秀足渗出点点嫣红,朱成翊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抱起齐韵便向屋内走去。
……
“姑姑好些了麽?”朱成翊仔仔细细地将眼前这只绑得密密实实的秀足翻看了一番,确定再无大碍了,又开口问话。
齐韵左右转了转被包成了粽子的右脚,“没事了,翊哥儿,我觉得明日走路去前院承你与安缇妹妹的礼也是没有问题的。”
朱成翊缩回了手,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快要成个球,“姑姑还是讨厌我……”
齐韵收回粘在自己右脚上的视线,转头看向朱成翊,讶异道,“翊哥儿说什么呢,奴家怎会讨厌你?快快起来,早些回新房,明早你与安缇还要给我敬茶呢……”
屋内一片寂静,地上的朱成翊依旧是个球。
“你快给我起来!”齐韵气极,伸手就要去拉朱成翊。
朱成翊没有躲,却就势用一只手握紧齐韵探过来的双手,腾然起身,将齐韵扑倒在榻上,“我不要回新房,我要留在这里。”
齐韵大惊,犹如受惊的小兔倏地从朱成翊身下挣脱了出来,她三两步连蹦带跳奔至屏风边,瞥见一根羽毛掸子,猛然抓起抱在怀里。
“呆子!休要胡言乱语!你若再不回去,我便……便要打你!”
朱成翊趴在榻上,扭头看向抱着掸子的齐韵,但见她柳眉倒竖,满脸怒意,怀中的羽毛掸子做势待发。朱成翊想,如若我用强,她一定会用这根掸子毫不留情地朝我脸上招呼,能有多绝情便会多绝情。
他禁不住咧嘴一笑,“姑姑莫气,翊何曾忤逆过您。”坐起身来,他拿眼瞅着满脸警惕的齐韵,“姑姑答应我一件事,我便立马就走。”
“何事?”齐韵脸上的怒意稍减,但浑身警惕丝毫未消。
朱成翊嘴角上扬,“姑姑不能躲着我,我要见你时,你便要依我的话来见我。”看见齐韵再次倒竖的柳眉,赶紧又加了一句,“我保证不会对姑姑胡乱动手脚!”
“妥!我应下了。那你现在可以走了?”齐韵狠狠看向朱成翊。
“嗯!姑姑明早可要早些起床,明日我还要带安缇去祖庙上香。”朱成翊笑逐颜开,蹭蹭蹭从榻上翻下身来,冲至门边,利落地开了门。
“姑姑快些歇息吧!”他把着门,冲齐韵眨巴眼,转身出了房门。齐韵听见院门自内打开又关闭的声音,四周复又重归寂静,终于松了一口气。
……
新房内红烛高照,外院的喧哗渐退,客人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朱成翊还没回来。安缇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儿就想褪去头顶的凤冠,这汉人的头面着实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却被一旁的喜娘拦住了,“夫人,你家相公还没回来,这头面得留着等自家夫君拆……”
安缇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夫人指的就是自己,她不由得再次飞红了脸,扭捏了一瞬,终是下定了决心,“替我备水,我要梳洗,如此绑着,实在难受的紧,出了这一整日的臭汗,相公回来也会被臭跑了。”
喜娘愣怔,又劝说了好半晌,终是拗不过安缇,唤来婢女替她打了水,梳洗一番后换了一件嫩黄色的盘领丝袍,复又坐到了床头。
朱成翊得了齐韵不再躲避的保证,心中欢愉,初时的阴霾一扫而空,姑姑还肯待在自己身边就好,这比什么洞房花烛都能让人精神振奋!姑姑只要一日不走,自己便有一日的机会,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了?朱成翊嘴角含笑,脚下带风,回想着刚才齐韵狡黠的表情,心里如同吃了蜜一般甜。
走进自己的上房,红彤彤的烛火印得满堂猩红,唬得朱成翊一愣,突然想起自己与安缇成了亲,新娘子就在自己房间等着自己呢。
他脚下一顿,眼前出现安缇清雅柔美的脸,突然生出些许踯躅,安缇是美好的,自己却是肮脏的,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不可告人的手段感到一丝愧疚。
怕什么,堂堂儿郎还怕娶个妻子!朱成翊在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他深吸一口气,抬步进了卧室。
☆、明珠
闪烁的烛影下, 娇俏的姑娘端坐床头,满面娇羞, 鹅黄色的丝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朱成翊呆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紧绷了嘴角,也不说话。
安缇低头暗笑,都说男子厚颜,可自己的心上人却总是娇羞地如同闺阁女子。
“相公……杵那儿做什么?忙碌了一整日, 你也乏了罢, 安缇这便替你安排梳洗……”言罢便直起身,唤来丫鬟, 一番忙碌后摆好水桶、皂角、棉帕后遣散众人,自己拿了巾帕就要替朱成翊擦手。
“安缇姑娘且歇着,翊自己动手即可……”朱成翊抬手止住了安缇的动作, 自己躬身提起水桶便往净房走去。安缇也不阻拦, 任由朱成翊关上房门, 听见净房里淅沥水声,安缇自顾自回到卧房,靠上锦被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 安缇自梦中突然惊醒,红烛快要燃尽,只剩下一小段残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一小朵火焰。安缇蹭地坐起,被子滑落, 她看见自己身上的丝袍完整如初,朱成翊呢?
安缇转头看向婚床里侧——自己的新婚郎君可怜巴巴地揪着锦被的一角睡得正香……
安缇扶额,朱成翊总是给自己受虐孩童的错觉。她抿嘴一笑,羞红了双颊,轻轻解开身上的丝袍,如玉肌肤尽显。安缇摸了摸自己如缎的腰腹,涨红了耳根,自己褪下了亵裤最后的遮挡,轻轻摸向朱成翊的胸膛。
轻柔的吻惊扰了朱成翊的美梦,他一探手,入手满是滑腻,鼻尖充斥着梨花香。朱成翊睁开眼,对上安缇娇羞漫溢的眼,一低头,入眼一片玉白……
朱成翊的脸腾地一下涨的通红,他翻身躲开安缇的拥吻,缩到了床角,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头紧紧地贴着床壁根,耳根背后都一片通红。
“相公……我……”
四周一片静默,尴尬的气氛席卷而来,安缇紧张得就要落下泪来,她翻身坐起,胡乱翻找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衣裙,横七竖八就往自己头上套。
朱成翊沉默依旧,安缇胡乱穿着衣裙,越是尴尬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穿不好衣衫。安缇一把扯开缠住自己脖颈的丝带,大口深吸两口气,羞耻的眼泪滚滚而出。
身后突然有一副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一只炙热又粗砺的大手覆上了安缇的前胸,两指准确地按住那点梅花轻柔抚弄。脖颈间的丝袍重又尽数褪去,滚烫又湿热的吻覆上安缇的香肩、玉颈、耳垂……
安缇来不及收回刚刚充斥胸口的委屈与伤感,席卷全身的酥-麻又攫住了她的魂灵,靡靡的娇吟自唇间溢出,又被朱成翊悉数卷进了自己的口里。安缇晕得厉害,只能紧紧攀住朱成翊健硕的腰背。身体里一阵撕裂的痛,来不及彻底收回的眼泪重又涌了出来,她用尽全力将朱成翊往外推,可身上的这位男子却倔强得紧,一声不吭只紧紧固住她的腰肢拼命动作。
疼痛在安缇无功的挣扎中逐渐退去,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感觉充斥了安缇的腰腹,又如过电般迅速蔓延至早已酥-软不堪的四肢百骸,来势汹汹,澎湃激昂……
安缇尖叫起来,陌生的快感过于强烈让她不知所措,热泪滚滚涌出眼眶,哭腔变了调。她无处可藏,无地可躲,她想逃走却又疯狂地迷恋着给她伤痛的这一切。
她的四肢百骸充盈着的是那么深邃的感动——她想,这就是她真正想要的:她不顾一切,她宁可立时便死去,就死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她狠狠掐进朱成翊肌肉虬结的肩膀,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胸中爱恨交织几乎就要将自己淹没。
“翊……你坏…就只会欺负我……”安缇呜咽着喊道。朱成翊双目赤红,俯首于她如云的乌发中,最后狠狠动作数下将腰身死命挤向安缇的腰腹。
好一阵云收雨歇,朱成翊松开身下的安缇翻身滚向一旁,安缇躺了半晌终于缓过劲来,她抬起酸麻的胳膊向腰间摸去,满手粘稠……
刚放下的心又荡到了谷底——朱成翊什么意思?一口气哽在喉头,安缇拼命眨着酸涩的眼睛想把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逼回眼眶。
“相公,安缇对你来说是什么?”她尽量平缓了语调问出一句话。
许是感受到了安缇情绪的低落,朱成翊终于从床壁根的被褥中爬了出来,他惺忪着眼,胡乱揉着安缇的满头青丝。
“安缇,你是我的妻子,这有什么好质疑的?是翊配不上你……如今我一无所有。我们……我们不能拥有孩子……”朱成翊声线低沉,说到最后更是带上几分哽咽。
安缇心中大恸,她转身将朱成翊揽入怀中,轻轻抚慰,“相公莫忧,安缇经商多年,有私产良多,足够你我夫妻及后代数辈生活无忧。相公命运多舛,安缇感同身受,安缇愿助夫君早日脱身泥淖,天下之大,怎能无有你我二人立身之处……”
“夫人良善,能得夫人,是翊之造化,翊便在此先谢过夫人赐饭之恩了……”胸口有一只手突起作乱,传来阵阵酥麻,耳畔的朱成翊压低了喉咙边说边往她耳朵吹气,安缇心口酥软发颤,早已不能再言,只颤抖着身子,口中喘着粗气复又迎上那四处作乱的口唇……
翌日快到午时,齐韵才得以见到新嫁娘安缇,她穿着一件汉人的大红锦袍,发髻也作了汉人的妇人发式,粉面含春,眉目含情。
安缇很是想念齐韵,刚一进门便冲齐韵可劲的笑,因着急赶到齐韵身边,脚被裙摆虚虚绊了一下,腿上无力,就要歪倒在地,朱成翊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对上怀里涨红小脸的安缇妩媚的笑靥,朱成翊又局促不已的瞬间放开。
齐韵看得真切,心中欢喜,小夫妻二人过得和谐便是福份!这样想着,她便真的像个长辈般地笑,朗声道,“好孩子!害什么羞,快过来给姑姑仔细瞧瞧……”
安缇的小脸涨的犹如天边的晚霞,她一把扯住朱成翊撤离得过快的胳膊,稳住身子,一边低声嗔道,“姑姑瞎说笑……什么时候也如此爱打趣人了……”
齐韵笑得更“慈爱”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缇脖颈上遮不住的红莓点点,满意的神色遮掩不住,以至于都没发现朱成翊那从未抬起的眼眸更加晦暗,和他逐渐收紧的双拳。
“安缇可有想我?”齐韵不等安缇下拜的姿势做老便一把扯起安缇的胳膊,将她的手紧紧捂在怀中。
“姑姑与安缇如此投缘,却各安一隅,安缇对姑姑可是朝思暮想啊!”安缇双眼亮晶晶,顺着齐韵的动作便扑进了齐韵的怀抱,她满脸欢愉,“这下好了,日后便与姑姑朝夕相对,姑姑莫要嫌我聒噪!”
“哈哈,姑姑整日一个人闲着,巴不得人来聒噪,就怕你舍不得翊哥儿,不肯来东苑看我这张无趣的脸。”齐韵的喜悦发自内心,在安缇的配合下,全然一幅长辈关爱晚辈的神态,安缇自是不知,如此场景会给朱成翊带来何种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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