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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领司马死士的是吕沉从军中挑选出的几名将领，都是昌远世家子弟出身，十分可靠。他们许诺这些死士富贵前程，让他们为大燕卖命。
这些人本就无甚想法，所求不过是活下去。为司马家还是为燕国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燕国人答应给他们清白身份以及军籍，这样他们就有了升迁的机会，比之前跟着司马家明显的更有前途，所以这任务，他们执行的很认真。
几名燕将聚在一起，信使带来了吕沉的命令。能被吕沉留下，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只是，对霍连杰下手，他们也只是想想，不敢真的做。
信使一咬牙：“几位大人都怎么了，我奔波劳碌数天将几位的意思传达，如今消息都带回来了几位又退缩了，这荒山野岭的，大家伙谁也不认识谁，便是错杀一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谁还能治我们的罪？”
几名燕将交换眼色，各自点头。实际上这几年霍连杰不在昌远，同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比吕沉。而且霍远已经无人能及，没了霍连杰，他们的家族才有机会染指北地大军！
“陈军突然加速，必有所图。我们要快，决不能让他们找到援手！”
“正是。”
“有理！”
急行军的第三天，陈军在荒野扎营。吴良晏目视远方，夜色中，只有高低错落的树冠和一两只无端飞起的夜鸟。“我们距离固安，只有一日路程了。”
固安的位置还要偏东一些，他们原本的路程是径直南行。
周兴：“我们故意改道，他们不傻的话，应该能猜到些什么，怕是今夜就该动手了吧。”
齐悦然等晚餐的功夫还打了个盹，急行军对军士们的体力是个考验，更何况她本就特殊。她不想因此拖累大军行程，想要解决了尾巴再说。不出意外今夜就可见分晓。
周兴看了她一眼，相比吴良晏，他心思更加细腻，一些东西，他隐约看的见。
看她靠着多个软垫休息，他皱着眉，或许该找机会说一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死士
霍连杰带着人跟在死士队伍后面，他身边带的人不多，只有几百人，主要的目的还是起到一个威慑作用，让死士队伍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出手。但是两日的急行军之后，他知道一场冲突在所难免，他的心情很复杂。
出手，就是跟吕沉为敌；不出手，怎么可能！
许松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时不时长叹，那两个人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瞧他家爷都给愁成什么样儿了？
最急的还是陈崇一行。他带的人手在几方人马中实力稍逊一筹，这样的急行军已经有些要吃不消。他也很急，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赶不上他们的战斗了！不得已，他留下一些人手落在后面，从中挑选了些比较强悍的紧追不舍。
黑夜完全笼罩天地，没有一丝光亮。
陈军派出许多人手巡视，这些人为了避免暴露自身没有举着火把。然而即便这样，依然有人发现尾随，先捂嘴再抹颈，杀人无声无息。这就是死士。
无声之中，大队死士已经靠近陈军大营。各自摸出箭弩准备发起突袭，突然一声长啸，从后方传来。
众死士正惊惧不已，前方寂静的军营，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光迅速蔓延，星星点点连成线。随后数不清的火箭流星一般飞过来，死士们藏身的树林顿时亮如白昼，黑衣的死士们无所遁形。
藏身在死士中的燕将知道上当，大呼撤退，同时转身向来时方向退去。然而，后面破空之声响起，数不清的箭矢射向火光中分外明显的人影。
原本要偷袭陈军的死士被前后夹击了。陈军营地有人高声笑道：“何方宵小，敢来我观江城作乱！”
观江城？燕将先是疑惑，观江城明明已经走过去了，驻军为何在此？电光火石间，有人分析出来。齐悦然等人故意朝着固安方向疾驰，给他们错觉，实则是已经联络了观江军，让他们以逸待劳在此地等着他们发动突袭！
因为再不动手，一日的疾行足以让他们与固安军汇合，他们就再无动手的机会！
想明白这些，在场的燕将便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角色对调了，现在主动权已经在敌人手里。
几位燕将并没有聚在一处，但此时都是一个想法，不能投降，不能丢了大燕的脸！
反正死的不过他们几个人，剩下的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兵！
前有狼后有虎，一员燕将大呼：“兄弟们，杀出重围，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若能还家，都是英雄！”
这话听在众死士耳中，他们自然能明白。反正落在西宋人手里，在位的靳云麓未必能容他们，不如拼死一搏，冲出去就是活路。他们本就是没有明天的人，要求的只有两个字“活着”。
谁不让他们活，就该死！
骨子里的戾气暴发，不需燕将再多煽动，一个个紧握手中钢刀，冲向面前火光映照中的敌人。
观江军在一日前接到陈家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齐悦然将计划写在了上面。并且直言，尾随他们的就是潜逃在外的司马死士。观江驻军守将知道这些人的分量，并且很明白，齐悦然等人战绩彪炳，有她来安排，这事八成错不了！
他们来到预定地点，早早藏身距离官道几里远的山林中，待夜色下来，齐悦然的人过去找到了他们。让他们的人潜入陈家营地中，而作战经验更丰富的陈军则是在悄悄后退，绕路从后方接近。
这一场战斗，大概是西宋人暴发出的最血性的一战。一个个司马死士没有痛觉一般，哪怕中箭，哪怕伤口在淌血，依然奋力拼杀。这一战，陈军记着一路的谨慎提防，以及粮草布帛被烧之仇，动起手来也是气势汹汹。
双方都是百炼之军，势均力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硬拼。至于赶过来的观江军，被死士们气势所慑，没逃已经算勇气可嘉，一半哆哆嗦嗦的跟在陈军身后，抽冷不防补刀，一半举着刀剑在外围呐喊助威。
寂静的树林火光点点，灼烧着地上的落叶，滚滚烟气给双方都制造着麻烦，血腥气被炙烤的令人作呕。但是交战的双方，没有一个退的！
霍连杰站在树林之外，一脸的煎熬。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要他如何抉择？
许松急的抓耳挠腮：“爷，怎么办？再不制止，双方都死光了！”
“你问我，我问谁！”霍连杰气的要骂人。他去救谁，怎么救？谁知道他们今晚要火拼，他都没带着多少人！
许松急中生智：“咱把脸蒙上吧！”
“好主意！”霍连杰说着，随手一刀削了许松的衣裳。哗哗几刀，裁成一条条的宽窄正合适蒙住脸。
“爷，没你这样的……”
“快着点，别废话了！”
齐悦然带了百十个人守住一方林木稀疏处，防止死士们突围逃离。一名燕将正带着一些人与她僵持在此地。火光忽明忽暗，浓烟对双方是公平的，倒是观江军里几名弓箭手不错，冷箭偷袭了十几名死士，给陈军减轻了一些压力。
燕将身着铠甲比较显眼，齐悦然对燕人的恨意明显强过死士，两人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燕将终落下风。齐悦然正想趁胜追击，又一队死士冲过来，顿时敌众我寡，她不得不分神对付增援的人。激战中，体力消耗很快，她一面放出信号要求增援，一面对敌，勉强能拖住对方。
一队蒙面人突然杀了进来，招呼也不打，对着司马死士毫不客气的动手。为首一人人高马大的，随便瞅了一眼局势，几个跳跃便来到齐悦然身边。
“你怎么来了？”说不惊喜是假的。对手来自他的祖国，为了她，他对他们举起了刀。
面巾挡着，声音有些失真，他说道：“媳妇儿在这儿拼命，我能不来吗！”
齐悦然突然觉得，粗鲁的“媳妇”二字，在这场合听起来，竟有几分美妙。她嘻嘻一笑，“好好干，今日事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一件他最应该知道的事。
霍连杰尚未答话，对面燕将怒骂道：“霍连杰，蒙着脸你当我认不出你吗！你为了这个女人公然残杀自己人，你有何面目做大燕的世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绝杀（一）
霍连杰手下一顿，没有出声。被人认出来，不是没想过的事情，可是一照面就被认出来就不好了。那燕将接着喊道：“我们是奉吕大人之命行事，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为什么拆兄弟的台！”
齐悦然大喊：“三国早已议和，你们还公然擅自行动追杀我们，是想再掀起战事吗！”
燕将：“要杀你的是西宋人，与我们何干！”
齐悦然：“你这胡搅蛮缠的功夫比你的拳脚更厉害。”
霍连杰只顾砍杀了几名死士，不参与他们的斗争。只要齐悦然没有落在下风，他不会出手对付燕人。
那燕将眼看不敌，胳膊上被齐悦然划了一刀，血如泉涌。他狠狠瞪了霍连杰一眼，最后一丝希望断绝。拼着再受齐悦然一刀，猛地掏出信号投向头顶夜空。
这信号，齐悦然不是很清楚，但霍连杰知道啊！
这是告诉自己人，敌人重要人物在此，不惜一切代价，杀！
霍连杰面色一变，来不及思索他为什么有此举动，闪过去挤在两人中间，冲着齐悦然大喊：“我拦着他，你快走！”
燕将哈哈大笑：“想走，门都没有！”不要命的抢攻，用的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霍连杰顾忌身份不好下杀手，倒让他占了好大便宜。
齐悦然自然不肯走，看的生气，想插手又有霍连杰在前面挡着，气得她大骂：“你个傻子，看不出他连你也要杀吗！”
霍连杰头也不回：“你走了就没事了，快走！”
然而，大批脚步声由远及近，战斗中的双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箭矢不分敌我，密集的射了过来。
与霍连杰交手的燕将身中数箭，慢慢倒下，死前嘴角挂着一抹阴森的笑意，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似是在告诉还活着的人，他在下面等他们。
霍连杰用手中剑打落射来的箭矢，回头看向齐悦然，还好，她也无事。但这只是一轮，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两人似乎都意识到，霍连杰也在被诛杀的范围内！
“快走！”他拉着她的手就要跑。可是“嗡嗡”的声响传递着恐怖的信息，箭雨还在继续。这么密集的状态，想完全躲开几乎不可能！无奈，霍连杰用力一推，同时借着反力，两人各自落在树后面。
站定的一瞬，“笃，笃，笃”树干上被箭矢连番击中，前后传来阵阵惨叫声。对方真的是无区别屠杀！
甚至，西宋死士死的更多，因为箭矢来自他们的方向，他们的身躯挡住了很大一部分！
霍连杰很想骂人，他父亲霍远向来爱兵如子，动手之前总是算计许久，争取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战果。他身在那个环境，看到自己人流血就跟剜他的肉一样。这样大批的连自己人都杀，简直是愚蠢至极！
“谁在指挥，你们疯了吗！”他忍不住骂道。
齐悦然：“他们要杀你你看不出来吗！”这个认知让她竟有些诡异的喜悦，两人有共同的敌人，似乎距离更拉近了一些。
霍连杰自然也猜到了。但是，这些人是吕沉指派来的，他知道吕沉对他很不满，但不相信吕沉会杀他！
“放箭！”不远处的喊声清晰可闻。
随即，箭雨更密集的射来，因为还站着挡箭的人少了。
梁飞跟随在吴良晏那边杀敌，抽空说道：“将军，人少了，似乎向哪里退去了。”
吴良晏沉吟片刻：“方才有信号发出，不是我们的。那个方向是大小姐在防守。你带些人过去看看，这里我盯着。”
“是，将军！”
第三轮箭雨之后，齐悦然身边还站着的人屈指可数。西宋死士已经杀了过来，冲在前面的赫然是两名燕将。
霍连杰从树后站出来，急忙道：“两国早以停战议和，何苦杀戮不休！”
回答他的是两人的长剑。
“你这个叛徒！”
“吃里扒外，大燕的耻辱！”
霍连杰只守不攻，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许松赶过来分过去一个对手，喊道：“你们知道什么，世子爷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我们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大事，我们只知道吕大人一心为大燕殚精竭虑，你们不帮忙还扯后腿！败类！”
似乎大半西宋死士都集中了过来，齐悦然带的人手已经没几个站着的，此时围在她身边的多半是霍连杰的亲卫。
“带她杀出去，我断后。”霍连杰冷静的吩咐下去。
齐悦然怒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们燕人照顾！我们的兵力数倍于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发现不对就会过来增援！”
“哈哈哈，就你们现在这几个人能撑到他们过来吗！我告诉你们，我们哪怕全军覆没，杀了你们两个就是大功一件！”燕将叫嚣着，似乎已经稳操胜券。
眼下的情形，他确实有说大话的资格。
霍连杰看着对方发狂一般扭曲的脸，不得不用尽全力反攻，一刀出手，对方长剑当即碎落一截，吓得他清醒了几分，连连后退。但同时，两名死士冲上来进攻。
“带她先走！”霍连杰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亲卫们眼眶泛红，两个人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拽着齐悦然且战且退。猴三儿擅长的不是这种正面拼杀，他受了几处轻伤便躲了起来，连连释放暗器控制着齐悦然身边的敌人，此时终于敢冲出来跟着一起退。
齐悦然已经精疲力尽，被两个人死命拽着偏偏不能下杀手放倒他们，又急又气喊着：“放开我，我不需要保护，我是将军，我不能走！霍连杰！”
霍连杰没有回头，面对着三五个对手的进攻，他无暇旁顾。许松跟他背对背，守护彼此的后方，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死士实在太多，不要命的冲上来，尸体已经铺了一地，双方踩在尸体上，打斗无休无止一般。
“霍连杰！”齐悦然想不到其他的话，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距离越来越远，仿佛再也触碰不到的距离。“霍连杰，你给我坚持住！”
拉着齐悦然的两名亲卫瞪着眼，眼眶猩红，泛着瘆人的光。一人冲着猴三儿怒吼：“你过来拉着她，我回去救我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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