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也泛起丝丝潮红,那双指骨分明的手按住太师椅两旁的扶手,微微收拢力道。禄寿甚至都能听到那扶手被渐渐收紧而发出的“吱呀”挤压声。
“滚!”
禄寿绷着一张脸,转身关紧房门。低头,正对上家寿那张充满好奇的脸。
“里头在做什么?动静那么大?”而且听爷的声音,似乎还动了怒?
禄寿面无表情侧身,让出一条道。
家寿疑狐的看他一眼,蹑手蹑脚的上去,刚刚靠近书房门,就听到里头“哐当”一声巨响。
苏娇怜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扯着陆重行的宽袖站起来而已,却没想到自己跪久了腿麻,也没发现自己一直跪在陆重行的脚背上。
所以她一拽,原本就身心不稳,心神更不稳的陆重行直接就连人带凳的摔在了地上。
苏娇怜:!!!
这么狼狈的男主还是头一次看到呢,居然有点小惊喜。
“爷!”家寿猛地推开门,看到里头的画面,暗咽了咽口水。
“滚去洗马厩!”陆重行气急败坏的推开趴在他身上的苏娇怜,拢袖起来,一张俊脸几乎黑成炭。
家寿苦着一张脸,默默退出去。
禄寿看他一眼,绷紧的脸上几不可见的露出一抹笑。
家寿嘤嘤嘤道:“你陷害我。”
禄寿偏头,“谁让你自己蠢。”
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陆重行摔下去的时候手旁的茶盏也被砸了,那碎瓷片划伤了他的手。伤口不深,却皮肉外翻,滴滴答答的落着血,看上去有些可怖。
“帮我掏出来。”
“掏……掏?掏!掏什么!”伤成这样居然还想着那档子事!苏娇怜惊悚的瞪大了一双眼,用力捂紧自己的小衣服。
她可是正经人!
“……我宽袖暗袋里的伤药。”男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几许微微的叹息。
“……哦。”
怎么好像还有点小失落?
笨手笨脚的替陆重行处理好伤口,苏娇怜异常乖巧的坐到男人对面。
书房内的血腥气挥之不去,经过一番折腾,陆重行身上沁出薄汗。
本就是容易让人气燥的秋季,再加上面前这只懵懂不知事的小东西,使得陆重行越发烦闷起来。
他伸手,解开了一颗自己衣襟处系紧的暗扣。
男人的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动作时,能清晰看到其指腹上覆着的薄茧,经络分明,随动作往下滑动,破开的衣襟往两边散开,露出白皙肌理,更深处是形状优美的锁骨。
陆重行似乎真的有些热,脖颈上沾着的薄汗,顺着肌肤滑落,沾湿了衣襟,印出一片汗渍,尚沾着些血迹。
苏娇怜不知为何,看的一阵口干舌燥。
她端起一旁的凉茶吃一口,然后再吃一口。
“凉茶多食,伤脾胃。”男人慢条斯理道。
苏娇怜端着茶的手一抖,讪讪道:“口,口渴。”说完,她偷觑一眼男人,再吃一口茶,颇有一种男色可餐的感觉。
“什么时候去?”
“去,去哪里?”苏娇怜睁着一双眼,表情可傻可傻。
男人搭着受了伤的手,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姑苏。”
苏娇怜双眸一亮。“大表哥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
若是在榻上说这样的话,那他怕是当即就要去了。
不着痕迹的吐出一口气,陆重行抿唇静默片刻,然后道:“过了秋分再去吧。”
苏娇怜作双手捧心状。
陆重行不经意一瞥,看到小姑娘花了大半的妆面,没忍住,伸手替她给擦干净了。
妆面一去,这张比平日里更加精致不知多少倍的脸就尽数出现在了陆重行面前。男人伸手,就势掐住苏娇怜的下颚,目光落到她微噘起的唇上。
方才吃了茶,那唇湿润润的沾着茶香气,就像是抹了一层蜜似得。
想起蜜,陆重行又想到那日醉酒后,在海棠花海中自己压着小姑娘狠亲的事。那时候的苏娇怜,醉的不知东南西北,怕是根本就不记得那档子事了。
盯着那粉唇,陆重行有些出神。他想,上次他可没尝到这上头饱满圆润的小巧唇珠。毕竟这唇,他日日夜夜回味,细腻的滋味尚存脑海,这颗唇珠他确实是没尝到过的。
舔了舔唇,男人突然俯身,声音低哑暗沉,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戾气。“你与那沙雕,可曾那般如此过?”
“那般……如此过?”是哪般如此过?
见小姑娘果真没记住那晚的事,陆重行也失了逗弄的兴趣。
他松开掐着苏娇怜的手,神色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冷淡。“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苏娇怜扭捏着掐着一双小嫩手,确定道:“大表哥,过了秋分,你是要和我一道回姑苏的吧?”
男人抬眸看她一眼,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他道:“嗯。”
苏娇怜喜滋滋的道:“那,大表哥你多带些钱。”她可包不起这只变态大佬的衣食住行。
“请人回去做客,难道不应当出钱出力吗?”伤了手,陆重行也不再执笔处理那些重要公务,只慢吞吞的翻阅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偶尔用没受伤的左手写一点批注。
苏娇怜呐呐张了张小嘴,白皙下颚处还有被陆重行掐出来的指痕。
对于这只变态男主时不时的对她动手动脚,苏娇怜已经习惯。她给陆重行找的解释是:每只变态都有自己的怪癖。这只变态的怪癖应该就是喜欢凌虐人。
不然怎么每次都把她掐的这红一块,那紫一块的呢?
其实只是苏娇怜肌肤太嫩,平日里走个路磕磕碰碰的都会留下大块印子,更别说是被陆重行这种习武之人没控制好力道的掐弄了。
不过也怪苏娇怜实在是太软和了,那手,那肌肤,那腰肢,哪哪瞧着都是一副纤瘦模样,看着就没几两肉,但掐起来却手感极好。身子上全是肉,根本就摸不着骨头,让人掐一把想两把,掐两把想三把……
“那,那我回去想想法子。”实在不行就把老祖宗送给她的那面宝石靶镜当了,应当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吧?
“慢着。”正当苏娇怜一脸愁云惨淡要退出去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苏娇怜仰头,然后只觉脸上一凉,回神后就看到男人手执狼毫笔,站在她面前。
伸手摸了摸脸,苏娇怜摸到一股散着墨香的潮湿水汽。
看着面前变成了小花猫的小东西,陆重行心满意足道:“回去吧。”
顶着这么一个熊猫妆,苏娇怜瘪着嘴儿出了书房,在房廊下看到身形笔直立在那处的禄寿,小碎步挪过去。
“禄寿,你的脸能动吗?”
禄寿:???
“我听说过一种病,叫面瘫。”
禄寿: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但听上去就觉得不太好呢。
寻不到主人晦气寻了跟班晦气的苏娇怜神清气爽的回了院子,然后就看到她的便宜大哥正坐在中庭的石墩子上等她。
第30章
苏娇怜的便宜大哥,是来要钱的。
划重点,是要,不是借。真是臭不要脸!
“妹妹,你也知道,珍儿她身怀有孕,如今被我休弃,肚子里头还揣着孩子,无依无靠的,实在可怜。”
你打叶子牌老输的妹妹也很可怜。
苏娇怜垂着眉眼坐在那里,声音细糯道:“大哥,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苏胜苟面色一喜,急不可耐的搓了搓手。这副猴急模样,让苏娇怜联想到了在不可描述物上的苍蝇搓手。
苏娇怜不着痕迹的远离了一下人,然后抬头,跟一旁的农嬷嬷道:“嬷嬷,去将我置在梳妆台下头的那只檀木盒子拿来。”
农嬷嬷听到这话,原本难看的面色陡然显出喜意。
苏胜苟坐在石墩子上,眼巴巴的盯着瞧。
农嬷嬷将取来的檀木盒子置到石桌上,苏胜苟迫不及待的打开,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叠厚厚的纸。
“这些便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苏娇怜伸手,将那叠纸取出来,一张一张的给苏胜苟放到面前,声音娇弱道:“这是我当的珍珠耳坠子,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那支翡翠珠钗,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墨宝……”
苏娇怜一样一样的将那些纸摊开在苏胜苟面前。
苏胜苟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其实苏娇怜也是在无意中发现这个盒子的。她原先是想找找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典当的东西,却没想看到了这个盒子。
原来原身早已拮据不堪,她从苏府内带过来的私藏基本都典当一空。可见其在英国公府内,表面风光,实则无比艰难。
“大哥,如今我说这话,大抵不合适,可这些东西都是母亲和父亲的遗物,我也是没法子。既然大哥已休妻,那外头那座宅子也应当归咱们苏府所有。那宅子虽不大,但应当值不少钱,待大哥将它典当了,拿回母亲和父亲的遗物,咱们就回姑苏去。”
“宅,宅子?”苏胜苟是个不折不扣的妻奴,财政大权被王碧珍攥的紧紧的,他连点子私房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田契地契了。
那座宅子本来是苏父苏母留给苏娇怜的嫁妆之一,如今已经被王碧珍据为己有给她父母做养老用了。
“是呀,那座宅子可是能典当不少钱的。赎回母亲和父亲的遗物绰绰有余。”
“我,妹妹……”苏胜苟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相。
“这样,大哥先回去算算钱,我过会子再去寻你。”
“哎,好好。”苏胜苟急匆匆站起身,欲走,被苏娇怜拉住宽袖,“大哥,这些当票你还没带走呢。”
苏胜苟硬着头皮,将这些当票带了回去。
他怕是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来要钱的,却变成给钱的了。
“姑娘,这狗东西哪里会给您将东西典当回来。”农嬷嬷朝着苏胜苟的背影一阵唾弃。
苏娇怜撑着下颚,懒洋洋道:“不急。嬷嬷,我听说昨日里厨房新送来一批野生黄鳝,活泼的紧。”
“是呀,炖汤味道最美。”农嬷嬷道。
“替我捉条活的过来,要最大,最粗的那种。”
……
当苏娇怜领着农嬷嬷去苏胜苟和王碧珍住的客房时,果然听到这两个人正在吵架。说是吵架其实也只不过是王碧珍在单方面怒骂苏胜苟而已。
“我让你去要钱,你就给我拿回来一堆当票!”
“妹妹,妹妹她实在是没钱了。我最是了解她,妹妹向来孝顺,若不是真拮据至此,也不会去将父亲和母亲的遗物给典当了。”苏胜苟的声音弱弱的,有些听不真切。
“没钱?把她卖了,咱们就有钱了!”王碧珍中气十足的吼完,一屁股坐到实木圆凳上。
跪在地上的苏胜苟赶紧上前去替她捶腰捏肩。
外头,捏着一条巨大黄鳝的农嬷嬷听到里头的话,恨得咬牙切齿。
苏娇怜叹息一声。
少年,你们这智商怪不得只是一个炮灰配角了。
“大哥。”苏娇怜站在外头,朝里面喊了一句。
苏胜苟慌里慌张的出来,关紧房门。
苏娇怜笑道:“大哥,你可算完钱了?”
苏胜苟想起里头的王碧珍,呐呐道:“我,我没钱。”
“这样啊,那实在是没法子了。”苏娇怜说完,转身欲走,突然听到身后苏胜苟传来一阵惨叫。
她“疑惑”的转头,看到苏胜苟坐在地上,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大腿“嗷嗷”惨叫。
“哎呦,大少爷被毒蛇咬了!那可是毒蛇啊!”农嬷嬷被“吓”得使劲往后躲。
苏娇怜也是“白”了一张脸,双眸泪雾雾道:“大哥被毒蛇咬伤了?”
农嬷嬷道:“可不是嘛,奴婢方才瞧见那毒蛇长的可凶狠了。又粗又大,那毒定也是十分厉害。”
苏胜苟恍惚间只瞧见一个残影,就感觉大腿一痛,坐在了地上。
不过作为一个好吃懒做的窝囊纨绔,他只认得呆在汤里被切成段的黄鳝,不认得活生生走泥窜水的黄鳝。故此,在听到苏娇怜和农嬷嬷左一句毒蛇,右一句毒蛇时,便只觉浑身血气翻滚,马上就要一命呜呼。
“啊,快,快救我,妹妹快找大夫救我……”
苏娇怜露出为难表情,“大哥,不是妹妹不愿救你,只是咱们实在没钱了。”
“我有钱,我有钱,快救我,妹妹快救我!”苏胜苟抓着苏娇怜的罗袖,声嘶力竭的喊着,双眸赤红,一副就要厥过去的表情。
在里头听到动静的王碧珍憋不住推开房门出来,一眼看到苏娇怜,便恶狠狠道:“我们没钱。”
苏胜苟反身一把抱住王碧珍的腿,哭喊道:“珍儿呀,珍儿呀,快拿钱救我……”
这时候的王碧珍才发现苏胜苟的不对劲。她蹲下身子,看到苏胜苟鲜血直流的大腿,神色惊惧道:“你怎么了?”
“我被毒蛇咬了,快去替我找大夫……”说话间,苏胜苟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王碧珍自然舍不得让苏胜苟这么一个人傻钱多还好使唤的人就这么去了,毕竟他还要靠苏胜苟哄骗苏娇怜去姑苏嫁给那地方豪绅做第十八房小妾呢。
“既然大哥实在没钱,那就没法子了,只能让大哥等死了。”苏娇怜以袖掩面,抽泣道:“可怜我父母双亡,如今大哥又要去了……”
听着耳畔处苏娇怜婉转悠扬的抽噎声,苏胜苟只觉自己的伤口更疼了。
“珍儿,快些去取钱,去取钱救我……”
看着一脸冷汗,面色惨白的苏胜苟,王碧珍咬牙,起身去了屋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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