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果渐渐睡着了,夜半三更,却还有不少人没睡。
这是一个无眠的狂欢夜晚,一个帖子悄悄地爬上了热门,引起了吃瓜群众们大规模的转载。
一觉醒来,许果的手机上已经有了无数的未接来电。
沈星柏的信息被她做了置顶,醒目地亮在第一排:“我今早回纪城,等我回来。”
是白莉的陈年往事,被人挖掘出来了。
“真人真事,818纪城的白寡妇和她的历任老公”。
“有人知道白寡妇吗?专靠前夫们的遗产维生,作案这么多起从来没被警察怀疑?”
白莉出名归出名,她的“光辉事迹”那会儿仅仅只在纪城中流传,从没在网络上引起这么热烈的讨论。
一小段视频附在帖子中,那是“白寡妇”在又一任丈夫的葬礼结束后,被记者争相围堵。
“请问白小姐,据了解,你的每个老公都是绝症去世的,对此你有什么要向大家解释的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也很苦恼啊。”白莉一股撒娇的口吻,完全没有失去亲人的沉痛感。
隔了这么久再看那时的视频,许果不得不惊叹母亲的美丽。
镜头中的白莉,皮肤姣好,腰肢纤细,仍然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而那时距离她生下许果,都已经十五年了。
“我只知道医院的病例、法医报告,还有警察的公示结果都做不了假。不过还是谢谢大家关心啦!”白莉歪着脑袋,俏生生地做了一个Wink,“以后我再嫁人,会先让对方出具体检报告的。”
采访视频到此结束。
白莉倒是真的说到做到,她的下一任丈夫辛先生,就是个无酗酒历史、无抽烟爱好、生活方式健康的人。
为了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他去做了全面的癌症筛查,并在媒体面前搂着她的腰说:“我相信自己的妻子。”
镜头前的白莉一言不发,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挽着他的手臂,胜过了千言万语。
可以说,辛先生大概是除了小许之外,陪伴白莉时间最长的一任丈夫。
他也是许果见过的,对白莉最好的人。
那几年,许果许过最多的愿望就是:希望辛先生长寿、健康。她不想再随着白莉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了。
辛先生确实不负众望,在许果的印象里,他甚至连感冒都没得过。她本以为他就是白莉最后的归宿。
但他不是。
他还是没能活得长,与许果的前几个继父不同,他没有死于疾病,这是最讽刺的一点。
就在许果高考结束后的第六天,辛先生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悄无声息地对着静脉注射了氰·化物。
他很冷静,这不像是个匆忙的决定,因为在这之前,他思绪很清醒地找过了律师,也去了公证处立好遗嘱。
公证处还留有他的录像,那段不长的影像里,他与平常无异,只是从目光中能看得出些许悲伤。
“我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部留给莉莉。”
第47章 回归
这段录像当然还不至于流传到网上,只是跟帖中已经开始兴奋不已地讨论,有关于辛先生和这笔巨额遗产的种种。
“这是白寡妇干的最后一票吧?可辛老板是自杀啊,她算不算是失手了?”
“感觉信息量好大,白莉有什么把柄捏在人家手里,所以才放弃遗产,洗手不干的?”
“问题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警察也不是没调查过,该抓早抓了。”
“虽说没有证据,但是她死了那么多老公,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可是那些人得的病也是五花八门的,淋巴癌食道癌心脏病不带重样,尸检也没查出她投毒啊,她是有超能力还是怎么的。”
“好吧就算不说这个,她死老公都死出名了,连保险公司都对她拒保,还是有一群男人前赴后继的,个个都是有钱人……我就问一句,出书吗?”
许果捏了捏眉心,下了床独自走到阳台上,吹着冷风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星柏的手机已经关机,她换了个号码,打给了小方。
“许小姐,沈先生刚上飞机,您别着急,没事的。”小方秒接。
“我不要紧,现在只是担心我妈。”许果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脑壳,“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吧?”
说完她自己都哑然失笑,亲生的母女,也不算是失散多年,最近也见过几面,可是居然连彼此的电话号码都没有留一个。
白莉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一直提示占线,找她的人可不只有许果。
许果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件事的发生,她的母亲当年实在太招摇,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恃靓行凶”。
其实白莉的事迹在这几年时不时都会被拉出来提一提,只是从来没有形成规模传播,如果有心人要做点文章,它变得人尽皆知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找宁先生吗?”站在紧闭的办公室门前,正好路过的华静停下了脚步,“他这几天都不在学校。”
许果停止了敲门的动作,木然地收回了手:“嗯,知道了。”
“我看到了新闻……”华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不要紧吧?”
许果背对着她,只有声音,没有情绪:“不要紧静学姐。”
“你能联系到宁先生吗?”华静正要离开,被女孩不抱希望地叫住,“我在找他。”
一直快到中午,白莉才回了电话。
“记者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我才开机。”白莉轻描淡写,她平静得很,电话里还依稀有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不知是谁在她身边弹钢琴。
她淡定地安稳女儿:“没事,多大点儿事,躲几天,等热度过去,他们很快就忘了,你别受到影响就行。”
“妈妈……”许果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如白莉所说,躲几天就能过去的。
“嗯?”白莉依旧是那副家常闲聊的语气,转眼就换到另一个话题上,“噢对了,有一次我们在餐厅里遇到,那天有个人跟你一起吃饭,你说他是你的领导,还记得吗?”
“这个人怎么了?”许果陡然紧张,她知道,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跟那个人脱不了干系,本该与他素不相识的白莉还在这时提起了他。
“这个人啊……”白莉顿了顿,那边舒缓的钢琴声不知何时换成了跳跃的节奏,在她的静默中涓涓流淌。
她说:“没什么噢,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妈妈先挂了。”
“妈?”许果诧异极了。
白莉直接关了机,躺回摇椅上,缓缓地随着椅背沉降。
琴声戛然而止,宁青禾从钢琴前走过来,拿走她面前凉了的茶,重新为她倒了一杯。
她翘着二郎腿接过:“你还没告诉她啊?”
“很快了。”宁青禾道。
白莉妩媚地一笑。
“我是不会干涉我女儿自己做的任何决定。”她笑起来的样子,永远那么动人,顾盼生辉,“不过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接受吗?”
“没有人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家人,你也是一样。”宁青禾俯下身,轻轻吐出两个字,“姑,妈。”
“回家吧,只有家人才能救你。”他温和地劝诫道。
“我想你误会了‘救’的意思,你这样的,叫威胁。”白莉对他缓缓地摇头,“不可能的,你可以现在试试带我去老爷子那里,我能当场把他气出心肌梗塞。”
她说得十分认真坚定,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而宁青禾表情嵬然不动,和气到漠然:“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固执?”白莉哂道,“当年我的男人在病床上痛成那个样子,我跪在地上求他老人家,说我知道错了,我说只要能让小许少一点儿痛苦,好好活下去,就算要我离婚也行,可他还是无动于衷,我丈夫是活活熬死的。”
提起小许,白莉依然会哭,不过即使她拭泪的样子也还是好看:“现在他老了,想把我们认回去?他倒是做梦。”
“对此我表示非常难过。”宁青禾眼中流露出的悲悯,比真还要真。
“至于我的女儿,我看你也别浪费时间,她为什么要认你们?是为了拿信托基金?老爷子的遗产?还是亲情?”白莉整理了一下仪容,继续嘲讽,“她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家人,她自己有家人。”
宁青禾皱了皱眉:“你是说,沈星柏?”他一脸不屑,“我可不认为他是个好的归宿,许果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你说这话我只想笑,人还没认回来呢就干涉起终身大事了?”白莉真的笑了起来,乐不可支,“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把姓改回来啊?你真的跟姓白的太像了,一模一样的自以为是,都喜欢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强加给别人。”
“姑妈,你会改变主意的。”宁青禾转过身,不愿与她多谈。
她话没说完,被他丢在了身后,掷地却无声:“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新的帖子被顶上了首页。
“作为见证了当年那些事的静安老校友,也来说说沈公子与辛家姐妹花的爱恨情仇吧,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相信相当一部分人都有印象,影后的儿子和首富的千金这一对金童玉女,简直现实版的童话故事。但是如今开房门真相浮出水面,从时间线和每个人各自的发展轨迹来看,故事仅仅是故事,沈星柏和辛爱之间应该确实是没有发生过什么的。沈公子有关系稳定的女朋友,或许在当时还只是暧昧对象,反正直到今天他们还在一起。但总而言之,理顺这些关系之后,你会发现非常有意思,因为这个女孩是白寡妇的女儿,也就是说,她曾是辛爱法定意义上的姐姐。
为什么喜欢的是姐姐,却跟妹妹传起了绯闻?这个先放到一边,我们改天再细说。今天想和大家探讨的是,在沈辛CP最深入人心的时候,沈星柏的正牌女友都受到过怎样的对待呢?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大家最熟悉的开房门背锅了……没错,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完全不止于此,要给这些“对待”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我认为是——校园欺凌。”
那位博主叙述的与实际有所出入,但也算是大致不差。他没有带上过多的个人感情,就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平铺直叙地回忆了当年的种种。
许果坐在办公室里,重温了一遍自己的高中生活,评论里都在声讨辛爱,为她打抱不平,她没有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许老师,你要小心。”午休时间刚过,刚从学校外回来的同事慌慌张张走了进来,“校门外现在都是记者。”
许果走出教学楼,远远地站着眺望,静安的大门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保安被紧急召集,却明显人手不够,非常吃力地维持着现场秩序,以免那些红了眼的娱记破门而入。
路过的学生走走停停,都在回头看她,好在上课铃响得及时,很快,四周就变得空旷,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沈星柏……”接到电话,许果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怕,我就在门外,”沈星柏平静的声音一响起来,她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你可以安心把课上完,我再接你出来。”
许果静了静,说:“我,我没关系,就是给学校添麻烦了,还有你……”
他昨天才离开纪城,为着她,这么匆忙就赶了回来。
“不要紧,我已经叫了人来疏散记者,不会影响到学校的。”沈星柏打消了她的一部分顾虑。
至于他自己如何,似乎是完全不需要在意的事。
“小方说找到白姨在哪了,”他又安抚了她的另一重顾虑,“她很安全。”
她强忍着心酸:“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别让记者发现。”
“许果,许果!”刚结束通话,华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联系到了。”
整个世界都被搅得天翻地覆,宁青禾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气定神闲:“你找我?”
“是,我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许果对他没什么好语气。
“我当然知道。”他笑了,终于提出了一个要求,“陪我去见一个人。”
第48章 回归
在宁青禾的宾利驶进学校之前,校门口围堵的记者们已经渐渐散去,留下零星几辆车,不死心地在隔离线外蹲守。
他顺利地接到了许果,她没坐副驾,把帽子压得低低的,躲在后排,被带出静安,脱离记者的镜头范围。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沈星柏的车。”开出了很远,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在前排开车,许果只看得到他半个后脑勺,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里等你,你却跟我走了,这样好吗?”他仿佛是在表达关心,言辞十分的恳切真挚。
许果心中毫无波澜,提醒道:“但是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宁青禾独自笑了很久,直到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一语不发地专心开车了。他开的位置越来越偏僻,上了高速,直至纪城另一端的城郊。
车开到绿树环绕的地段,在一家疗养院前停下来。
在走进那所疗养院之前,许果仍然不太明白宁青禾叫她来做什么。
这是家相当豪华的疗养会所,天空都似乎比别处蓝一些,临近黄昏了,还是这么透亮澄明。
穿着白衣的年轻护工从草坪上踏过,去扶住一个老人家的轮椅,推着他在宽阔的绿地上散起了步。
那个老人白发苍苍,即使坐在轮椅上,他也依然衣冠整齐,仪表得体,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孱弱的双腿裹在笔挺的西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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