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等到天亮,她赶紧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后便往龙晰殿跑,刚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周秀,她奇道:“公公这个时候是要去做什么?”
“皇上今日突然想吃糕点,奴才让御膳房给皇上蒸些新鲜的去。”周秀笑道。
听起来陆晟的精神不错,淼淼放松了些,脚步轻盈的走进殿内。
陆晟正拿着棋谱看,听到声音后头也不抬道:“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淼淼一听便知道他将自己给认成周秀了,昨日他冷漠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她缩了一下后暗嘲自己这会儿怎么变玻璃心了,想当初三天两头被骂也没见怕成这样。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淼淼的腰板挺直了些:“周公公刚出门,奴婢来伺候皇上。”
在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陆晟的耳朵动了动,接着便将她当空气了,听到她说话也没什么反应,一副不准备搭理她的样子。
淼淼顿了一下,只好继续杵在那里,不过她倒也会给自己找台阶,看到陆晟手边的棋盘后惊讶道:“没想到这么难的棋局皇上都能摆出来,皇上可真是太厉害了。”
陆晟抬头扫了她一眼:“你懂棋?”
“略懂一些。”淼淼谦虚道。
陆晟漠然:“从未听你说过。”
“那是因为先前皇上没问过,想当初我也是学过的,”淼淼颇为自得,“象走日字马走田,车走直线炮翻山,这都是我年轻时总结的经验。”
陆晟冷眼道:“是马走田,象走日,这本是最基础的东西,你都能说错,还说自己懂棋?”
并不懂棋只是想跟他搭话的淼淼:“……”
“更何况这首童谣许久之前便有了,如何就是你总结的?”陆晟的声音更加冷。
没想到这本书的作者竟然这么懒直接把这种入门曲写成设定的淼淼:“……”
“还有,朕在下围棋,你是瞎了吗?”陆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还真没关注他在下什么棋只是想拍马屁的淼淼:“……”算了,心好累,还是闭嘴。
“最重要的,谁准你在朕面前自称‘我’了?若再有下次,休怪朕罚你。”陆晟绷着脸道。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淼淼便清楚昨夜果然是她的一场梦了,再去看他冷淡的表情,她低下头不服气的小小顶了一句:“还说要立我为后,这样冷漠叫人怎么敢嫁给你。”
“朕何时说过要立你为后?”陆晟冷淡道。
淼淼顿了一下,震惊的抬起头:“皇上您是失忆了?”
“朕没有,只是朕现在要斟酌一番,看看是不是一定要一个脑子不好的女人当皇后。”陆晟严肃道。
淼淼的自尊心噗的一下自燃了,还未等烧起熊熊大火,就被他眼神中的冷漠给浇灭,她垂头丧气道:“就算不打算立奴婢为后了,那奴婢好歹也是救了皇上的人,皇上就这样对奴婢?”
陆晟闻言眼神更冷:“怎么,你还要跟朕索取报酬不成?”
淼淼看了他一眼,觉得心口拔凉拔凉的,不禁对先前一直拼命要救他的自己感到质疑,她鼻尖一酸,头埋得更深了些:“没,奴婢不敢。”
陆晟看到她的模样顿了一下,心口猛地抽疼一下,但他心里清楚那并非要犯病,而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舒服。
“你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还有什么不敢的,江小淼,别太小看你自己。”陆晟意味深长道。
淼淼一听到他这么叫自己,不免有些窝火:“奴婢违抗皇上什么旨意了?奴婢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过,皇上有话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若实在嫌奴婢烦了,便让奴婢出宫去,待皇上要用血时奴婢再来如何?”
这人从昨天醒来开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她现在哪怕冒着被罚的风险也得跟他掰扯清楚,否则不知道他会阴阳怪气到什么时候。
“你三番两次不听朕的话,如今朕冷落你一下说你两句,你便要出宫了?江小淼你就这点本事?”陆晟微微挑眉。
淼淼怒道:“不要叫我江小淼!我一点都不想当江小淼!”
“哦?那你想当谁,说来听听,说不定朕可以满足你。”陆晟见她生气,自己积了几日的火气突然没了。
淼淼红了眼眶:“我什么都不想当行了,你现在就有话直说,少跟我车轱辘话来回掰扯,我倒要听听,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朕昨夜已经提示过你了,如果连自己的错误都想不明白,朕要你虚假的道歉有何用?”陆晟见她反而跟自己发脾气,也跟着更加不高兴起来。
淼淼愣了一下,心里的火气突然消了大半:“皇上的意思是,您昨夜真的去过我那里?”
“不然呢?你昨夜是在跟鬼说话不成?”陆晟黑着脸道。
淼淼眨了眨眼睛,叫屈道:“昨夜奴婢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来就不大清醒,结果醒来后问陆语他们,却个个都跟奴婢说你没来过,那奴婢能怎么办,不就只有相信他们了。”
“相信他们?朕到那时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自然是不知道朕去过,两个蠢货,你竟也相信。”陆晟嘲讽道。
淼淼撇了撇嘴,最终一丝笑意还是飘到了她脸上,她低些头别扭道:“那皇上还不准奴婢自称我,奴婢便以为昨夜真的是梦了。”
“你连朕对你的嘱咐都不记得,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陆晟淡淡道,他方才也是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以为她又想糊弄过去,便一时有些气恼,说了些气话,虽然说完也是暗暗后悔,可她之后插科打诨的样子却叫他更生气,一时也顾不上后悔了,只想字字句句给她噎回去。
淼淼抿唇:“奴婢记得的。”
“朕说什么了?”陆晟斜睨她。
淼淼盯着自己的缎面鞋仔细看,半晌道:“皇上说奴婢这几日做错了事,叫奴婢今天一早来找您认错,奴婢便想着,若是诚恳认错了,皇上或许便直接原谅奴婢了,对吗?”
“你想的倒美。”陆晟虽然嘴上这么说,面色却是宽和许多。
淼淼叹气:“可是奴婢实在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有,恐怕也只有一件。”
“说说看。”陆晟看向她。
淼淼与他对视,许久后缓缓道:“皇上生奴婢的气,可是因为奴婢不听皇上的话,在皇上犯病的时候守在门外,而是跑进来给皇上喂血?”
陆晟淡淡的看着她,半晌道:“朕还以为你要继续装傻。”
淼淼短暂的笑笑,目光重新回到她的鞋子上,这是她今天睡不着时想到的,当时她在想若自己先前不是梦,那她该给陆晟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样一个,如今陆晟提起,她便知道是时候回答他了。
再去回想先前那几日,每次陆晟清醒时,都十分抗拒她的血,坚决不肯喝一口,还每每都叫她滚出去,只有他昏迷的时候,自己才能去多给他喂一些。站在陆晟的立场,好像她这几日做过的唯一错事,便是不听话。
而今听陆晟的回答,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淼淼叹了声气:“可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奴婢还是不能听皇上的。”
陆晟本还在放松的唇角立刻抿了起来,刚要训斥她两句,便听到她幽幽道:“因为奴婢这几日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让皇上有事,每每想到皇上可能会挺不过去,奴婢便心痛得要死,哪怕为了以后的日子少掉些眼泪,奴婢也是愿意多放血救皇上的。”
淼淼瞟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奴婢甚至想,皇上要是死了,奴婢也不活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陆晟一怔,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淼淼叹息:“皇上,奴婢觉得事情有些糟糕了。”她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在早知道陆晟的结局的前提下,看到他突然犯病受折磨时产生的那种恐惧与心痛,绝对不是对一个普通朋友、领导的态度,所以哪怕她一再否认,这回好像也无法再装傻了。
陆晟蹙眉:“糟糕什么?”
淼淼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不过奴婢觉得也没那么糟糕。”
“……?”
“奴婢先前觉得皇上只是对奴婢的身子感兴趣,可现在仔细想想,若皇上对奴婢只是那么肤浅的喜欢,又怎么会宁愿忍着巨大的痛苦,也不想让奴婢多受一点伤呢?”淼淼幽幽道。
陆晟的耳根渐渐泛红,但他仍然镇定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你快喜欢死我了?”淼淼直接问道。
陆晟:“……!!!”
作者有话要说: 看,承认了,撒花!是不是以为黄桑变心了?不存在的!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又有猫了!特别小,没有发财的脑袋大,本来起名叫富美,家里人觉得跟发财的名字太不搭,最后定名:有钱,我果然是个取名天才
第53章
气氛诡异三秒钟, 陆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转身朝门外走去:“朕累了, 你回去再休息一下,这两日不必过来了。”
已经听过他八百次这个理由的淼淼叹了声气:“累了为什么还要出去?”
陆晟的背影僵了一瞬,怒道:“累就不用处理国事了?朕可是皇上!”说罢坚决不再给淼淼顶嘴的机会,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淼淼轻笑一声, 阴了几日的心情总算彻底好了起来,她起身四处转转,跑去将门窗都开了透气。做完这一切后周秀回来了, 看到房里只有她一人后奇怪:“姑娘,奴才方才碰见皇上去找国师, 你怎么没跟着?”
“哦, 皇上叫奴婢回去再歇两天,所以奴婢又放假了,不必跟着。”淼淼耸肩。
周秀看了眼她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起来:“莫非是因为不用干活了,姑娘好像心情不错。”
“可以休息了, 心情自然就好了, 让公公见笑了。”淼淼笑道。
周秀看透不说透, 闻言也只是跟着附和:“姑娘不必见外, 能多歇着也是福气,幸亏有你在,皇上才恢复的这么快。”
他先前一度觉得皇上熬不过去了,谁料想淼淼出了一趟宫, 隔日皇上便恢复了大半,虽说还有些疲累,却是比犯病的时候不知要好多少,此刻的淼淼在他眼中当真是神女。
周秀感慨:“先前总说姑娘是天降之女,奴才还没放在心上过,如今看来,姑娘真是上天赐给天酝、守护天酝国运的神仙,往后奴才定要多提点下边的奴才,叫他们对姑娘照顾得更仔细些。”
“……奴婢没有那么神叨,公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免得咱不自在。”淼淼讪笑道,这功劳是女主的,她又不能就这么把人给说出来,这么平白的受了一功的感觉很是别扭。
周秀察言观色道:“姑娘说得也是,咱们都处得这般好了,再用那些虚的也没意思。姑娘这段时间没少劳累,赶紧回去,再留下皇上见了可是要心疼的。”
“诶,劳烦公公了。”淼淼笑笑,朝周秀微微屈膝,然后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陆晟的病果然还是得用女主的血才行,她这个赝品纵然可以解他一时的痛苦,却无法让他彻底痊愈,所以她还是得尽快出宫一趟,好好跟女主聊聊这件事。可想要不引人注意的出宫几乎是不可能的,跟求助陆晟比起来,她更愿意找国师帮忙。
现在的陆晟连她受伤都不愿意,她想的那个理由估计他更不会同意,但是国师不一样,国师一心想根治陆晟的病,如今自己有办法了,想来是很好协商的。
淼淼一边思考一边往含芷宫走,快到门口时想了想,实在不愿意睡那么久后又回去睡觉,此刻的她很想为陆晟做些什么,可做些什么呢?她突然想到方才见到周秀时周秀说的话,于是她精神的大脑,指挥着溃乏的身子拐了个弯。
与她同样身子溃乏的还有一人,这人仗着恼羞成怒的一口气生生走到了偏殿,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四肢无力,他倒也不委屈自己,直接将鞋子脱了躺到软榻上,直直的看向正在练书法的国师:“给朕取条毯子来。”
国师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旁边伺候的宫人,宫人立刻跑去给陆晟拿毯子了,他放下手中的笔,单手拖着椅子走到了软榻前,与陆晟面对面后坐下蹙眉问:“为何不在殿中休息。”
“太烦,所以想来你这里看看,不行么?”陆晟斜了他一眼。
国师不认同:“皇上想找臣叫人说一声就是,何必自己跑来,也得亏离得近,若是远些,皇上再脱力了该如何是好。”
“你是不是太小看朕了些?”陆晟不悦。
国师看了他半晌,边叹气边伸出一根手指一推,陆晟侧身躺的姿势立刻变成了仰面朝上。
陆晟:“……”
国师:“皇上还觉得自己生龙活虎龙马精神吗?”
“……你敢行刺朕?”陆晟怒道。
国师面无表情:“用一根手指?”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激战,噼里啪啦的仿佛出现了火光雷电。半晌,在周围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时,他们终于忍不住,极其克制的轻笑一声。
陆晟索性仰面躺着了,盯着偏殿高大的屋顶许久,道:“辛苦国师了。”
“皇上更辛苦。”国师垂眸。
陆晟嗤了一声:“朕自然是最辛苦的。”他是个很会忍受痛苦的人,其实这几日的苦难回忆已经随着疼痛消失的那一刹那模糊了,可他很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好在您挺过去了,”国师说完,眼中带了笑意,又恢复了往日在人前的模样,“不仅这次会挺过去,以后每次都会挺过去,臣一定会治好你。”
陆晟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他举起自己的右胳膊,上面一道黑色的经络十分明显,虽然比起昨日短了一些,却还是顽固的留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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