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封锁消息,但是那件事还是被捅了出去,陈安梨还以“某”经纪人的身份上了一阵子热搜。那部戏最后也黄了。
但陈安梨从此就对酒店有了一种莫名的抵触。
下意识把能挡的东西都挡着,还是睡不着,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
洗了澡躺在床上。
陈安梨的房间灯通亮。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真的到了某个时间点,她和陆屿修都不适合娱乐圈,两个人都有常人没有的问题,倒不如三个月一到就退出算了。
但一想到顶着家人朋友的不理解走到现在,还没证明任何就要狼狈退出,实在不甘。
时间跳过十二点,陈安梨在盯着手机屏幕搜出来的“洁癖症”相关,没有丝毫睡意。
门忽然被轻轻的敲了敲。
陈安梨放下手机,屏住呼吸,背上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等了几秒,那边又被轻轻的敲了敲。
陈安梨倏地坐了起来。
她手里死死抓着手机,调出陆屿修的号码,按着门口小沙发,声带发紧,警惕地问:“谁?”
“安梨姐,是我。”
清冷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是陆屿修。
陈安梨瞬间松了一口气,感觉背上都掀起了一层薄汗。
“屿修,你等一下啊。”冷静下来,陈安梨看着自己把能搬的东西都堵在了门口,无比尴尬。
挪动的时候,沙发和椅子在地面拖动的声音,他肯定都听得到。
好不容易把障碍搬开一些。
陈安梨开了反锁,又把自己买的阻门器拿开,开了门,陈安梨愣了一下。
走廊里光线有些暗。
少年洗了澡,头发半干,眉眼间很干净,看向她的时候,眼里的无辜感像是晨间的小鹿。
陆屿修穿着白色的T恤,浅灰色居家裤,怀里抱着被子和枕头,看了她一眼,在她愣神间挤了进来。
陈安梨愣怔一下,反应过来,先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把门关上了。
“屿修?”
少年个子很高,乖乖地抱着被子,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他飞快地看她一眼,声音坚定无比:“安梨姐,我来陪你睡。”
这话很有歧义。
少年瞬间红了耳根,偏着头不敢看她。
陈安梨抱着手臂,觉得好笑又好气。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她笑着叹了一声,问,“为什么?不敢一个人睡?”
“怕你不敢……”声音小小的,带着低沉悦耳的磁性。
陈安梨挑眉。
陆屿修解释:“之前的那个新闻……我看到了。”
陈安梨一愣。瞬间,心像是气球被戳破,软绵绵的飘散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眼神清亮的男孩子,语气不自觉地柔和,带着感动时止不住的颤意:“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我出来看了几次,你的灯一直亮着。”
酒店设施普通,门缝里都可以透出光去。
陈安梨眼里的光闪动着,半晌说不出话。
陆屿修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转身到门口的位置,蹲身下去准备打地铺。
“你安心睡吧,我一直在。”
陈安梨吸吸鼻子,从身后鼻音很重地提醒他:“门口我要放沙发那些挡着的。”
少年背脊一顿,转过身来,好看的脸上满是无措和无辜。
陈安梨瞬间笑开。
“你去床上睡吧。明天还拍戏呢,哪能让我们大明星睡地板。我来打地铺。”
陆屿修却倔强的摇头:“不行,你是女生。”
哎哟,还是个小绅士。
陈安梨刚想再说话,陆屿修已经动作利落地叠着铺了一床被子在地上,边角都认认真真抻平。
然后把枕头放上去拍拍平,不顾陈安梨的反对,乖乖地躺了上去,把另一床被子盖上。
陈安梨看得惊呆。
她看着她床边乖乖躺着的陆屿修,像是做了个窝赖在主人床边的小奶狗,心软得一塌糊涂,夹杂着感动和心疼,说不出的感觉。
把小沙发和椅子挪过去挡住门。
陈安梨走过来,蹲在少年身后。
顿了顿,她抬手戳了戳少年清瘦但硬挺的肩。
“屿修?”
少年没有转身,但是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很明显支着耳朵在听。
陈安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
“你喜欢演戏吗?接触别人,会让你觉得不可忍受,是不是?”
陆屿修没有回答,放在身前的手却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子。
“一开始是我太自私了,用利益诱惑你。”陈安梨看着少年的背影,愧疚无比,“你放心,你不喜欢,三个月一到,退出我也不会怪你。至于你的生活问题,我可以帮你找一些幕后的工作,反正你也成年了,成绩又很优秀,等上大学了,自己努力点,兼职加奖学金也完全够用的。”
那边顿了顿,终于有了动静。
陆屿修慢慢地坐起来,转过身,盘腿面对面看着陈安梨,眼中认真又急切:“是我自己愿意的。”
“这不是你勉强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我刚刚查了,洁癖是自己控制不住的一种强迫症。”陈安梨认真的盯着他,眼里的神色冷而坚定,“如果你继续呆在这个圈子,你不可能和工作人员或者其他演员毫无肢体接触。除非你改变。”
少年又低下头去,头顶漆黑的发对着她,乖顺而又带着一种孤独的委屈感。
“你自己,想红吗?”等了等,陈安梨换了个问题。
“想。”陆屿修点头,眼里没有丝毫犹豫。
陈安梨就笑了:“为什么?”
他却忽然红了耳根。
垂着头沉默了十几秒。
少年默默地躺了回去,背着她,抬手用毯子盖过脑袋,遮住他好看的脸颊和柔软的发。
陈安梨不懂这个问题又是触到这个少年哪根敏感的神经了。
正纳闷间,薄被里的人窸窸窣窣的翻了个身,然后,少年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探出来,像只试探的小狗狗,讨好又害羞地抓住了她抱着膝盖的手。
他动了动,整个身体还蜷缩着埋在被窝里。陆屿修的声音闷闷的自下传来,格外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和坚定。
“你。”
陈安梨没听清:“什么?”
他手下的力道收紧,终于下定决心。
“安梨姐,你放心,我会……改。”
第16章
陈安梨在闹铃声中睁眼。
她恍惚了一下,晨光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夜好眠。
挂掉闹铃,偏头,床下安静地侧躺着少年,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眉眼干净,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陈安梨陡然清醒。
想到昨晚的一切,心疼夹杂着自责,陈安梨蹑手蹑脚地起来,脚刚伸进拖鞋,少年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坐起来,抬手揉了揉,陆屿修满脸无害。
“安梨姐……”
哎哟妈,这个晨起的小奶音……
陈安梨瞬间想抬手捂住自己挡不住加速的心跳。
稳定了一下心神,陈安梨点头:“没睡好吧?”
陆屿修摇头,乖乖站起来,头发有一簇翘起,平添一点慵懒和无辜。
“今晚别过来了,回房间好好睡。”陈安梨提出。
陆屿修把被子叠整齐,头也没抬:“不行。”
她哽了一下,刚要讲道理,少年抬头,目光清明,带着说不出的坚定:“安梨姐,我会努力改掉洁癖的。但是,在酒店这段时间,得让我守着你。”
这小孩是在跟她谈条件吗?
陈安梨后知后觉地想。
可是这算是什么不平等条件……
陆屿修薄唇轻抿,颊侧的梨涡闪了闪。
好似带着一丝狡黠。
——
起来才发现,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酒店门口堵了一堆人。陈安梨和陆屿修并肩走了过去,剧组人员在给大家分发雨伞。
导演助理刚好也在,通知大家,因为天气原因,今天的拍摄改成男女主相遇的那几场镜。
陈安梨的心一瞬间有些悬起。
女主和男主初遇在大雨天的画室里。
女主怕鬼,黑暗中,死死拉住男主的手。
也就是这次,她成了唯一发现冉星迟有洁癖这件事的人。
发起病来,可怜而又可怕。
昨天的事一过,今天明显没人记得那个小插曲。
陈安梨在化妆间,轻轻蘸着遮瑕给陆屿修上妆。
想到等下的拍摄,对未知的突发情况感到愁眉不展。
她看着少年乖乖放在膝盖上的手。思考了一下,问:“你看了剧本了吧?”
陆屿修乖顺地点头。
“台词背的怎么样了?”陈安梨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
“背好了。”少年语气淡淡。
“这么快。”陈安梨惊叹于少年惊人的记忆力,学霸就是不一样啊,“你知道等下要拍的吧?第一场,女主顾如初慌乱中抓住了冉星迟的手。”
只是听她形容,少年落在膝盖上的手就瞬间收紧,抓皱了校服裤子。
陈安梨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今早还和那个女孩子聊了聊,叫江自若,你还记得吧?很干净的长相。人也很可爱。”
知道这样说没用,陈安梨还是尽量开导他。
她化完,捏着刷子往后撤了撤,满意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陆屿修,他依旧好看的不像是人间拥有的少年。
忽然就想起自己昨晚总结的一件事。
“对了,我昨晚想了一下。我记得去公司打合同那次,你主动接触了贺俞。”陈安梨有些兴奋,抬手比划着给他形容,“他要碰我,你把他的手挡开,还甩了他一下,记得吗?”
她的手还停留在肩膀的位置,看着陆屿修很认真地问:“那一次怎么也没有事?”
陆屿修的手停在膝盖,收紧,再收紧。
深吸一口气,他头也不敢抬,小声的说:“后来,我也洗了很久手。”
抬手挡的时候是完全出于本能的,像是维护自己的领地。
触到的那一刻,恶心和排斥瞬间袭来,他竭力忍住了,直至护住她。
……好吧。
当她没说,她还以为某些特定条件下可以消除他的抵触。
不过某种层面上,陈安梨有些庆幸,她才不想和贺俞身上的某些因素是相似的好吗!
“嗯……”陈安梨歪头思忖了一下,忽然摆正了目光,像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要不,你就把她当成我啊,你不排斥我对不对?”
少年目光沉了一下,垂着眸,眼神冷而认真:“她不是。”
这个小孩,怎么没有一点想象力!
陈安梨彻底放弃。
——
准备就绪,开机。
导演喊了开始。
这边,江自若饰演的女主顾如初浑身淋得湿透,抱着手臂颤抖着冲进画室,身后留下一串水渍。
闪电骤起,照亮拉着窗帘昏暗的画室。
她怕鬼怕的要死,脑子里各种幻想快要冲破脑际的时候,看到了安静站在窗前的少年。
少年也注意到了这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
陌生人的侵入让他不适。
他起身要逃。
擦身而过的瞬间,闪电骤起,轰隆隆的雷声随之响起。
女孩尖叫一声,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求求你……我怕鬼……楼里没别人了……”
肮脏,恶心,自我厌弃……所有坏情绪瞬间袭来。
冉星迟额头冒出冷汗,疯了一样甩开女孩的手,大步跨到画室水池那里,在外面大雨骤降声里,疯狂搓洗着手。
顾如初不知道这个男生怎么了,看着他骇人的神色和汗水,小心翼翼走过去拉他衣角:“对不起,你没事吧……”
冉星迟在她触碰的瞬间恐惧地躲开,整个人缩在水池旁的角落里。
止不住的抖。
他的眼神涣散,失去了焦距。
水流声和雨声雷声搅浑在一起,像是恐怖片里的哀鸣。
“cut!”
那边导演终于喊停。
陈安梨松了一口气,却听他又说:“再来一条。”
相同的场景。
雨声,一路蜿蜒的脚印和水渍。
乍一看,竟然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画室里,闪电骤起,窗帘边脸色白的异常的男孩子。
他又被抓住了手。
躲开。
洗手。
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颤抖。
连着拍了三条。
导演终于喊了过。
剧务通知大家休息一下,补妆换衣服。
陈安梨回到化妆室的时候,陆屿修正整个人缩在椅子里。
他的手臂抱着膝盖,头低垂着,发梢湿淋淋的,保持着一种孤独而凛冽的自我保护的姿势。
“屿修?”
陈安梨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把手中红罐的旺仔小牛奶放在他面前的化妆台上。
抬手触了触少年的后背,湿淋淋的,全是汗,将衬衣浸湿。
她还没说后面的话,少年的目光忽然移向她。
他的半张脸从臂弯里小心翼翼地探出来,额头满是汗,唇色是真的苍白。看向陈安梨,声带发紧:“安梨姐,我刚刚没有躲……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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