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头在兄弟四个中排行老二,村里的长辈都叫他毛二,正好毛家在村子里就他家这一户咋也叫不错,于是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毛老头叫什么名字了,现在老了。
周大妮摇摇头:“没呢,我们家丽丽没许人家。”
李老太太便满意了,起身态度温和地跟毛金丽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从一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张翠花走了。
等婆媳俩走后,周大妮一屁股坐在李老太太曾经坐过的地方,用手扶着脑袋,一言不发。
毛金丽也不是笨蛋,李老太太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但她虽然一直在跟李平农接触,但她享受的只是李平农对她的追求罢了,可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李平农啊,李平农是什么人?出去问村里一个刚刚会说话的孩子都能给你数出个四五六来。
她大步走到她妈周大妮的身边:“妈,妈,妈,要是李家真的来提亲了,你可不要应下啊,千万不要应下啊。你要是应了,我的一辈子就都毁了。”毛金丽再自私再狠毒也才是个十八岁的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周大妮被毛金丽摇得心烦,要是别人家来向毛金丽说亲,周大妮肯定是觉得不合适就拒绝了,可李老太太家,她犹豫了,毕竟一个村子的人都要在李队长家的手底下讨食呢。要是拒绝狠了,李队长怀恨在心给他家穿小鞋怎么办?
周大妮犹豫不决,道:“这件事儿你让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该怎么办。”说着便进了屋子。
毛金丽最是了解周大妮和毛老头,她爸和她妈十有八九是要答应了。
想起毛金兰的对象,年轻有前途,对毛金兰还出手大方,宠得跟什么似的,凭什么她就要嫁给李平农那样除了父母外一无是处的猥琐男人?
毛金丽回了房间,她不想嫁给李平农,那许多事情她就好再好好的谋划一番了。
毛金兰去打猪草回来,家里饭菜都没有做,周大妮听见动静儿,从屋里出来了,毛金兰就问她:“妈,小妹不是在家吗?怎么不做饭?”
周大妮想喊毛金丽,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妹子来例假了,不舒服,上床上躺着了,饭你做一下。”
毛金兰低着头,觉得以前的自己脑子里面都是草,她怎么会觉得周大妮对她和毛金丽在表面上一样好呢?明明她例假的时候该上山的时候上山,该下田的时候还是得下田啊。但反观毛金丽,好像从十四岁以后,每个月来例假都会在家里休息呢,有时候就是连衣服都是她给洗的,毛金丽一撒娇,周大妮一夸奖,她就觉得自己帮他们做什么都是好的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傻?毛金兰问自己?原来跳出自己给自己编制的假象以后,她的脑子也会正常运转?
毛金兰只觉得可笑,笑以前的自己。
晚上毛老头回家,在入睡前,周大妮把李平农家来提亲的事儿给毛老头说了,在黑暗中,毛老头的眼睛一下子便亮得惊人。
周大妮说完,毛老头便拍板道:“嫁。”
周大妮都傻了:“老头子,你说什么?”
毛老头又说了一遍,周大妮一下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老头子你再说一遍,那个李平农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让丽丽嫁过去,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放屁,什么叫往火坑里推?你也不想想,咱们村子里,谁家的日子过得比队长家好?不止分粮食分得比一般人家多,在镇上还能领到补助,他还管着整个村子,咱们家和他家成了亲家,到时候从队长手里露出点东西,都够咱们吃一年的了。你小女儿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吃懒做的,除了那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嫁到队长家不是正好?到时候只要在家做做饭,还有什么不好的?”毛老头之所以由着周大妮宠爱毛金兰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他以己度人,他最爱的就是像周大妮这样姿容艳丽的姑娘,别看现在周大妮又老又丑的,但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村的一枝娇花,要不是他长得也足够好,让周大妮看上了,否则这朵娇花还不知道要被谁摘走呢。
想起周大妮年轻的时候,再看看周大妮现在的模样,毛老头叹了一口气,红颜枯骨啊。不过没什么关系,毛金丽今年才十八岁,还能好看二十年,二十年后没准他都归西了,到时候毛金丽要是在李家过得不好,她还有两个兄弟呢,总能为她出头的。
自家闺女是什么样,周大妮多少清楚一点的,她明白毛老头说的不错,李平农家确实是少有的好人家了。但到底是疼了好几年的孩子,周大妮有点舍不得。
“那个李平农可不是啥好人,在外面混的跟二流子似的不说,还经常拿家里的粮食去刘寡妇家。”
毛老头觉得周大妮好看是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哪个男人不偷腥的?到时候丽丽嫁过去凭她的姿色还笼络不住一个李平农?刘寡妇一个万人骑的货色,哪里比得上咱们家的丽丽是个黄花闺女。”
周大妮一把掐住毛老头的耳朵:“哦,听你这话你是不是也去骑过了?毛德仁啊毛德仁,当年要娶我的时候说的那些承诺都去哪儿了?”
毛老头嫌痛了,一巴掌把周大妮的手拍下来,嘟嘟囔囔地转过身去睡了。
他这样的就算默认了,周大妮在一旁一觉到天明,毛老头在她生了毛金涛了以后就不爱跟她亲热了,偶尔的一次都说松,没感觉。刘寡妇做寡妇的时候还没生孩子,这些年自然也就没生,一家子孤寡,下面有个才十多岁的弟弟,上面有一个老了走不动道的婆婆,就她一个壮劳力,挣得公分怎么可能养家糊口,她娘家也没个好人,哥哥嫂子都不是亲生的,回去了也是出了狼穴入虎口,她一个狠心,就干起了皮肉勾当。
上到七十岁的,下到二十岁的,只要有钱有粮有票腿就能张开。村里笑话她的人不少,可羡慕她家日子过的好的人也不在少数。
周大妮管着家里,毛老头去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周大妮能怎么样,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就像毛老头说的那样,那个男人不偷腥。
在天亮的前一刻,周大妮终于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会一点一点的看清楚周大妮和毛老头、
也会一点一点的变得更加优秀,希望大家给我们点时间啊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这一天的周大妮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 到了吃早饭时间她还没起来,毛金国去叫,让毛老头拦住了:“你妈今天不舒服,家里的活你们要多干一点,特别是丽丽,洗衣服做饭你都要学着干,兰兰,你也是,外面的活儿你跟你大哥一起去。”
毛金丽应下了,但是低头的那一瞬间, 眼里迸发出无限的恨意,心中还有许多的算计。
吃过饭毛老头出去坝场和村里男人们吹牛去了,毛金兰和毛金国同时出门。
前段时间毛金国上山去捡了些蘑菇,不管是鸡枞也好普通蘑菇也好,一个都没往家拿,在外面找水洗干净找了个没人的山洞晾了起来, 前天一道背着去了供销社,鸡枞卖了三块钱, 其他的蘑菇加在一起卖了一块, 他都存了起来, 除了猜到一些内情的毛金兰,家里的人一个都不知道。
今天他们是要上山去砍柴的。快到秋天了,到时候收割庄稼得出汗,不洗澡日子可不好过, 秋天过后就是冬天,他们这边的冬天可冷了,不生个炭盆根本就不用想好好过日子,所以说这柴不砍日子可过不下去。
但往常毛金兰和毛金国都是分开去的,今天毛金国先往前走了好步,又退回来:“你秀姐家今天有喜事儿,昨天她就跟我说了,让我今天中午让你回去吃饭。”
毛金兰看了家里一眼:“那中午不回来吃饭,没事儿啊?”
“你可别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回不回来吃饭家里才没有人在意呢。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也别砍柴了,直接就去吧。”
毛金兰一想毛金国说的对,便毫无负担的跟着毛金国去了后山村。
后山村要翻过两座不大不小的山,后山村没有田,只有地,田在很远很远的的坝子里,翻山过去都要两个小时,来去一回都十分的困难,再加上一个村子里也就十来户人家,特别的穷。
从山上翻下来,毛金兰还看到有的人家只是在山洞的门口搭了几个棚子当做门窗便直接住在山洞里。
山洞里的房子毛金兰小时候好奇曾去看过,里面又黑又湿还不通风,长期住在里面身上本来没味道的人都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了。
罗永秀家比住山洞里的人家要好一些,住的是土坯房,和毛金兰家一样的茅草屋。
毛金国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带着毛金兰熟门熟路的去了罗永秀家,罗永秀家的邻居拿好奇地目光打量着毛金兰,还有个掉了牙的老太太问毛金国家还有没有兄弟没结婚的,想拿她家女儿换毛金兰。
毛金兰厌恶地靠近毛金国,换亲这样的事儿是大山里的常态了,像罗永秀的父母都是换亲换过来的,罗母的兄弟娶了罗父的姐妹。
罗母大概是不情愿的特别是在罗永秀之后生下的三个孩子都夭折以后她更是觉得换亲是错误的,在生了最小的妹妹后撒手之前一定要罗永秀找个外面的男人嫁了,彩礼钱不要都可以。一定要走出大山。
在罗父罗母去世之后,有不少人到罗永秀家要娶罗永秀,都还有的承诺照顾罗永秀下面的弟妹。
罗永秀都拒绝了,她觉得自己妈妈说的对,人的一生,一定要走出大山,还要把弟弟妹妹带出大山,让他们在山外安家。
因此在外面找个年纪大的,残疾的她都无所谓,因为她彩礼订得高,外面的人来看了好几回都不喜欢,后来还是罗大娘心疼罗永秀,给帮着罗永秀说了毛金国。
罗永秀一个半大的姑娘带大两个孩子,在村里自然也受过欺负的,但她彪悍,十八岁就敢举着菜刀追着想要占她便宜的人跑,追上了还砍了人两刀,医药费是没人赔的,这事儿就算是闹到镇上闹到县里也是那个想占人便宜的人的错。罗永秀一点事儿都没有。
村子不大,谁家说话大声点都能听得到,罗永秀推开自家的篱笆门,叉着腰:“我说枪斤婶,你就别不要脸了,你家那个儿子啥样谁不知道啊?天生聋哑不说还爱打人。我妹子的男人可是当兵的,排长!带枪的!”
罗永秀说完了,枪斤婶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毛金兰,一下子就进屋了,还把门关的啪啪响。
枪斤婶的年纪少说也有五十岁了,从战乱年代过来的人,对当兵的带枪的都总是有点忌惮的。但这是毛金兰第一次看到有人忌惮到这个地步。
毛金兰看她那样,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好笑,刚刚的那些不悦都好像散了不少。
罗永秀过来拉住毛金兰的胳膊:“你别管枪斤婶子,她儿子三四十了还没结婚,看到个年轻的姑娘就问人家要不要换亲,别管她就行。不过她怕当兵的,我听人说过,她还没嫁人的时候见过人打仗呢,一枪一个,没子弹了还上去拼刺刀。”
“你别看她现在看着挺好的,当年嫁过来的时候都被吓成傻子了。要不然也不会嫁到山里来了。”
毛金兰听着,心里有些酸酸的,还没等她怎么想呢,罗永秀又道:“其实今天也没啥喜事儿,就是今天不是你哥的生辰吗?正好我在山上打到了一只野鸡,就想着叫你哥叫你来庆祝一下,怕你不来,就骗你说是家里有喜事儿。”山里人靠山吃山,特别是像罗永秀这样的,挖个陷阱打个野鸡根本就不在话下,但也十分的难得。
毛金兰转头去看她哥,她哥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她哥生下来就是个残疾,周大妮和毛老头嘴巴里不说,但到底是介意的。
毛金兰生下来后两三年没生出来孩子,毛老头两口子这才对毛金国好了些,但这时候毛金国都记事儿了,和毛老头两口子都不亲近。毛金丽是小闺女,她生的好看,古灵精怪的,这才笼络住了毛老头和周大妮的心,哪怕是毛金涛出生,她在父母中的地位也依旧稳固。
毛金兰时常在想,要是毛金国的嘴巴会说一点,那还有毛金丽什么事儿?
可哪怕是家里的男丁,毛金国也没有在生辰的时候特别的庆祝过,甚至于毛金国的生辰要不是毛奶奶记着,毛老头和周大妮都记不住更别说是庆祝了。
毛金兰想,罗永秀这样,是把毛金国放在心上了吧?是很喜欢他的吧?以后结了婚,两人也能过得幸福的吧?
毛金兰和罗永秀走进屋,罗家虽然穷,连屋里放着的桌子都是带着裂纹的,但意外地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还破天荒地摆上了一把大红色的山茶花,给整个屋里添上了一抹不知名的感觉。
罗永秀解释道:“你哥跟我说,你最爱在屋里摆些个花花草草的,今天你来了我就给摆上了,花是我弟弟去山上摘的,我们这边别的没有,这个季节就是这个花多。”
罗永秀能够照顾到她的感觉,哪怕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毛金兰还是觉得感动,有种被重视的感觉,毛金兰珍重地朝罗永秀道谢:“谢谢秀姐。”
罗永秀有些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她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上扎了毛金国送给她的红头绳儿:“你们先坐,我去看看锅。”说完就跑了。
毛金兰和毛金国一人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这个凳子是一长长方形的,和桌子齐宽,上面也带着些裂缝,但边缘被磨得很平,经常坐的地方甚至还打上了浆,毛金兰坐下,毛金国给毛金兰倒了一杯水,水杯是木头挖的,配着桌子上的破陶罐,别有一番风味。
毛金兰把杯子放在手里看:“哥,这个杯子是谁磨的啊?”
“是你秀姐的弟弟,他叫罗永高,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他没事儿就爱做这些木头碗啊杯啊桶啊的。”
毛金兰仔细打量着,越看越觉得杯子好看。
罗永秀端着碗进堂屋:“兰兰你要是喜欢,一会儿你就多拿几个回去,小高做了好多这个,房间的角落都快堆满了。”弟弟的作品有人喜欢,罗永秀很高兴,脸上都带着笑容来。
毛金兰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秀姐,小...小高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我拿了干啥?”
罗永秀摆摆手:“见外了不是?就这种不带把的杯子,小高一天就能挖出来一个来,再打磨打磨也用不了多久。”罗永秀说的是实话。
用木头做家具,在早些年特别是没解放之前在她们这边很是常见,但是在瓷器多了起来以后大家都去用瓷器去了,到了现在特别是大集体以后不许私下买卖已经有很少人做这件事情了,小高都是跟村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学的。老头在三年前已经走了。
小高当时还小,下地也挣不了几个公分,是便继续学了这门手艺,现在他成了个半大男孩儿了,罗永秀也没怎么让他下过地,她觉得自家大弟能够学一门手艺也是挺好的。国家不可能一直这样,总会改变的,总也有用得到手艺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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