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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逼我做圣母——罗青梅

时间:2018-12-24 09:37:15  作者:罗青梅
  九宁眨眨眼睛,“见禅师做什么?”
  她对佛理不感兴趣。
  周嘉暄道:“江州不知多少人想和禅师说上话,除了伯祖父,禅师平常很少见外人。他知道你母亲也是长安人,想和你说几句话。”
  九宁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立即改口:“那就见见吧。”
  即使是乱世,世家女郎的派头也不能丢,不管做什么都要互相攀比:家世门第、鲜衣美食、珠宝首饰、豪奴美婢,这些九宁都明显压别人一头。虽然她年纪小,暂时没有人拿她和其他小娘子比较,但稍微有见识的人一看便知她日后一定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她天生丽质,容色不凡,不是那种小娃娃的可爱,长大后肯定能艳压群芳。
  唯独在才学这一项上,九宁天资有限,不喜欢咬文嚼字钻研学问,跟着周都督以后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先生压根不敢多管她,只求她不要像周都督那样随时随地拔刀砍人就行。
  周家其他房的小娘子背地里笑话九宁空有其表,是个木头草包,漂亮是漂亮,却肚内空空。
  九宁嘴角轻扬,目露得意之色。
  慧梵禅师虽然是个和尚,也熟读儒家、道家典籍,懂五六种文字,写了很多文章,是整个江州、甚至可以说是全天下最有学问的大儒之一,士林文人对他推崇备至,不管他主动提出要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其他小娘子都会嫉妒她吧?
  嫉妒去吧,她们越眼红,她越得意!
  周嘉暄轻笑,忍不住捏了捏九宁的脸,“这么高兴?”
  九宁嘿嘿一笑。
  阿兄,你永远不会懂什么叫小人得志。
  女眷们汇聚一堂,这种场合谁都不想被人比下去,一个个发髻高耸,盛装打扮,头戴花冠、金步摇,身着大袖纱罗、曳地长裙,肩挽夹缬团花披帛,满室珠光闪烁,宝气浮动。
  九宁提着裙角跨过门槛,环顾一圈,所有美妇人都贴花钿、饰面靥、画斜红,一张张脸涂得像花一样,脂粉起码有五层厚,根本认不出哪一个是继母吴氏。
  倒是有些人先看见她进来了,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九宁偏偏朝她们走过去,“五姐,八姐!”
  五娘和八娘脸色一僵,假装没听见,继续和其他小娘子说笑。
  九宁插到她们当中,状似无意地抬手理理发鬓,让其他人能够近距离欣赏她的缠臂金、镶嵌宝石金腕钏、琉璃指环和鬓边戴的瑟瑟发钗。
  看吧,多看几眼,都是价值千金的珍宝哟!
  小娘子们平时再怎么争风吃醋、掐尖要强,表面上一定笑盈盈的,永远云淡风轻,保持世家女郎风度。
  可以勾心斗角,绝不能像市井妇人那样撒泼打滚。
  她们还从没碰到像九宁这种大大方方跑过来炫耀的,一时之间齐齐呆住,脸色忽青忽白。
  九宁将她们眼中的恼怒尽收眼底,粲然一笑,转身去找吴氏。
  犹如忽然一阵清风扫过,吹皱一池春水。
  小娘子们不淡定了。
  “她头上戴的发钗是什么样式的?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温家小娘子小声问。
  杨家小娘子哼了一声,“肯定是她生母留给她的东西,多少年前时兴的花样,早就过时了,你自然没见过!”
  其他人跟着附和。
  “对,如今早就不时兴这个了,也只有她会戴那种俗气的发钗。”
  “现在时兴素雅,浑身上下金灿灿的,未免太庸俗了,又不是市井暴发户。”
  一阵七嘴八舌。
  和往常一样,小娘子们的友谊就是在无数次背后议论另外一个小娘子的坏话中建立起来的。
  但这一次抨击完九宁后,小娘子们不像以前那样心情舒畅,反而罕见的沉默。
  因为乔南韶之前想向九宁提亲,八娘心里有点别扭,所以其他人嘲笑九宁时,她没有开口帮自己的堂妹说话。
  笑话九娘吧,笑话得越狠越好!
  可真的听到别人口中吐出来的那些酸话,八娘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九娘刚才那个装扮……明明很好看很漂亮呀!根本没过时好吧!
  九宁转了一圈,找到继母吴氏。
  吴氏递了个黑漆小托盘给她,让她跟在自己身侧,自己手里也捧了只漆盘,送进大堂。
  斋僧是功德,九宁年纪小,用不着和其他待嫁小娘子一样避讳,可以跟着妇人们一起去大堂。
  大堂里很热闹,上首设长榻,两边是蒲团,下首铺簟席,中间一条乌木大长桌,陈列瓜果鲜花。
  周刺史正和僧人们谈笑风生,周百药、周嘉言、周嘉暄和其他郎君陪坐在下首,族学的郎君几乎都来了。
  僧人们虽是出家人,但个个是人精,他们常常和权贵世家打交道,应付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慧梵禅师讲了个诙谐的笑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九宁有些吃惊,原来高僧私底下是这样的。
  难怪永安寺的俗讲总有那么多人捧场。
  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逐自己,她望过去,刚好看到坐在簟席上的周嘉暄朝自己看过来。
  三哥是不是还在担心她不舒服?
  九宁对着周嘉暄皱皱鼻子,笑出一对梨涡。
  周嘉暄嘴角微翘。
  吴氏朝九宁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左边。
  九宁按着她的指引,托着漆盘走到一个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小沙弥面前。
  小沙弥面容俊秀,风度出众,虽然始终一言不发,也极为引人注目。
  因为他实在长得漂亮,气质出尘。
  刚才在侧厅的时候,好多妇人在谈论他,说他生来带有慧根,悟性极高,是高人转世。
  九宁送上斋饭,旁边跪坐的婢女接过托盘,放置在小沙弥跟前的食案上。
  小沙弥双手合十,轻轻道了声谢。
  嗓音清冷又柔和,像他的人一样,皎洁如月,不染世间尘。
  九宁抬起眼帘,偷偷打量雪庭。
  眉眼精致如画,当真是美得脱俗,而且是一种超出性别的美。
  当然,她还是觉得自己更漂亮。
  送上斋饭后,妇人们退出大堂,九宁跟着吴氏一起离开。
  僧人们对着贵妇人离去的方向行礼,等慧梵禅师发话,方坐下开始用餐。
  小沙弥雪庭念了声佛号,拿起银匙,却迟迟没有动作,淡淡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宴罢,周嘉暄派了个小僮仆过来找九宁,告诉她慧梵禅师刚才用完斋饭后被周刺史请去书房议事,下次再见她。
  九宁有点失望,她连见完慧梵禅师以后怎么不动声色地炫耀都盘算好了,还在脑海里演练了好几遍呢。
  算了,下次再见吧,眼前还有正事要办。
  九宁回头看一眼默默跟随的周嘉行,“苏家哥哥,你们吃过饭了吗?”
  周嘉行没吭声。
  其他护卫抢着答:“吃过了,吃过了,还吃了肉呢!”
  九娘午间特地嘱咐灶房给他们准备饭食,有鱼有肉,还有一碗浊酒,从宴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他们吃没吃,真是菩萨心肠。
  九宁笑了笑。
  回到周都督的正院,这边的护卫刚好抬着食案进去伺候。
  “阿翁一个人偷偷吃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九宁笑着走进去。
  周都督刚拿起筷子,听到她的声音,开怀大笑,“是不是宴席上没吃饱,这么快就馋了?”
  九宁挨着周都督坐下,看一眼食案上的菜蔬,指指那一盅汤羹,“我陪着阿翁喝碗羹吧。”
  侍婢另搬了张小食案过来,添了副碗筷。
  九宁看一眼旁边支起的窗户,确认周嘉行就站在外边长廊里,抿了口热羹。
  “阿翁,我刚才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九宁擦擦嘴,朝着窗户的方向,一字字道:“上次阿耶、阿兄他们去永安寺戏场的时候,二哥回来了。”
  周都督似乎很诧异,放下碗,问:“二哥?哪个二哥?”
  九宁道:“就是二哥摩奴呀!”
  三哥周嘉暄小名是青奴,周嘉行是摩奴。
  周都督皱眉,脸上阴云密布。
  九宁有些忐忑,周都督好像不愿听她提起周嘉行?
  沉默半晌后,周都督问九宁:“他回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病了,在吃药呢,只好让冯姑她们代我出去迎接二哥。冯姑回来说她出去的时候二哥已经走了。后来阿耶回来,我告诉阿耶,阿耶很生气,不许我再提二哥。”
  说完,九宁叹口气。
  这个黑锅,只能让冯姑和周百药来背。
  反正她得让周嘉行以为她是无辜的。
  “我还没见过二哥呢!”九宁摇摇周都督的胳膊,“阿翁,二哥还会不会回来呀?我们要不要派人接他回家?他上次回来,说不定是有急事找阿翁帮忙。我很担心他。”
  周都督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会儿神,摸摸九宁的发顶,“这事阿翁会处理好。”
  九宁嗯一声,双手捧起碗送到周都督面前,“阿翁辛苦了,多吃一点。”
  周都督忍俊不禁,为了观音奴这句话,他可以多吃两碗饭!
  窗外长廊里,周嘉行握紧佩刀刀柄,慢慢抬起眼帘,浅色眸子在漫进廊内的光束照耀下亮得惊人,似潋滟的水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娘子们聚在一起吐槽九宁:哼哼,也没有多好看嘛!
  颜控八娘怒而开撕:我心眼小,我骄纵任性,但我审美正常!你们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不能侮辱我的审美!不吹不黑,小九最漂亮!
 
 
第21章 质问
  饭后,周都督叫来心腹,吩咐几句。
  心腹抱拳,领命而去。
  周都督双手背在背后,站在窗前,对戍守在门外的随从道:“让阿郎过来见我。”
  随从应喏,转身匆匆走开。
  不一会儿,周百药踏进正院。
  “大人何事召唤?”
  周都督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
  护卫们立刻躬身退下,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父子二人。
  周百药心头一凛,知道父亲这是生气了。
  “我问你,你当初送走那个昆奴和她生的儿子时,是怎么答应我的?”
  周都督语气平静。
  可周百药却双腿打战,出了一身冷汗。
  他面色紫胀,“父亲!您为什么要提起此事?”
  那是他的耻辱,他这辈子都不想记起那个出身低贱的昆奴和她生的儿子!
  “混账!”周都督怒道,额角青筋狰狞,“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的脸面!”
  周百药冷汗涔涔,一脸倔强。
  周都督眯起眼睛,冷冷地看他半晌,“那是你的骨血,你当初保证会好生安置他们母子,还说已经派人送他们去灵州……你倒是长进了,竟然敢骗你老子。”
  见事情已经败露,周百药干脆不掩饰了,瓮声瓮气道:“我给了那个女人一千金,足够他们过几十年的……”
  “乱世之中,你以为一千金很值钱吗?”周都督一口剪断周百药的辩解,冷笑了几声,“你以为外面都和江州一样太平?长安生乱的时候,京畿米价暴涨了几百倍!郊野树皮都被啃光了!北方到处都在打仗,你给那个昆奴一千金,就从此问心无愧了?”
  周百药低着头不说话。
  周都督闭了闭眼睛,恨铁不成钢地喝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糊涂虫!”
  周百药激起逆反心,梗着脖子道:“这是儿子自己的事,儿子会妥当料理,用不着大人操心。”
  “用不着我操心?”
  周都督怒极反笑。
  “你如今大了,前后娶了三个娘子,早就该独当一面,自己立起来。我知道你爱面子,从来不插手管你房里的事,随你自己折腾。你呢?你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要老子跟在后面帮你擦屁股,你还有脸顶撞老子?”
  周都督扬起巴掌。
  周百药瑟缩了一下,后退一步,惊觉自己竟然露怯,又大着胆子往前半步,昂起下巴,怒视周都督。
  周都督脸色铁青,忍了半天,手还是放下了。
  儿子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得给他留点颜面,不能说打就打。
  “观音奴小小年纪没了娘,你这个当父亲的对她不闻不问,她病了半个月,你问都不问一声,郎中还是青奴去请的!那孩子也可怜,知道她父亲只是个摆设,巴巴地来找我这个祖父。”周都督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知道观音奴对我说什么?她要把崔氏留下的陪嫁全部充当军饷!”
  周百药呆了一下,顿时急了:“那怎么行!她一个孩子,怎么能私自动用崔氏的陪嫁?简直是胡闹!”
  周都督失望地看着儿子,唇边扬起一丝讥讽的笑。
  作为一个男人,本应该顶天立地支应门户,为家人撑起一片天。为人夫,应该努力进取,让妻子过上好日子。为人父,则应当庇护自己的儿女,让他们无忧无虑长大。
  百药一条都做不到。
  “要不是你这个当父亲的失职,观音奴怎么会孤注一掷,用她母亲的陪嫁来冒险?”周都督沉下脸,“你不管,老子来管!以后观音奴放在我跟前教养,她的事我说了算!你别多嘴!”
  简单来说,能滚多远滚多远。
  这么大了还被父亲当成孩子一样训斥,周百药满心羞愤,脸上青青白白,半天不说话。
  周都督继续冷笑:“还有摩奴,我听人说他前不久回来过,你发过话,不许家里的僮仆放人进来,看门的把人赶走了。那是你的亲骨肉!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正人君子?脸还没打肿?”
  周百药被骂得头晕目眩,羞愤欲死。
  周都督知道他天生就是这个性子,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挥挥手:“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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