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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然，你很想打赢他吧，即便没有这场战争，你们在另外的战场，也是敌人。”陈崇难得静下心来想说几句话。他是真心的感谢她，想多些了解，拉近关系。
“我有的选吗？”
“额……”
自打山洪如约而至，齐悦然心里的沉重始终无法摆脱。再多的理由，也改不了她双手沾满血腥的事实。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该跟谁说。
“陈崇，你高兴吗，死了那么多人？”
“当然，那些都是敌人，死的自然越多越好。”陈崇没露出质疑，她的师承，他隐约知道一些。所以她是真的不痛快，并非矫情。
“都是敌人……”她念着这句话，是敌人，就可以痛下杀手，为什么是敌人？政见不合。不和的其实只有上面的那些人，跟他们无关。
“如果你心里不好受，下面的战役可以由我来指挥，你歇一歇。”
齐悦然看向他：“你找死？”
什么东西，都没有活着更重要。
钱康身高体壮，块头有霍连杰一个半大，他的坐骑也格外肥壮，一人一马走到哪里都特别醒目。他志得意满的昂首向前，只是眼角余光不时瞟向一侧的一人一马，这样的小动作多少破坏了一些他的威武形象。
霍连杰扭头微笑：“钱将军，有事？”
“没有，没有，”钱康连忙摇头，又点头道：“我见霍世子低头沉思，以为有什么想法？”
“一时还没有，不过钱将军智勇双全，不需我等多嘴便能把西宋人打的落花流水！”
“那是，那是，呵呵……”钱康笑着，笑到后面已经没了底气。
纸上谈兵和身临其境，毕竟区别很大啊！
大将军帐中沙盘，一目了然，清楚明白，此时深入山林才知道绝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这可跟攻城不一样啊！这特么一眼看过去，除了树就是草，树上是鸟，草里有蛇，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这仗怎么打，跟谁打？
西宋人确实多年不曾兴兵打仗，相对应的，他们也没有啊！
蔡鑫不容易啊！
稳妥起见，钱康布出更多探子，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他已经不想剿灭藏匿山中的西宋军了，只要安然到达固安城外，配合大将军前后夹击就够了！
一名探子从林中钻出来，头上还带着树枝编的帽子，跑到钱康马前抱拳道：“禀将军，属下方才登上山顶，爬上树梢观望，远处隐隐有烟雾升腾，似是军队点火造饭！”
“在哪里，在哪里？”钱康兴奋问道，能找到就好。
霍连杰面露嘲讽笑意，插嘴道：“那炊烟有多远，怕不是隔着几座山头？”
探子老实回答：“翻山过去的话，大概要大半日路程，而且并不在去固安的方向上。”
第一百零九章 对手（四）
钱康想了想，没有多失望，人在远处，说明近处安全啊。
霍连杰扯起缰绳：“走吧，看来他们准备动手了。”
钱康心里剧烈一跳：“霍世子，此话怎讲？”
“西宋人故意暴露那个方向，就是用来迷惑我们的，让我们以为他们躲得远远的。”
“然后打我们个措手不及！霍世子确实有见识！”钱康就差竖起大拇指。
“齐将军，火点起来了！”几名军士风尘仆仆的，站在面前不远处。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齐悦然道。
“是，将军！”
齐悦然悠然拿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陈崇走进一点，有点激动：“你又有什么动作了吗？”
“没有啊。”齐悦然头也不抬。
“可是你叫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点火……”
“我逗他们玩不行吗？”齐悦然面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如果那领兵的燕军比较简单，就会觉得我门有军队驻扎在那里，要围剿的话就要翻山越岭跑过去。如果燕将心思多一些，如你这般，会发觉我们是故布疑阵，他们会想到这是故意暴露方位，让他们产生我军距离很远的错觉，之后我军会趁他们防守松懈偷袭，此时就要全神贯注备战了，哈哈哈……”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也没有？”
“对，我不打算出兵。”
“就让他们这么走过去吗？”陈崇可不答应。
齐悦然耐心解释道：“这一次，他们戒备的明显严密多了，我们的探子根本没办法接近。所以此次领兵之人要么是谨慎，要么是胆小。我一时还没想好办法，先逗一逗，不然我不高兴。”
陈崇看着她，找不到破绽就逗人玩，将军您多大岁数了？
上次大捷，陈玄除了嘉奖，也送来了一部分赏银。陈崇优先分给了出过力的山民靑壮兑现诺言。山民见西宋军言而有信，大半倒不走了，愿意继续为他们做事。
齐悦然摇晃着脑袋站起来，自言自语道：“霍连杰定然会找事儿的，军中又没人打的过他，难办啊，难办……”
陈崇不满：“你怎知没人打得过他，我也是自幼习武的！”
“你？”齐悦然上下打量。陈崇挺胸抬头，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齐悦然走近，一个扫堂腿过去。事出突然，陈崇没防备，匆忙躲闪，熟料她还有后招，手里树枝当胸扫过。树枝很细，打上也不怎么疼，可是丢人啊。陈崇气恼道：“我只是不曾防备与你，真打起来你不一定是我对手！”
“我偷袭他，从没得手过。”说完神色黯然，转身走进树丛。
真是叫人无奈的现实啊，仇人就那么明晃晃的在那里，打不过……
洪达等人隐藏在树丛中，弓箭手全神戒备，瞄准不远处前后距离超过五十步的燕军探子。
身边副将道：“真的要干吗，齐，陈将军还没有下令啊？”
洪达冷哼一声：“给他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没有她的指挥，我们就拿不下燕军吗！老子打仗的时候，他们还在奶娘怀里吃奶呢！”
副将想劝也不敢，那一顿军棍下来之后，将军肚里就憋了一口气！
“嗖嗖”几声，两名探子同时倒地。西宋军的弓箭手也算了得，一箭致命，喊叫声都没有一丁点。洪达得意：“兄弟们，上一场咱们追着他们尾巴，一路收割了不少人头。这次咱们接着！我就不信，人头摆在面前，这么明晃晃的军功，他敢不给咱们记着！”
西宋军悄然潜行，越过林间纵横交错的枝叶，能见到行进中的燕军队伍。队伍最末尾一个小队，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时机已到，洪达把刀高高举起直指头顶天空：“兄弟们，冲下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三千多人慢慢靠近，双方距离已在射程之内，弓箭手拉弓如满月，对准大路上行进的敌军。
“射箭！”副将用力挥出手。箭矢飞出，同时三千多西宋军士冲向大路，似要将走在队尾不足五百人的一支队伍包围吞噬！
突然的袭击让燕军慌乱了片刻，也只是片刻。第一轮箭雨下的幸存者都拿起了武器，抵挡冲过来的西宋军。有那么几十人尤其英勇，西宋军士遇上不用三五招必败！
洪达的副将也冲锋在前，砍翻几名燕国军士后，他遇上一位劲敌。此人使一把长剑，剑身以及他自己身上满是溅上去的血液，看向副将阴冷一笑，长剑横扫过来。副将双手握刀竟招架不住，连连后退数步。副将大惊，这等本事绝不该是普通军士能有的，难道是对方早有察觉，有意安排下的高手？
一两个高手不可怕，若是不小心落入敌军陷阱，那可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来不及多思考，对方已冲上来，挥舞的长剑带起阵阵腥风，让对手心惊肉跳。他再一次确定，燕军绝对早有准备！因为他看到自己身边军士倒下的大都是自己人！
“将军快走，有埋伏！”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长剑便将他穿透。
洪达看出些不对，可是冲下去的几乎是他人手的一半，若置之不理，他们怕是就全交待在这里了。他不仅在其他将军面前抬不起头来，在这个时候再想补足这些人手也很难！
所以即便有危险，他不能退缩！
“兄弟们冲，把咱们的人救出来！”洪达说话间已经冲向燕军。
此时，已经走过去的燕军正在返回，要将这些偷袭的西宋军留在这里。
洪达有点后悔了，或许应该等那个小娘们的消息。此时他全数人马都困在这里，连找谁求援都不知道……
齐悦然等人的扎营地点其实距离那条山中大路不远，只不过林中树多，被遮蔽了而已。此时一名探子飞快跑进营中，喘着粗气回报道：“齐将军，洪将军跟燕军打起来了，怕是不好脱身了！”
“什么！”出声的是陈崇，他惊讶的看向齐悦然，“你什么时候给他下令了？”
因为有过他不知道的指令，所以这一次，他也以为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齐悦然有些气恼，冷冷道：“我没有！”
第一百一十章 对手（五）
无令擅动，军中大忌！
可此时陈崇想不到那么多了，付洪手底下可是近三千人马，若果真让燕军包了饺子，那就完了啊！
“我们，去救吧？”询问的语气，却带着些肯定的请求。
齐悦然站起来，冷冷的看着神情仓惶的探子和一脸紧张的陈崇：“不救。”
“不救的话，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不去，死三千；去了，就不止这个数了！”齐悦然的声音生硬，冷冰冰的，同她的神情一样。
陈崇看了一眼探子，还有周围军士，他们都放下手里的事，随时准备听令。都是西宋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陷入重围不管啊！齐悦然的话，让在场诸人听的有点不舒服。更多的目光指向陈崇……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先前当众顶撞我，我跟他记仇对不对？”齐悦然似乎是解释，“先不说他不服从军令这点，燕军防守多严密，你们几个看不出来吗？”她冲着几名探子，看的他们低下了头。
“明知道对手防守严密，偏不知死活撞上去，找死就不要连累别人！我们兵力有限，救是救不了了，最多只能给他们报仇了！”
报仇？人都死了，还稀罕吗！
不少西宋军士脸色愤愤然，甚至开始寻思着，不一样到底是不一样啊！
陈崇左右看看，感觉不妙，忙放缓情绪道：“齐将军，你足智多谋，想一个法子啊。先救了军士们，再治洪达的罪不迟！”
齐悦然摇摇头：“刚刚我已经说过了，一时还没想出破敌之法，现在形势更加被动，我不知道怎么破解。”
“怎么不能破解？洪将军他们在燕军后段，我们袭击前段领军之人的位置，他们必然要赶去救援，后面的危机不就解了吗！”陈崇情急之下，想到了兵书中的“围魏救赵”。
齐悦然冷笑：“先不说我们能不能一举找准敌将位置，便是找到了又如何。我们全部兵力比他们还略有不足。你觉得一对一我们有多少胜算？”
“没有胜算，就不动手了吗？你跟霍连杰一对一的时候有多少胜算！”这话出口，陈崇有点后悔，不过没有退缩，倔强的看着她。
“我输了，死的是我一个人，现在让你们出兵，就是送你们去死！”
“我们守卫的是我西宋领土，如果任由敌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屠戮我们的袍泽，我们身着军服手拿兵器有什么意义！”
“死也不惧？”
“死也不惧！”陈崇大声回答。
“你们呢？”齐悦然看向慢慢走近的众多军士。
“死也不惧！”
齐悦然点了下头：“好，你们都是好汉，那就去吧，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们是赢了那么一次，不过若论真刀实枪，你们啊，还欠了点火候。自己掂量着啊！”
“齐将军，你不说鼓舞士气就算了，何必还说这些丧气话！”陈崇脖子上的青筋鼓出来，这个女人真……不可理喻，愿本以为还不错，怎么就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齐悦然无所谓的一耸肩：“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不过觉得我是陈国人，没把你们当自己人罢了。虽然陈大将军说过要你们全听我的，不过看你们这个意思，我没办法说什么，要打就打，你们死干净了，不要怪我！”
“你！”
“给我留两千人，其他的人随你调动。”齐悦然扔给他一物。陈崇接在手中，是调兵的令牌。“总不能都让你带着去死吧。”
陈崇心里确实没底，不过她这撂挑子的架势着实气到他了。“好，不靠你，我们西宋人照样保家卫国！”他转身高举令牌喊道：“将士们，跟我走，我们去救我们的兄弟！”
众多军士没出声，拿起兵器默默跟着陈崇走了。刚刚说的都很大声，他们也不聋。军中男儿，谁还没几分血性！
齐悦然身边，只剩下固安带来的一些人，还有李延离开前给她的。职位最高的也不过一名校尉。
校尉眼看人都走了，凑近一些问道：“齐将军，我们怎么办？”
“等着吧，好在探子们还是会过来的。”齐悦然脸上的冷淡不见了，有一些疲惫。“见机行事。若不是那些军士无辜，就让洪达那个蠢材去死好了！”
校尉一喜：“将军还有安排？”
“没有，今天又没有雨，也不会天降神兵帮我们打退敌军。只能靠自己了，唉，要多死多少人啊……”
付洪等人身陷重围，眼看燕军不见减少反而将他们重重包围，他也不是个怂包，想着杀一个赚一个，反而越发勇猛。砍倒一名燕军就大喊一声，给自己提气，也给自己的军士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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