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貌美,心地也善良,但是她也极端,爱郑韦钧这种伪君子爱得连最基本的原则都不要了。
两人私奔到新的地方后,郑韦钧重操旧业,这边见他是生人,也不放心把孩子送他这学,况且当地一般都有教书先生了,一时间他和柳暮生活困难。
而柳暮就是个好看的花瓶,会的东西都不实用。她的眼里只有郑韦钧,哪怕同他私奔后,家里条件艰苦,她也毫无怨言。
郑韦钧一开始还能忍受生活困苦,靠着所谓的爱情支撑着。但是时间久了,他就愈发不满,人也愈发得变质。
郑乐就成了他最好的出气筒,一有不快首先拿儿子出气。而柳暮心心念念只有郑韦钧,面对他这般对儿子也毫不多言。
郑韦钧除了教书,其余也不会,整日闲来无事,赌博喝花酒之类的恶习也渐渐会了,家里由此更是穷得揭不开锅。来追郑韦钧赌博债的逼到家里,见柳暮姿色不错,便想把她卖到了青楼来抵债。
郑韦钧跪着求那些人放过他的妻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不凄惨。那些人自然不同意,见他阻拦,就下手揍人了。
柳暮很不忍心,劝郑韦钧别拦了,她自愿过去。她心里想着去那边或许还能存下钱来补贴家用。
有人带走柳暮后,郑韦钧对那群来追债的点头哈腰:“谢谢诸位配合,我那娘子的卖身钱,你们看——”
“放心放心,你家小娘子姿色实属上乘,肯定能卖上不少钱,除去赌债和利息,其余不会少你的。”
郑乐躲在门后听得咬牙切齿,世间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柳暮到了青楼后,因着姿色好,又有学识,给人一种脱俗之感,很快就成了那里的花魁。
素儿是那时候被卖进青楼的,她年纪小,老鸨却逼着她接客。柳暮不忍心,就去求老鸨,素儿给楼里带来的亏损由她补着,她愿意养着素儿,教素儿琴棋书画。
老鸨同意了,她心想,没准素儿被这番培养后,能成为下一代花魁,这样能获得的利益应该更大。
素儿因而视柳暮如亲生母亲一般,更是随了柳暮的姓。
柳暮一开始更多的是卖艺,她琴棋书画样样不在话下,找她的客人也不少。只是老鸨很不满意卖艺赚来的这点钱财,要求她多多卖身。
柳暮也同意了,因为她得承担柳素儿的生活费用,还得把赚来的钱送去给郑韦钧。
郑乐甚至还听到过郑韦钧道:“早就该把这女人卖了,什么都不会,也就皮囊还有用了。”
面对这样的父亲,郑乐真是觉得恶心透顶了,但是对于他的母亲,他还是会觉得痛心的。
他也是告诉过柳暮,郑韦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串通别人卖了她。
柳暮最初怀疑过,但是郑韦钧很擅长狡辩,又会使苦肉计。一来二去柳暮还是选择相信郑韦钧,甘愿去奉献自己。
事情进一步恶化是在柳暮接连接客身子渐渐受不住的时候,她所在的青楼就将她转手卖给了低级的窑子。在那边,找女人所需要的钱就很便宜。所以简直就像男人茅厕的地方,多的时候一天甚至会接十来个。
郑乐见到柳暮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人样了,发色枯黄,面无血色,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尽带才华,她再也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待人温柔,巧笑倩兮的才女。
郑乐去找郑韦钧,想着求他去找大夫给柳暮瞧瞧,没想到郑韦钧关心地却是她还能活多久,还能赚多少钱,也开始谋划柳暮死后要怎么生活。他已经过惯柳暮卖身补贴家用的生活,再也不想回到之前的苦日子了。
郑乐无奈,他瞒着郑韦钧多做了几份小工,这才赚到了请大夫的钱。大夫看过后,道:“活不了多久了,让她最后过得开心点,别再做那事了。”
从那时开始,郑乐就常来那条尽是窑子的街里陪着他娘。柳素儿也经常来看望柳暮,她也是在那会认识郑乐的。
柳素儿已经长开了,娉婷而立,也召来了不少男子的青睐,往往是走在窑子聚集的街上都可能遭人轻薄。
她出生卑微,又是这条街的女人,自然是不能反抗。郑乐要是见到,就会出手打架,打得满身是伤,那眼神就像饿狼一般,凶狠得很。
柳素儿因此很感激郑乐。
柳暮没过上几天悠闲的日子,郑韦钧就来找她了。因为他赌博又输了不少,追债的人再次上门,扬言要是拿不出钱便砍了他的手抵债。所以他只能想着来求柳暮。
柳暮早就把所有的钱都拿来送给郑韦钧了,现在一时间也拿不出来。所以,她便决定继续接客,因为她现在早就没了之前的倾城之姿,为了能招揽更多的客人,她卖身的价格便宜得令人发指。
郑乐前去阻止,柳暮还不肯罢手。明明已经这么痛苦了,还为了那种伪君子甘愿践踏自己。
郑乐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的时候,外头的桃花开得正好,粉嫩相连,风吹而落。
柳暮倚在窗边,纵使满腹才华也无力赏花作诗。
郑乐就这么走到她的身边,柳暮冲他温和地笑笑,向他招招手,道:“阿乐,娘这儿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娘给你煮了水煮蛋,你吃一些吧。”
郑乐缓步走到她身边,拿起盘中的水煮蛋,慢慢地将壳剥开,里头白嫩嫩的,咬下一口就能吃到里头的蛋黄,没熟,还有些蛋腥味,轻轻一捏,流黄就缓缓地流出来了。
还没吃多久,柳暮又道:“娘知道自己对你不好,一直没有好好关心过你,这是娘的错。不过你也别怪你爹,他也有他的苦衷。”
郑乐听后将咬了一口的水煮蛋扔回盘中,道:“真难吃。”
他转身欲走,外头就传来声音:“柳暮,又有客人点你了。你今天接了不少,先去梳洗一番。”
柳暮勉强笑了笑,应道:“知道了。”
郑乐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冷厉地看向了柳暮:“你不许去。”
柳暮摇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倔强:“我必须得去,你爹还等着钱呢。”
说着,她站起身来,但是却突然倒地,染得青衫尽血。
郑乐扶起他娘的时候,发现她的下身完全烂了,有几块地方甚至能看到里头的肠子,简直触目惊心。
“你……疼吗?”郑乐颤声问。
“自然是疼得很。”柳暮面色虚弱地道,“有时候疼得我真的觉得还不如死了好。”
“我应该早点来带你逃走的。”郑乐面上尽是悲伤。哪怕柳暮再不好,她也是他的娘。
“阿乐,你知道的,要逃娘早就逃了。”柳暮摸着郑乐的脸颊道,“娘是自愿留在这儿的,娘得为你爹赚些钱。娘难受的时候,只要想到你爹说过的,他一定会努力赚钱赎娘出来,娘就觉得这些苦都能受得住。”
“可是你……”
“我知道,大夫的话我听到了,我活不久了,只是现在我还不能死。”柳暮喘了口气,轻轻推开郑乐,想凭着自己的努力站起来。
郑乐眼睛发红,狠狠瞪着柳暮道:“你就甘愿为那个伪君子做到这种地步?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吗?作为你的儿子我都觉得恶心。”
柳暮听后也没有多大反应,她完全被身上疼痛分去了神,她半跪在地上,依旧没办法站起身来,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撑不过下一刻,可她,不想死。
郑乐直直地看着他娘这副痛苦的模样,目光渐渐发冷:“娘,我送你一程吧。”
柳暮听出了郑乐话语中的意思,她缩着脖子连连后退,身子甚至撞到了桌脚:“阿乐,娘不想死,你别杀娘。”
郑乐听后眸子毫无起色,他将手缓缓地扣上了他娘的脖子。
倘若有下辈子,请你寻个良人,生个好儿吧。
☆、馄饨和亲友
“乐乐, 这不怪你, 都是你爹的错。”听完郑乐的讲述后, 杜茵茵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你爹太不是人了, 被火烧死也是罪有应得。”
莫不苟沉着眸子不说话, 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能去把郑韦钧从野地里挖出来碎尸万段。而柳暮破坏了他的家庭,让他对她生出同情是不可能的。
柳素儿听后, 也陷入了沉默, 她没想到之后还有如此隐情。
当年她恰好看到郑乐杀母的场景, 第一反应就是报官。可是窑子里的人想报官谈何容易, 就算真能报官,官府的人也未必把一个青楼女子的命看在眼里。老鸨也不喜欢窑子里闹出什么谋杀事件, 影响她做生意, 肯定会买通官府中人草草了事。
后来,负责柳暮的老鸨只当她是病死了, 也没再仔细追究。柳素儿知道,就算她去告诉那老鸨柳暮真实死因,老鸨也不会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在这里的人的命是没办法和寻常人一样的。
柳暮的尸首最后被郑乐带回去, 好生安葬了。
柳素儿和柳暮情同母女, 因而面对柳暮如此死去,柳素儿心心念念就是为她报仇。
她拼死逃出那条街,发现郑乐和他爹都已经不住在这儿了。她想起柳暮曾经说过的家乡, 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找去。
柳暮的家乡的确如画般好看,烟雨诗画,山水人家。一向得于柳暮保护的柳素儿心性还是有些单纯,很容易就信了陌生人,结果不幸地被卖回了青楼。
在青楼打磨一段时日后,她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天真。午夜梦回,她甚至还能看到柳暮的哀求,郑乐的狠心。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郑乐了,没想到老天还是给了她机会。
只是,也让她知道了这些背后的事情。
“哥,你要送我去见官吗?”郑乐嘴角噙着几丝悲伤的笑意,眸子盯着莫不苟。
莫不苟沉默少顷,看向了自己的几位好友。
杜茵茵两手一摊,回看莫不苟道:“乐乐做的没错,我举双手力挺他。你敢送他去见官,我们就绝交!”
陶九金低声叹了一口气,看着郑乐的眼神有几分心疼:“狗子,你不用担心。”
这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她站在郑乐这一方,她会护着郑乐,肯定不会去告官。
陶什淡淡地扫了郑乐一眼,道:“他是我徒弟,我一向护短。”
莫不苟轻轻吐了一口气道:“郑乐,以后有事别再憋心里不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只需记得,莫家一直会是你的家。”
郑乐眸子中闪过几丝泪花,差点就大哭起来,他哽咽着声音应道:“谢谢,谢谢。”
“对我就不用道谢了,家人之间说谢谢,太腻味了。”莫不苟咂摸咂摸嘴,语气中有几许别扭道。今天算是他对郑乐说的最多的一番真心话了。
“嗯。”郑乐点点头,听到家人两个字,他眼泪又刷得流下来。
莫不苟替他擦擦眼泪,轻轻叹气,他现在也懒得说这弟弟是个小哭包了。
“素儿姑娘,你若是还想对我弟动手,我就算拼死也会拦着。”莫不苟替郑乐擦泪后,转身对柳素儿道。
他也不怕柳素儿去报官,要是她报官有用,她恐怕早去了。
柳素儿轻轻地笑了,低下身去捡那支上头的玉已经粉碎的簪子,道:“这是柳暮姑姑送我的,她说这是给她儿媳妇留的。”
柳素儿抬眼看向郑乐,见他对自己依旧是一脸冷淡,她又笑了:“不过现在都不必了,簪子上的玉碎了。阿乐,你杀柳暮姑姑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她并不想死,所以就算是你也没有资格擅自取她的性命。”
莫不苟越听越不得劲,他挡在郑乐身前,维护之意很明显。
于此同时,陶九金道:“素儿姑娘,我问你,倘若是你面对这些,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柳素儿摇摇头,“柳暮姑姑待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她待你好,你就忍心看她受苦,看她受奸人蒙蔽,看她最后死都不安生,甚至可能死在别人塌上,被一卷席子包上草草抛尸荒野?”陶九金提气连问,“你真觉得阿乐的娘希望你为她报仇,杀她亲儿?”
柳素儿听得眼泪直流,只一味摇头。
“九金姐姐说的对,没准乐乐的娘到了下头知道真相后,还会感激他呢。”杜茵茵说着,指着柳素儿手中没了碧玉镶嵌的簪子又道:“而且我觉得乐乐的母亲一定不希望你去杀她儿子。你看,她都愿意送你这个簪子,就说明她还是关心乐乐,甚至为他寻了个如此貌美有学识的儿媳妇。”
柳素儿听后,盯着手中的簪子沉默良久,最终将簪子递给郑乐:“这簪子还你。”
这簪子终归不是她这个已经彻底沦落风尘的女子戴得了的,更不是她这个想杀郑乐的人配得上的。
柳素儿轻声叹了口气,抬眸有几分羡慕地瞧向郑乐道:“你有一位很好的哥哥,也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有这么多人护着你,你很幸福。”
郑乐接过簪子收入袖中,眸中透着点点亮光,嘴角轻轻上扬。
他有罪,所以他之前也准备好去死了。现在面对如此多关心自己的人,他却不想轻生了。
告别了花魁后,杜茵茵就去向安玥道别,宽慰她几句后,再次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跟着爹爹学好医术,赚钱赎人,第一步就先赎安玥出来。
安玥唇角浮现一丝浅笑,眼中是说不出的感激。倘若她能从这活地狱出来,那真是太……好了。
最后一步自然是找牛少壮一起离开。今晚听到的,遇到的,几人也没心思在这赏歌阅舞。
见到牛少壮后,他正呆坐在美人中间,有些不自在地听前头美人抚琴,其实他完全听不懂。
杜茵茵静悄悄地坐到了他身旁,霍然一拍桌子喝道:“兄弟,能耐了啊,享受吗?”
牛少壮被吓得一惊,依旧赖在好看的小姐姐怀中不可自拔的小灰灰也被惊得灰毛竖起。
牛少壮连忙指指小灰兔,意思是它不肯走,自己也不舍得对它动粗,没办法。
杜茵茵转头看向小灰灰,一只手就抓了它的两只兔耳,轻松提起,微笑脸:“你是喜欢待在我的怀里,还是她们的怀里?选择后者的话,我就决定今晚的夜宵是清蒸灰兔,本小姐比较懒,就不剥皮了,给你留个全尸。”
小灰灰自然是立马感受到杜茵茵微笑背后的淡淡杀气,瑟瑟地抖了抖,含情脉脉地投向了杜茵茵的怀里。至少杜茵茵也是个极好看的姑娘,而且身上的脂粉味淡,凑着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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