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讶异了:“那这么远来A大了啊,今年B大分数线好像没比这边高几分啊。”
老实说,学长长得还挺清秀,但是有了沈倦做对比,林语惊现在觉得所有的男生长得都像土豆。
而且这土豆目的性明显,林语惊有点儿不太想跟他聊下去,干脆说道:“我男朋友在这儿。”
学长:“……”
学长:“啊……”
学长很失落,失落地把她送到报到处,失落地放下了她的箱子,失落但也认真负责地交代了后面的一系列流程,然后失落地走了。
A大报道两天,昨天一天,今天一天。
沈倦是A市人,他应该不会昨天就来,所以林语惊今天来了。
在看到了林爷爷和林奶奶相处、并且林爷爷找她聊完以后,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迷之宿命感。
林爷爷当时和林奶奶分手,林奶奶毅然决然跑到帝都去了。
他们没有手机,没有办法联系,他甚至也不知道她来了。
可是她最后还是找到他了,在那么大的帝都。
更何况她现在只在一个!小小的A大!!!
林语惊排队报道以后,把行李放回到宿舍,宿舍四人寝,上床下桌,除了她以外剩下三个人已经到齐了。
她的床位在靠阳台左手边一个,林语惊放下行李,简单打了个招呼,四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什么都没整理直接出了门。
她要在这小小的A大,和男朋友偶遇。
想想还有点儿小兴奋。
一个小时后。
高考考了721分省第四名的小林同学蹲在树下,开始真心实意地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让豆浆给泡了。
或者高考完,那点儿智商全都跟着试卷一起跑没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能在这个小小的,小的从女生寝室绕出来都用了二十分钟的小A大里面、在这一群新生学长学姐志愿者们的人群中和她一年半没见过面的男朋友来一次命运的邂逅。
林语惊放弃了,她觉得宿命论还是不靠谱,决定相信科学。
她掏出了手机,给沈倦打了个电话。
大概是因为之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都没能成功和沈倦说上话,她拨电话的时候动作流畅,无比自然,举到耳边的时候甚至还在想“这什么破天儿热死个人了”,直到电话响了两声,对面接起来了。
林语惊一顿。
对面也没说话。
周围声音嘈杂,来来往往始终学生路过,行李箱滚在路面上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过了几秒,沈倦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微沉的,低而淡:“林语惊。”
啊。
是我。
好久不见。
林语惊手里抓着手机,仰起头。
树影剪碎了阳光投在地上,风过,她的脚下像一潭波光粼粼的水。
这声音太熟悉了,穿透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熟悉到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像是长了腿儿,自己就顺着眼角往下滑。
林语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走的时候,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没有哭。
焦虑到整晚整晚失眠,吃什么吐什么,半个月暴瘦的时候没哭。
高考倒计时冲刺的时候,整个寝室的人都因为压力太大哭鼻子的时候她都没哭。
甚至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前,她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
她是冷静又理智的,很酷的林语惊。
但是现在很酷的林语惊就是没办法控制。
像是有什么支撑着她的东西在听到他叫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忽然就塌掉了。
停不下来,收不回去。
“沈倦,”林语惊蹲在树下,低下头,脑袋顶在膝盖上,带着哭腔叫他,“我找不到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第66章
沈倦手机响起的时候人在寝室。
宿舍里四个都到齐了, 剩下三个人两个本地的, 都在整理东西。
沈倦没什么东西,把带的衣服塞进衣柜里, 箱子基本上就已经空了一半了。
对床的叫孙明川,东北人,自来熟,此时正拽着个蚊帐抖开,转圈儿看了他们一眼:“你们都不带蚊帐的啊?”
沈倦抬起头来。
孙明川挠挠头:“艾玛, 就我带啊,我本来也没想带,结果我妈非让我带,男的用蚊帐是不是有点儿娘们儿唧唧的啊。”
对桌于嘉从笑了起来:“那你还挂吗?”
“挂啊,”孙明川哗啦啦抖搂着蚊帐, 坚定说,“我们东北男人吧,没有什么别的优点, 就是活得精致, 有时候我们精致起来自己都害怕。”
于嘉从笑得不行。
孙明川说:“哎,不是,别笑了说正事儿呢咋回事儿啊你,你们真不挂个蚊帐吗?我来之前上贴吧看学长学姐说这边儿的蚊子都跟生化武器似的,叮一个包能肿拳头那么大。”
另一边, 始终没说话的路修然从箱子里抽了盒蚊香片出来,慢条斯理道:“不挂, 我们这边有种东西,叫做电蚊香。”
孙明川看了他两秒,又看看他手里那一盒蚊香片:“我去,哥们儿,好主意啊。”
孙明川啪啪鼓掌,“我发现你真的是又精致又不娘啊,哥们儿。”
沈倦垂头,也笑了笑,把最后几本书抽出来放在桌子上。
桌上的手机刚好响起,调了静音,但震动的声音挺清晰。
沈倦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他没存,他盯着看了几秒,直到余光扫见剩下三个人也跟着看过来,才拿起手机接起来。
对面的人没说话。
沈倦听见她那边人声嘈杂,很乱。
他手指有点儿僵,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林语惊。”
对面还是一片安静。
下一秒,他听见一声很小的,几乎融入到杂乱的背景音里面的啜泣声。
沈倦怔了怔。
小姑娘的声音委屈得不行,哭着叫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接她,闷闷的,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像是有只手,拽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往外拉。
“你在哪儿。”他竭力压着声。
“图书馆……”林语惊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我在图书馆门口,这个破学校怎么这么大啊,我找了你一个小时,帝都那么大,奶奶都能找到爷爷,沈倦,我们是不是没有缘分?”
沈倦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东西,只觉得那句没有缘分异常刺耳,他顿了顿,低声道:“你在A大?”
林语惊吸了吸鼻子:“不然我能在哪儿。”
沈倦转身快步出了宿舍门往外走:“在那等我。”
-
在老宅呆着的那段时间里,林语惊想了很多。
高考之前那些她没有时间分心去考虑的,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终于闲下来了,她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她当然也想过他们会怎么见面。
她本来以为是会,她去他的工作室找他,给他一个惊喜,小林老师光芒万丈,漂漂亮亮地推门而入,看着愣在原地的沈同学。
开学的时候见倒也可以,在A大种满了法国梧桐的林荫道上,身边学生和家长来来往往,他们隔着人山人海遥遥相望。
于是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了背景板,他们眼中只有对方。
少女十几年都没出现过的浪漫细胞开始蠢蠢欲动了。
林语惊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见面。
在她蹲在图书馆门前树荫下,脑门儿顶着膝盖哭得稀里哗啦肯定很丑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久别重逢,女孩子必须得是美的。
她长长吐出了口气,一边调整了下心情,一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来,就看见眼前一双长腿。
林语惊仰头,眼角还有没擦干的眼泪。
沈倦站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看着她。
林语惊发现她之前担心的那些,期待又不安的担忧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脑子有几秒钟的空白。
这个一年多以来无数次在她的梦境中,在她的记忆里徘徊的少年此时就站在她面前,他瘦了很多,轮廓棱角分明,嘴唇抿着,线条冷,从下往上看睫毛低低覆盖下来。
整个人的气质也沉了不少。
林语惊有些恍惚,总感觉这还是个梦,下一秒她就会被闹钟叫醒,然后起床上早自习,背课文。
直到沈倦在她面前也蹲了下来。
两人距离拉近,沈倦看着她,漆黑的眼,眼神很沉:“你胆子是真的大。”
他的声音有些哑。
林语惊看着他,神情还是茫然的。
她脑内迅速思考了一下能说什么,两秒钟后毫无结果,她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脱口而出:“你高考考了几分?”
看看,什么叫学霸的自我修养。
这就是了。
林语惊同学,你可真是一个优秀的人才。
沈倦:“……”
沈倦都没反应过来。
林语惊却已经回过神来了,在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其实就反应过来了,差点儿没咬着舌头。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所以为了弥补一下,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智障,她反应很快地继续说:“我考了721。”
沈倦:“……”
分开了一年半的女朋友再见面以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高考考了几分儿?
然后第二句话,她告诉你——我考了721。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牛逼操作?
沈倦差点儿给气笑了:“考得挺好啊。”
这句台词有点儿耳熟。
仿佛一瞬间穿越到她还在十班的时候,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以后,只不过现在,说这句话的人从她变成了他。
林语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也自暴自弃了:“啊,还行吧。”
他没再说话。
林语惊等了两秒,睁开眼,和他视线对上。
“林语惊,”沈倦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你为什么来A大。”
林语惊用手背揉了下哭得有些红的眼睛,把脸上没擦干净的眼泪都擦干了,才说:“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A大?”沈倦眯了眯眼,“我如果不在呢。”
林语惊觉得沈倦这个问题有辱他的智商。
因为想知道他在哪里简直太简单了。
她眨眨眼:“我就是知道。”
填志愿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报A大,但是不确定多多少少会有一点。
所以最后一天提交志愿表之前,林语惊去看了一眼八中的官网。
首页红彤彤一片,喜气洋洋,第一个专题的标题就是黑体加粗的大字——热烈祝贺我校沈倦同学以723分的优异成绩荣获省高考理科状元。
理科省状元。
不知道为什么,林语惊在看到这个专题的时候,竟然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就好像这完全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就应该是这样。
他怎么都耀眼,永远都发光。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自豪吧。
有种自己儿子考了省状元的,自豪感。
唯一让721分的林同学心里不爽的是,就连高考,沈倦都他妈高她两分。
林语惊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邪门玄学,或者是不是用诅咒之类的词更标准些,她就算远到怀城去读书,都死活摆脱不了这个2了。
她这边走神走了好一会儿,那边沈倦已经站起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勾了勾唇,缓声道:“是啊,你什么都知道。”
暑假那会儿,高考以后,林语惊那个电话打过来,沈倦在后来,冷静下来后考虑过无数种可能。
第一个窜进脑子里的,是小姑娘那时候的那句“那我不喜欢你了呢”。
林语惊从始至终都爱得太狡猾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追着她的。
她逃避,她退缩,她给自己留足了后路,然后时隔一年多,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人没办法不多想。
这个电话过来,她会说些什么,沈倦不想继续再往下想。
他连问都不想问,好像这样始终保持下去就能阻止什么发生一样。
现在她回来,她站在他面前,她来找他。
她回来了,她没走。
这个认知让他刚刚手指都在抖。
然后呢。
回过神来以后,心里的那根火线直接被点燃,那种掺杂着慌张、茫然和无力感的、硬生生地憋了十几个月的火终于一冲而上,压都压不住。
沈倦这一年半过得实在是太他妈憋了。
太他妈委屈了。
他闭了下眼,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你什么都知道,你想走就走,一年半一点消息都不给我,现在想回来就回来,是这样?”
林语惊愣了愣。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他妈就活该一直像个傻子似的,我就得始终站在这儿等着你,是这样?”沈倦轻声说。
林语惊仰着脑袋看着他安静地发火,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第一次跟她发火儿。
她赶紧也跟着站起来,蹲得有点儿久,腿都麻了,她垂着头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现先是道歉:“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又激起沈倦一股火儿。
她垂着头,低声说:“我不是……不想给你打电话,我最开始没有手机。”
沈倦沉默地看着她。
“后来……”
林语惊顿了顿,有些犹豫。
她不想把自己看过心理医生的事情告诉沈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不想搞得自己像是在卖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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