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90公分的小床,一张靠门的贴着墙,另一张靠着窗,中间一个床头柜上台灯早已坏了。看到唐方优哉游哉地出来,陈易生有点沮丧地推了推床头柜:“这两张床竟然没法靠在一起。”
唐方一探头,笑出声来,这家农家大约是为了省钱,直接在墙上悬空安了两个抽屉做成了床头柜的模样,当然无法移动了。
唐方在靠窗的小床上躺了下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跟我姆妈说了我们在谈恋爱,不然她还要方羽给我介绍什么金融精英呢。”
陈易生一喜,又一愣:“方羽是谁?”
唐方翻了个身看着他:“我一个表姐,说了你也不认识。你怎么不关心金融精英呐?”
陈易生笑嘻嘻地猴上她的床:“你睡进去点,我们挤一挤,好好谈谈什么金融精英。”
唐方寸步不让:“窗口返潮湿乎乎的,你睡你床上去,一样说话。”
“那你跟我过去那边睡。”陈易生搂住她腰不放:“我们咬咬耳朵说说悄悄话,这里隔音差,免得被隔壁听见。”
“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过去!啊呀,陈易生!唔——唔——”唐方推了两把,反而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弯起膝盖给了陈易生一下子。
陈易生弓起腰苦着脸:“疼!”
“活该!臭死了你,快去冲一下。”唐方见他又笑,板着脸指了指对面的床:“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啊。”
“这怎么叫乱七八糟的呢?你这种奶奶辈想法不太合适吧。”陈易生哈哈笑:“等我啊,我很快的,三分钟就结束——哎!不是那个七分钟六分钟的快——糖,你太不纯洁了,你的笑容出卖了你!”
唐方一脚踹了个空,陈易生转身逃进了卫生间。
陈易生洗完战斗澡出来,见灯已经熄了,窗帘也不遮光,几道不均匀的亮光透了进来,落在唐方身上,大雨泼在玻璃窗上哗啦啦地响。他走到小床边,适应了一下光线,弯腰轻轻碰了碰唐方卷翘的睫毛:“别装睡,过来。”
唐方拍开他的手转过身:“别闹,我累了。啊——?!”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轻,已经被陈易生拦腰抱了起来。
陈易生一转身,把唐方挪到了靠墙这边的小床上,舒了一口气:“最近我有进步了,上回你喝醉了抱都抱不动你。”庆幸这两张床贴得近,要走上几步说不准还得把她摔下地,看来练肌肉也不能停。
唐方红着脸抵住他的胸,陈易生却只咬了咬她的唇,翻身躺平了,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放心,我们俩头一回做‘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也得回禹谷邨再做,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了,被子床单潮唧唧的,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连个好点的纸都没有,那卷筒纸只有一层,又薄又糙,擦得我屁股疼死了。”他偏过头亲了亲唐方的鼻尖,笑得狡黠:“喂,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失望?小小的失落有没有?”
唐方抬起头,擦过他带着胡茬的下巴,有点疼有点痒:“喂,你是不是在卫生间看到卫生巾了,心里很失望?大大的失落有没有?”
陈易生身子一僵,手臂收紧,把唐方勒得喘不过气来:“你个坏东西是成心不告诉我的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唐方在他怀里笑得不行,由着他搓圆揉扁。陈易生被她笑得骨头发酥,毫无章法地亲了又咬,舔了又吮,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处也不放过,哪里都要摸一摸揉一揉,像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小伙子,不知道是收拾唐方还是在惩罚自己。
窄小的木板床略微一动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席梦思软不拉塌,两人叠在一起,床单就跟着凹陷下去四周皱巴巴地浮了起来,露出床垫的边缘。
陈易生把唐方拽着床单边的手抓了回来,定了定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这种时候还走神想着这破床单。”
唐方红着脸吃吃地笑:“对不起。”都怪她刚才多看了一眼,就扎在脑海里了,也可能她心慌意乱,潜意识里要找样东西分散注意力。
陈易生翻身下了床,把床单拽平了压在床垫下,人一坐上去,床单倏地又溜了出来。唐方笑得不行,把另一张床的盖被拿过来垫在了床单上,算眼不见为净了。陈易生把空调温度打低了两度。
两人折腾了半天并肩躺下去,刚才如火的热情总算消退了一些。陈易生温柔地吻了吻唐方:“好了,不折腾你了,折腾得我比你还难受,睡吧。”
唐方调皮地咬了咬他的下巴:“你活该。”
忽然咚的一声,床头板后面的墙被撞了一下,跟着又是一下,规律地响了起来。
两人贴在一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又极力压抑着笑声。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大概是风大雨大隔壁的男女没了顾忌,声音也越来越响。
“干死你!”男人恶狠狠地喘着气:“干死你这个骚货——!”
“啊——啊——”女人入戏颇深,夸张地呻-吟尖叫:“你好厉害,不行了,不行了——啊——啊——”
“老子的大X棒厉害不厉害!快说!”
“厉害死了,我要到了,要到了——”
隔壁男女的喘息声呻-吟声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在唐方的耳朵边上肆无忌惮地直播着。唐方估摸着这真假各半的活春宫三分钟还没到呢,感觉女性的假高-潮演技看来都能得奥斯卡小金人,不禁笑得全身发抖。
陈易生浑身燥热,咬着唐方的耳朵低声呢喃:“你以后可不许装啊——”
“那你以后也不许问——”
唐方的声音有点哑,像化了的糖,扯出了丝,钻进他耳朵里心里,缠做一团。
墙上传来更重的咚咚几声,隔壁歇了,只余下沉重的喘气声和几句更腻味刺激的荤话。
唐方胸口猛然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眼泪都冒了出来,赶紧扯着陈易生的头发往外拉,狠狠掐了他背上一下:“你属狗的啊!”
床伴吱吱响了两下,陈易生把她的汗衫拉好,抱紧她深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对不起——”他头一回听到那种话,不知怎么就兽性大发起来,恨不得把唐方揉碎了吃下去。
唐方恨得又掐了他好几下。陈易生委屈兮兮地含着她耳朵诉苦:“谁让你那么大那么软那么好吃——我以前还以为你做过隆胸手术的——啊呦——”胳膊上被唐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两排牙印深得很。
“疼!”上面疼,下面更疼。
陈易生睁大眼看着墙,觉得自己抱着一团火还吃不着,纯属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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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木瓜膏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唐方夜里热醒过来,脖颈里腋窝里都潮乎乎的, 身后的陈易生还搂着她不放, 怪不得她梦里胸闷喘不过气来。
唐方轻轻掰开陈易生的手,从床尾下了地, 取了收纳小包进卫生间,想到昨夜,脸也烧了起来。洗完手, 她神使鬼差地对着镜子撩起了汗衫,惨白的节能灯下,清晰地看得见被咬破皮了,轻轻伸手碰了碰,疼得不行。
镜子里的女人表情有点呆滞, 唐方吃不准陈易生是不是有抖S倾向, 但有点怀疑自己会否是抖M体质, 在被咬疼的刹那,她的确体验到前所未有过的刺激,其中包含了自己的肉体能令他失控的一种高度满足。
这是否属于虚荣心的一种, 唐方吃不准,但周道宁从来没有失控过, 至少并不迷恋乳-房, 他的禁欲感是里外一致的,自少年时起,她就隐隐察觉到他并不喜欢她日益壮观的女性象征, 似乎有种过于艳俗的堕落感。无论是他们的第一次,还是后来在逼仄的亭子间或是让她心惊肉跳的202室,他们的每次亲热都是吵架到之间必不可少的一个流程,似乎他是以自己的肉体来证明他的爱,而她也需要他的证明。
即便重逢后的再次相恋,她依然能感受到周道宁的热情有着一个清晰的边界,甚至她也自觉地约束自己的感官和行为,以符合那个也许并不存在的边界。男女之事对于他的吸引力可能不会大于考试、排名和公司的报表,可能只是他表现 “爱”的一种方式,而不是出自他本能的喜好或对女性肉体的追逐。他不会谈及这些,也没有许多技巧,但她也曾窃喜过他的青涩和如旧,宁可认为是自己还不具备足够的性魅力并寄望于熟能生巧后的和谐。
唐方不知道其他女人会否比较前任和现任在这方面的不同,但她因为这种比较而深感羞惭,隐隐又因为陈易生那种纯粹的热情和热衷而兴奋,似乎随之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她侧身看着镜子中半-裸的女人,挺了挺胸,慢慢放下汗衫,布料轻擦过也疼,又带着不可言说的快感。
明早也许没法穿Bra了,唐方哀叹,大胆如秦四月,高中开始就傲然真空,她不行,胸大的悲哀就是如果没有Bra托着,两坨肉随时会和胸下皮肤粘连在一起,天一热出了汗更可怕。
出了卫生间,唐方才发现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工,叶片龇着嘴像被定了穴,却没有冷风出来,她走到床头柜边找遥控器,却见陈易生半个身子都挂在床外,手掌还固执地放在她原来躺的地方,拢成了半圆形。她转身对着空调按了关机再按开机,窗外传来空调外机轰轰轰运行的声音,叶片叹息了一声,闭上嘴又重新张开,抖动了两下依然不出凉风。唐方却在想陈易生睡着的样子好像很好看。
遥控器又试了两次都没用,唐方索性把窗帘拉开推开了窗户,湖风清凉,吹得花布窗帘差点扑到她脸上,拢好窗帘,却看到院子外靠着湖边站着一个人,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地闪着红光,十分寂寥。
***
“爸?”唐方没认错那熟悉的背影。
唐思成猛地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把烟扔进湖里:“囡囡?你怎么不睡了?”
“空调坏了,热醒的。你一直没睡?姆妈呢?”
“她睡得蛮好的。现在凉快下来了,有风,你开窗透透气。走吧,回去睡觉吧。”
唐方对父亲颇为了解,就算平时小吵小闹不断,或者动辄被冷暴力半个月一个月的,也不会睡不着觉深夜出门溜达,饭照吃人照哄晚上呼噜照旧震天响,这也是姆妈最恨的一点,说他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陈易生不是那种吃软饭的男人,也不是冲着姨父有钱才来的。”唐方轻轻挽住他胳膊:“我以后慢慢跟姆妈解释,爸爸你就别操心了。”
唐思成拍了拍女儿的手:“囡囡啊,爸爸有句话问你,你是真心欢喜小陈伐?”
唐方看着湖中月想了想:“嗯,欢喜。”虽然还不知道离爱有多远,但喜欢他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好,我看小陈待你很真心,我们不能利用人家的感情。谈不谈得下去,能不能在一起看你们自己——”唐思成叹了口气:“不要老拿小陈和宁宁去比,工作啊收入啊,不要太在乎,房子车子,你们还年轻,可以努力,爸妈肯定也会赞助你们的。”
刚拿陈易生和周道宁比过的唐方老脸一红,嘟囔了一句:“只有姆妈才会比这些。再说这家伙很会挣钱的——”当然更会花钱。
“你姆妈说话是难听,但都是为了你好,毕竟她自己就吃足了苦头。”唐思成自嘲地笑了起来:“她倒贴了我三十几年,生怕你也找个爸爸这样的乡下人,累死累活一辈子。”
“爸!”
“没事。”唐思成摇头笑:“我本来就是个苏北乡下人,又没本事,在部队里干了一辈子只是个少校,最后没分到房子还复员了,可不是吃了你姆妈大半辈子的软饭?”
“革命分工不同嘛。爸,是不是姆妈说你什么了?明天我非和她好好谈谈不可!”
“别,别别别。”唐思成有点惭愧:“囡囡,大人的事你不懂的,你不要管。”
“什么我不懂啊?我都快三十了,怎么不管啊?姆妈就知道欺负你,柿子拣软的捏,我不能因为我和陈易生让爸爸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唐方气得不行。
唐思成拽住女儿,叹了口气:“我受什么委屈啊,是你姆妈受了一辈子的委屈。”
唐方一愣。
“你姆妈刚读完初中家里就出了事,你外公把几个厂都白送出去了,还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受不了,跳了苏州河,禹谷邨的房子家具又都被没收掉,熬了好多年,到了七六年她又被放到了去农场的下乡名单上,你外婆没办法,才托人找我说亲。我也是乘人之危,才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享了一辈子福。”
方树人一开始就挑明了不愿意生孩子,婚后不随军还和她母亲一起住,他被她秀丽眉眼间的倔强和冷清戳得心慌意乱,想着自己有那么多兄弟就一口应了下来。他当然是一眼就喜欢上方树人的,为了让她通过政审顺利成为军嫂留在上海,他在首长家软磨硬泡了好几个月,亏得形势逐渐明朗,两人才被组织批准结婚。
这段往事唐方却是头一次听说,以前提起外公,家里人都说是病故的,往事竟惨烈至此,她一时回不过神说不出话来,只依稀记起外婆每次带年幼的她去压马路,红房子红宝石国际饭店德大西餐社老大昌冰咖啡国泰电影院,总是笑眯眯地提起外公生前喜欢些什么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发生过什么趣事。
“后来改革开放了,日子好了,爸爸老家事又多。”唐思成话匣子打开有点刹不住车,有点忏悔室里忏悔的趋势:“只有爸爸对不起你姆妈,我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是寄回如东的。你外公的那笔赔偿金,你姆妈大大方方地拿出来,给乡下的爷爷奶奶造了新房子,还包了你大堂哥的大学学费,你姆妈上班后头一年的存款,买了二十棵银杏树送去乡下想帮他们种树致富。怀着你的时候,你嬢嬢那时候还小,来上海动鼻腔手术,你姆妈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在医院打地铺陪床,动完手术接她回禹谷邨,照顾了她两个星期,还亲自送她去十六铺码头坐船。生了你没多久就进了腊月,她和外婆轮流照顾你还要一边上班一边读研究生,月子也没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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