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然已经命人屏退一切闲杂人等,慢悠悠走近王茫,说道:“大人意欲何为?”
王茫看她一步步走进,竟生出些恐惧,忍不住后退道:“不知齐大人何意?”
“王大人身居高位,想必也是心思通透之人。多余的话不需我来说,如今司马氏伏诛,朝政不稳,燕人旁观,万事以稳为上。有些事情,不是不报。”看着王茫,眼中光芒冷冽,“大人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了。”王茫急忙点头,不是摄于她的威胁,而是看到她拿给他看的一份空白圣旨。
空白圣旨,什么意思?
就是做什么都可以算作皇上的意思。
王茫不信皇上会昏庸到刚除掉一个内患马上又全力倚重一个外臣,但以他的才智多少能分析出一些事情,这场政变有许多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东西,去做那些事的是这个外人。而那些不忠之臣,只是暂时不处置他们而已。
这也可以,就是等等呗,反正这么多年也熬过来了。
王茫又暗暗联系一干人等,安抚他们的情绪,等待大势平定之后再报仇不晚。
一连三天,朝堂之上都只是在给司马一族论罪。直到五日后终议定,司马一族问斩在闹市,家产充公,女眷流放。司马折还在燕国使馆藏匿,但燕国不交人,西宋方一时也没有强行闯入。而是待局势稳定之后解除了对使馆的围困,重新开始对话议和。司马折成为了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使馆解围之后,霍连杰带着自己的亲兵离开使馆住进了客栈,这个有些耐人寻味。
作为证人,录完口供之后,杀手猴三的使命便已经结束,齐悦然身边多了一个身形瘦小,活蹦乱跳的亲兵。
“大人,大人,霍连杰跟他们闹翻了搬出来了,要不要我帮你做了他?”猴三儿兴奋的说着,初来乍到,没点拿得出手的业绩,怎么站稳脚跟!
齐悦然看过去,目光略有些嫌弃。“你很闲?”
猴三儿:“这不是想大人所想吗?”
“你去各个酒楼转转,看还有谁想联名上书参奏哪个司马余党的,回来告诉我。去他们府里查看也可以,被发现了不能出卖我,去吧。”
“不是,大人,这津州城这么多酒楼府邸,我哪知道他们会在哪里聚会啊?”猴三儿有点后悔了,闲则生事,说的是他吗?
“自己想办法,这还用我教吗!”
“他们参就参呗,反正司马疾已经倒台了,剩下的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齐悦然瞪他一眼:“司马疾一案这么顺利,是因为我和几位大人出面,以我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软硬兼施,才换的他们没有出面营救司马疾。若是此时有一个司马党被问罪,其他的人就会人人自危,奋起反抗,津州就会大乱!”
猴三儿:“原来如此,我以为那些买凶杀人的证据已经足够牵制他们了。”
“那些确实很重要,但若拼着鱼死网破,拥立司马疾改朝换代,他们都是新朝的功臣,那些小错谁还在乎!我们已经保证了不追究他们的过往,一动不如一静,这才勉强安抚下他们。”
“这样啊,那我就出去看了啊。”猴三儿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这件事比较隐秘,适合他做,他也有这个能力不被人发现。
耳边清净了,齐悦然忍不住琢磨猴三儿刚刚说过的话,霍连杰跟他们闹掰了,为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手足,衣服
司马疾的头颅悬在宫墙外示众,这是靳云佩特意要求的。
暖香殿里,众宫女有条不紊的布置下一桌宴席,中午皇上会过来与长公主用餐,商议一些国事。这件事不可马虎,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长公主的身份,已经随着皇上真正掌权而水涨船高。
“皇姐!”隔着还几步远,靳云麓便叫着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台阶。靳云佩笑盈盈的一福:“皇上这几日定然辛苦了,皇姐特意命人多做了药膳,给皇上调理龙体。”
“确实疲惫了些,但朕心里高兴,不觉辛苦!”
两人落座,因平日里关系融洽,并没有十分讲究,就是靳云佩殿中圆桌,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靳云佩举起酒杯撒在地上:“终于可以告慰母后在天之灵了。”
靳云麓道:“皇姐放心,以后有朕守着你,我们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皇上长大了,以后皇姐就靠你保护了!”靳云佩再倒一杯,两人同饮。
短暂的静默之后,靳云麓挥手示意宫女们都退下。
“皇上有话要说?”靳云佩微笑问道。
“皇姐,我们如此顺利诛除奸贼,有一人居功至伟,如何封赏,朕有些拿不准,想请皇姐拿个主意。”
“悦然?”靳云佩含笑为靳云麓夹菜,“如何封赏都不为过,皇上自己拿主意就好。”
靳云麓:“她最想要的怕是霍连杰的人头,可恨此时朕不能动他!所以朕想除了这件事,在旁的事情上补偿。皇姐也是姑娘,应该知道姑娘最看重些什么。”
靳云佩苦笑:“这可真问住皇姐了,我们都不是寻常人家女儿,哪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这个身份需要的东西。”
靳云麓神色一变,声音略有些凝重:“陈国人的提议,朕不想委屈皇姐,正打算推了。皇姐是朕唯一的亲人,朕必要皇姐事事顺心,再不有一丝勉强!”
“皇上,那件事,”靳云佩苦笑,“皇姐之所以迟疑,不是山高水远故土难离,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悦然提及。我们都知道,这是对西宋最有利的选择。”
“朕不需要皇姐再有任何妥协!”靳云麓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
“不是妥协,是我身为长公主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我们都不只属于自己。”靳云佩看着他的眼神中些犹豫但随即更多涌现的是坚定。“再说皇姐年纪也大了,说句狂妄的话,有你这身为皇帝的弟弟,我要嫁的人自然要有配得上的身份,陈国新帝正合适。”
靳云麓笑着摇头:“朕才不信皇姐是只看重地位的人。”
“陈国来使拿了陈帝的画像。”靳云佩补充,戏谑的笑着;“至少比司马家的两兄弟强多了。”
“既然皇姐已有决断,那就定下来吧。这样的话,齐小姐就必须要留下了。”
“皇上,若是允悦然与我同嫁,可以吗?”靳云佩犹犹豫豫。
“当然不可!”靳云麓一口拒绝。
“悦然的为人,我们也有些了解,十分仗义,且陈宫之中,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皇姐糊涂了,若是旁人便罢了,他二人青梅竹马自幼在一起,她去了,还有你的位置吗!”靳云麓气的差点站起来,聪明的皇姐大仇一报,什么事都放下了,简直有些傻了。
“这个,我也考虑过……”靳云佩脸色泛红,共侍一夫对宫中女子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个绝对不行,其他的怎么补偿都好。”
“这样吧,我再询问悦然一番,若她对陈帝还有心思,我便推了陈使。若不然,我同意和亲,皇上好生补偿悦然。这样如何?”
靳云麓冷笑:“皇姐竟委屈到要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了?”
“你说的什么话,不是那样的!悦然对我们有恩,我不能负她!”
“好,这件事,皇姐不好意思直接问。朕来问,皇姐若担心朕说话不中听,大不了躲在屏风后听一听,可否?”
靳云佩点头:“可以。”
猴三儿出去逛了一天,天彻底黑下来才回到宜兴坊。齐悦然点着蜡烛看书,他看到灯光便敲门进去。
齐悦然瞥了他一眼:“下次不要这么晚进我房间,不要紧的话明早再说。”
“要紧的话。”猴三儿自己拉出小圆凳坐在,“西宋人没什么动静,大概已经被知情人敲打过了,虽然免不了背后骂几句,勾连上书这样的事没有人提。倒叫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有话就说,不要卖关子。”
“我看到一位公公去青楼,哈哈哈……”猴三儿说完爆笑着拍桌子。
齐悦然放下说,看他的目光像是看傻子。
“我尚未嫁人,夜半房中传出男人的声音,你想怎么?”
猴三儿忙捂住嘴,随即尽量压低声音,笑道:“好不好笑,好不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大概是去见什么人吧。这个时节,皇宫有什么动静都会为人揣测,这公公实在大意!明日要找长公主说一说了。”
“也不能算他大意,我是一般人吗?我能看的出来,别人可不一定看的出来。”
“好,你厉害。说说他们商量了点什么?”
“陈国有意与西宋交好。”
“这个我知道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和亲。”
齐悦然目光一滞,说道:“陈国公主要嫁过来?适龄的确实有两位……”
“大人,你自欺欺人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有趣。”猴三儿极力控制,让表情一本正经。
齐悦然平静说道:“和亲有娶有嫁,我只说了一种可能,尚未说第二种,并不是我有意回避,你想太多了。”
猴三儿笑着:“好,我小人之心,大人继续说。”
“还说什么,不就是陈源想要娶长公主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猴三儿伸出大拇指晃了晃:“好样儿的,拿得起放得下。既如此,大人入宫告诉皇上或者长公主,你对陈国皇帝没有丝毫留恋,他们想嫁就嫁吧,你衷心的祝福他们。”
齐悦然歪着头,没有很快的回答。
“看,口是心非,舍不得吧!”
“猴三儿,问你个事儿。你们男人都说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把你的衣服给你手足,你什么感觉?”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试探
猴三儿眨巴眨巴眼睛,真的考虑了一下,说道:“大人,你说的大概是男人酒后的醉话。你看哪个男人肯承认带了绿帽子。女人真当自己是衣服,从这个人身上下来到那个人身上,八成是找死。”
齐悦然也伸出拇指对着猴三儿摇了摇:“你不错,说的都是大实话。”
“所以您这意思,不想他们和亲呗。您打算怎么做,要不我现在就去把那陈国使臣弄死。保证叫他死的十分自然,跟您一点关系也没有!”
齐悦然摇摇头:“不用。”托腮若有所思,一根食指在脸颊上敲打几下。“你说既然男人视绿帽子为奇耻大辱,为何又说的出兄弟是手足这样的话,这不是很矛盾吗?或者说,在他们的心里,朋友比女人重要?”
猴三儿:“大概是吧,只要没有成亲,让一下就让呗。”
“我问你,你兄弟把女人让给你,你好意思要吗?”这话比较直白。
猴三儿愣了一下;“我也没这样的兄弟啊,我是杀手,独来独往的。”
“行了,没你事儿了,出去吧。”
猴三儿听话的离开,把房门给她关的严严实实。眼珠子乱转,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啊……
齐悦然躺在床上。理智上,陈源求娶靳云佩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她翻来覆去,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突然就想到一个人,忍不住锤着床板骂道:“王八蛋!王八蛋!……”
霍连杰半夜独酌,无端打了个喷嚏。许松殷勤道:“爷,夜深了天凉,快些睡吧。”
“不睡,睡不着。”霍连杰喝的不少,脚底下三两个酒坛子。
“吕大人一时口不择言,不过是因为事情有些不顺利,过几日他想明白了,就不会再跟爷置气了。”许松劝解道。
霍连杰头晕,闭着眼睛道:“吕沉啊,就该受些挫折,他一贯太顺了。”
卢平撇嘴,人家吕大人也就人聪明些,论出身家事啥的,哪个有你顺啊?不过只是想想,没敢说。
许松搀扶着他回房间,他还在絮絮叨叨。
“他算计我……”
“嗯,是吕大人不对。”
“我不用他帮忙!”
“是,是他多事。”
“我就是喜欢齐悦然,关他屁事!”
“嗯,嗯,你喜欢就好。”
“我想她……”
“这个……”
“我去把她绑了……”
“不好吧?”
“绑了,带走,我要对她负责……”
“人家不需要吧……”
“她其实也喜欢我,就是不承认罢了,哈哈哈……”
“是,是,是,齐小姐当然喜欢您……”
卢平气哼哼的,在王府时日日打交道的旧事浮上心头。那个女人除了骄横一些霸道一些狡诈一些粗鲁一些,还有什么特别的?而这些特别之处全都不是一个好女人的要求啊!
爷您这到底是什么眼光啊!
次日早朝过后,靳云麓使人传齐悦然进御书房说话。
“齐爱卿再立奇功,朕再不重赏,自己都看不下去了。”靳云麓笑道。司马疾伏诛后,他终于大权在握,心情有些飘飘然,但先前时时浮在脸上的阴霾不见了。
齐悦然笑了笑:“论功行赏的话,朝中几位大人都出力不少,臣不急。”
“你不急,朕急。朕刚刚掌权,许多事情都要慢慢熟悉,但至少赏罚分明这件事,朕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必须要做。”靳云麓笑了笑,“爱卿不好意思要,朕来猜一猜。常言道,女儿心海底针,朕便猜错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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