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笑着,口中说着调情的话,心里却“咚咚”打鼓。
颜绍薄唇轻抿,摸了摸她的头,低头,哑声道:“孤要出宫几日,过来看你一眼。”
萋萋胸口“砰”地一声,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殿下答应过萋萋,萋萋生产的时候殿下会陪在萋萋身边的,殿下和萋萋拉过钩了!”
颜绍安抚道:“孤知道,孤问过那郑御医了,他说你要过段日子才可能会动产。”
颜绍伸手倒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萋萋知道,按照郑御医所说,孩子还有半个月才会足月,进了九月便随时随地都有生产的可能,可是……
“那,那要过多久?殿下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萋萋声音哑了,不知不觉就哑了。
颜绍看她红了眼圈,放下了茶杯,将她搂了过来,“呐,孤有半个月一定回来了。”
他说着亲了下她的额头,松开了她。
萋萋心慌不已,颤声道:“真的么?”
“啊。”
“殿下没骗萋萋么?”
“啊。”
忍着忍着,她还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颜绍剑眉一蹙,“怎么哭了?”
“我想殿下……”
少女口中说着,哭的更厉害了,但她绝不是因为他走了,她会想他。她害怕。她就是因为害怕。这种害怕和曾经的不一样,越到眼前,她就越害怕。她怕生孩子疼,怕生了孩子后被人杀了,更怕他半个月内回不来!
颜绍抱住了她,“好了,乖,孤许你三个心愿,你这几日想想你想要什么?嗯?”
她太美了。颜绍见她委委屈屈的,心中忽生了一股怜惜之情。
萋萋这次可真不是装哭,完全发自内心。
她有什么心愿。她就是不想死。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产的时候颜绍能在她身边,能保她不死。
但事已至此,她擦了擦眼泪。
“萋萋,萋萋昨日做了噩梦,梦见了水怪,水怪要吃了萋萋,萋萋害怕……”
颜绍剑眉一蹙,似笑非笑,脸上尽是无奈,“水怪?你的小脑袋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说吧,你想要什么?”
萋萋编的瞎话被人识破,眨了眨眼睛,伸手擦了眼泪,只见颜绍又搂住了她,低声再次道:“好了,说吧,梦到了水怪,你想要什么?”
萋萋道:“萋萋,萋萋想要殿下给萋萋安排两个大个的嬷嬷保护萋萋……”
颜绍笑了两声,低声答应,而后与她缠绵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公公和顺便领着两个高大的嬷嬷来到了孪秀宫中。
萋萋瞧着她二人,想着自己怀中的“七日断魂散”,心中默念着“半个月”……希望一切顺利吧。
颜绍走后,她就不再出去了,连早晚的散步都几乎不去了。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过去,萋萋拿着笔,将自己写下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划下去,距离颜绍回来还有十一天……
她又摸了摸肚子……
到了第四天,这日早上郑太医照旧来为她诊脉。
“侍妾脉象平稳,一切都好,不要忧心,只安心待产就好。”
“嗯。”
萋萋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很好。除了觉得比原来易累了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症状,安好无恙。
郑大夫走后,她又小憩了一会儿,喝了安胎药,而后嫌苦,照旧吃了块糕点。
再之后,她便坐在了桌前,拿出了自己平日里闲着无事时给孩子绣的小肚兜,这时不禁又想起了姐姐,想起夕阳之下,屋中的那个沉静温婉,一针一线地为她腹中孩子做衣裳的女子……
若是姐姐还活着该多好……
萋萋心中有一点难受,但乌云立刻扫了过去。她不喜欢想那些难过的事儿,于是便切断的思绪,转而又开始想着待会儿要吃些什么。
想了一会儿,这时但觉有点口渴,水就在身旁,她起身便够得到,便没让宫女为她拿。可这刚一动,突然,下体“哗”地一下,萋萋的心登时一沉,喉咙一哽,当下便有眼泪要流淌出来。
御医刚走,她的孩子尚未足月。她一切安好,她没有早产先兆!
她转眸扫向适才喝过的安胎药和吃过的糕点。对方给她下了催生之药!
是啊,此时是最佳时机,孩子接近足月,危险很小,太子不在,有人能在这东宫一手遮天!
萋萋的心在哆嗦,甚至感觉到了手脚在颤抖,但她咽下了眼泪,静坐在那一动不动,就仿佛没有任何异常,只扬声淡淡地道:“珠儿,备轿。”
珠儿没发现主子有任何异常,笑盈盈地应声。
那秋儿亦是,只笑问道:“主子要去哪?”
萋萋面色从容,与往常无异,欣喜欢快地道:“我要去镜花园看桃花。”
秋儿笑着便过来搀扶。
萋萋没起来,只抬眼看向她,微笑道:“你给我拿一件衣服来。”
“是。”
“待会儿珠儿陪我去,你便留在宫中,我房中的东西不准任何人动,听见了么?”
秋儿点头领命。
萋萋罩上宫女递来的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小心地起身,下体便又是“哗”地一下。
催生之药与正常动产不同,她很快就会受不住的。
但她淡然站起,挺直了腰,一步一步走向门外。
门外敏心悄然抬头看她,又低下了头。
萋萋坐上轿子,便觉肚子紧紧地一缩,而每每一缩,她便疼的浑身一层冷汗,如此反反复复。
少女使劲儿地咬着手帕,一声没吭。待掀开了帘子,着看到了朝华宫到了,她霍然扬声喊停。
珠儿十分不解,“主子?”
萋萋应了一声,裹紧了衣服,下了轿子,直奔那朝华宫而去。
萧侧妃正和玉娥从殿中出来,骤然见到了门口立着的萋萋,大惊失色。
“你来干什么?”
萋萋莞尔一笑,“妾身有话想和侧妃说,侧妃可否屏退众人?”
萧侧妃大怒,“你搞什么名堂?”
萋萋淡然一笑,“侧妃不愿没关系。珠儿,你出去等我。”
珠儿面露担忧,“主子?”
“快去。”
“呃。是。”
珠儿战战告退。
萧侧妃狠狠地攥住拳头,想撵走她,但又不敢碰她。
“苏萋萋,你莫要太过分了!本宫见你怀孕,对你一忍再忍,你竟然……?”
她话还没说完,然这时,蓦然见萋萋眼中流泪,低声,哭求道:“侧妃救我,救我,救我吧!”
“你……!!!”
那玉娥亦是大怒,“大胆苏侍妾,你要干什么?!”
萋萋摇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现在只有侧妃能救萋萋了,萋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萋萋吧!”她说着便上前,意欲接近。
萧侧妃眼中含怒,立时后退,“你!”
那玉娥当下扬声道:“来人,还不快送客!”
宫女靠近伸手请道:“苏侍妾……”
萋萋抽噎着,泪眼朦胧,极是绝望地转身离去。
返回轿上,萋萋浑身冷汗,亦是胸口狂跳。她看到了自己湿了的裙子,看到了颤抖的双腿,更看到了从裙中渗出的血……
肚子一阵阵紧缩,越来越频繁,她紧紧咬着牙,攥拳,紧闭双眸,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终于,在轿子到达孪秀宫的时候,她喊出了声音……
第五十七章
萧侧妃使劲儿地一攥手掌, 本欲出去散步, 当下心情全毁, 也不去了,气的转身就回了寝居。
宫女玉娥紧跟其后,“侧妃!”
萧侧妃气汹汹地回到屋中,坐在了贵妃榻上。
“本宫对她一忍再忍!她胆敢!她真是蹬鼻子上脸!”
玉娥安抚,“侧妃息怒。”
萧侧妃怒气满盈, 如何息怒,但心中除了生气之外当然也不解, “她那副样子, 是为何?”
玉娥皱着眉头,“奴也猜不透。她最近常来北苑, 听说是喜欢北苑的桃花……”
“什么桃花!本宫看她就是来炫耀的!”
萧侧妃又使劲地攥了攥拳头。
玉娥疑惑道:“可是这苏侍妾平时跟个小猫似的, 唯唯诺诺, 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
萧侧妃气道:“可不是她如今得宠了, 肚子里的金贵,胆子也大了!这来来回回, 一而再,再而三地气本宫,她……!这就算不是她的本意,也定是太子妃唆使的!哼!太子妃为了讨好殿下,可不是给那个小狐狸精安排到了离殿下寝居最近的孪秀宫了!每次请安, 那苏萋萋都是最后一个走, 她和太子妃之间……”
萧侧妃说到此, 胸口猛地一击,蓦然就停了。那玉娥亦是心一惊。俩人视线瞬时对到了一起,同一时候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玉娥压低了声音,“侧妃……”
萧侧妃胸口狂跳,突然抬起了手。
她知道太子妃对那苏萋萋不错,她每每奚落苏萋萋,太子妃可不都帮着那个小狐狸精说话。
太子妃想用那苏萋萋平衡她,整个东宫也谁都知道。事实证明太子妃看对了人,她赢了!自从那苏萋萋进了东宫,太子可去过别人那?
不知那小狐狸精到底施了什么手段,独占着太子,勾的太子几乎天天去找她,就是怀了孕也不放过机会。
苏萋萋从她这夺走了太子,太子妃当然乐死了!但莫非,太子妃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
念及此,萧侧妃胸口猛地一击,狂跳不已,这时只听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太监气喘吁吁地进来,垂立在珠帘之后。
“侧妃,启禀侧妃,苏侍妾……”
那萧侧妃胸口一沉,急道:“苏侍妾怎样?”
“苏侍妾动产了!”
萧侧妃闻言霍然站起,脸色瞬时煞白。
玉娥亦是如此。
“侧妃……”
萧侧妃依旧是抬手打断了那宫女。
她心中七上八下,心中脑中一团糟。眼下有两种可能?
萧侧妃闭上眼睛,坐了下去,一条一条地捋着。
其一,是那苏萋萋与太子妃联手,要害她?不,不对,是苏萋萋主动来找她的。苏萋萋腹中胎儿尚未足月,她怎么知道从朝华宫回去便会动产?
除非苏萋萋早就有所不适,又或者是她回了便用了催生之药?
但这两个猜测都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都有风险。苏萋萋还指望凭着腹中的胎儿翻身。这孩子有多重要,她不可能不知道!太子,乃至皇上皇后都等着孩子出生,她绝对不可能冒险,身体不适还出来走动,更不可能主动让孩子早产!
除非是太子妃逼她的!
但如此也是不对。早产便有风险,于她于孩子都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苏萋萋只是老实而已,绝不是个傻子!
再说她不过就是来了一趟朝华宫。先不说她们无凭无据,就算是陷害她导致了苏萋萋的早产。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只要母子平安,就凭她的地位,她的家室,她最多受些惩罚,此事绝不足以扳倒她!
俩人费了这么大劲儿,担着这么大风险,只为让她受到惩罚?
这决不可能!
除非,除非不能母子平安!
念及此,萧侧妃又想起了苏萋萋那哀求的眼神,和无比痛苦的神态。她觉得那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事情真相只能是第二种可能!
太子妃要杀母取子!而她的心思,被苏萋萋知道了!
所以什么喜欢桃花才频繁地来北苑,一切都是假象,苏萋萋不过就是想事情发生那日,就像平常一样来北苑,不让人怀疑,如此掩人耳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北苑向她求救!
因为她知道,倘使太子不在东宫,就只有她能救她,也只有她有救她理由!
苏萋萋别无他法,只能孤注一掷,将希望放到她的身上。
萧侧妃霍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宫女玉娥。那玉娥眼中亦是闪过了一丝奇异之光。萧侧妃知道她的贴身宫女和她想到的是一样的。
萧侧妃嘴角一动,叹息一声,“可怜的姑娘。本宫为了打击太子妃倒是有理由救你,可本宫为何不等你死了后再去‘救’你,而一箭双雕呢?”
玉娥一笑,“侧妃,窝里反了。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更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萧侧妃丹唇一扬,悦心一笑,得意地冷哼了一声。
“那本宫便在次等着孪秀宫传来的‘好’消息!”
玉娥“咯咯”一笑,应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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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兰宫中,太子妃端坐椅上,攥着手帕。
王嬷嬷安抚道:“敏心亲眼看见她吃了。”
“但她安然无恙地出去了……”
“这……”
“药没问题么?”
王嬷嬷抬头,“奴亲自放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正常半柱香便会有反应,可如今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王嬷嬷道:“许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是以不同人或许还是有些差异?”
太子妃不语,良久方才又开了口,“可听说过特例?”
王嬷嬷摇头,“奴没听说过,但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许这苏侍妾就是那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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